他就在这群日本工厂主诧异的眼神之中,等着对方跟他们的田中大队长打小报告呢。
谁成想,电话那头的田中在听到了张宗昌是这般的反应了之后,反倒是哈哈大笑了起来。
这样的军阀多好啊,办事有价格就好,无关对错,只要出钱对面的这个狠人就是日本人的朋友,那岂不是更省了日本官方的事儿了。
根本就无需像是曾经的日本领事那般,在不停的游说青城的市长以及一直致力于与王翰章交好。
现在的他们只需要付给新督军粮草,银钱,公平的进行军火交易,就能办成他们想要在中国境内所办成的事儿……
这简直是占了莫大的便宜了,不就是一些钱吗?
给必须给!
你们这些从各大财团派遣过来的日本商人们,别以为我们驻扎在基地之中就不知道了。
要将来到中国这片土地上之后,谁才是最幸福的人,除了大日本帝国之外,就是你们这帮无利不起早的商人了。
在这片广袤的土地之中,日本商人捞取的财富是难以估量的。
对方一个一省督军,只是开口跟你们要了十万大洋,六家随便的凑一凑,也就立马能够拿出来的啊。
田中大队长在接到了电话之后,不但没有为这些商人们做主,反倒是对于张宗昌的这种处事方式大加赞赏,并且以青城日方驻军最高长官的身份命令他们这些只知道赚钱的商人们……赶紧拿钱!
于是乎,这个电话挂掉了,那几个日本工厂主的境遇反倒是更加的不美妙了。
他们互相看了看苦笑了一下,就站在张宗昌的面前,齐刷刷的鞠躬致歉。
至于他们身后的下属们,则是拿着他们的本票前去提钱。
没有一家工厂会将如此大的一笔财富直接放在这个毫不设防的工厂办公室之中的,而今日也并不是厂房入账的时日。
对于到手的好处,张宗昌可是有着极大的耐性,他就坐在日本厂内的沙发上,等着属于自己的金钱入账。
可是他不曾想到,他刚才在工厂外的那一番作为,不但驱散了那些手无寸铁的工人,同样的,也夺取了八个无辜的人最宝贵的生命。
当张宗昌率领着他的部队,进入到了日本的厂房中后,那些四散而逃的部分工人们,才敢偷偷摸摸的沿着原路返回。
这些个返回的工人中,有被人架走的邓明恩,那救了邓明恩的苏树伟,反倒是因为后背的枪击灼伤被人紧急的送往了医院。
至于邓明恩为什么还会再回到这个悲惨的现场,他大概是跟那些有熟人在其中的工人们一样的想法,想要看看他们的朋友或是亲眷是否还活着,去想着最起码要将他们的尸体放置在一个可以妥善安置的地方。
于是他们稀稀拉拉的来了,有些人哭着,有些人却是木然。
仅仅八具尸体,所寻的目标也变得分外的明显。
回归的人一边抬着死去的人一边哭泣,他们离开时,看着日本纺织厂的目光是那么的愤怒与仇恨。
可就算是他们的怒火化成实质,却也依然对坐在内里的张宗昌产生任何实质性的伤害。
对于这些人来说,仿佛死也就是白死了一样。
跟在这一群哀鸣着哭泣的人身后的邓明恩,在那片鲜血浸染成为了红褐色的沙土地中站了许久。
久到他看到内里的属于张宗昌的部队又从原路返回,就好像什么都不曾发生一般的带着敲诈过来的金钱堂而皇之的远去,甚至连一个眼神都不多分给他这个瘦弱的文人。
这一切的一切都让邓明恩出离的愤怒。
因为他看到了那些扛着自己的亲朋离开的工人们看着他的那种眼神。
那种眼神之中再也没有了原本的亲近,敬佩以及无所畏惧的支持与信任,他们剩下的只是深深的梳理以及如同认命一般的放弃。
邓明恩觉得,今天过后,这六家日本纺织厂内的工人的罢工再也组织不起来了。
最起码在张宗昌存在的山东之中,怕是再也无法见到为了自身利益而勇敢抗争的工人们了。
毕竟,只有一腔热血,只能讲讲道理的工会成员,是无法跟张宗昌抗衡的。
以往的将上层逼迫出来从而平等的交易互换的可能,从今天起将归乎为零。
而他们的党在青城所做的那么多的工作,只因为这一排子弹就化为乌有。
这怎么能让他邓明恩甘心,这世道如何能让这样的人横行!!
一直站在这裏的邓明恩将自己的拳头捏的愈发的用力,然后用谁都听不到的声音在心中与自己说:“敌人再强大,也总有他的弱点。”
“失道寡助,毫无礼义廉耻的张宗昌是山东人种的异类。”
“待到那些人真正的无法忍受他的时候,就是我们报仇的最好时机!”
“现在能够对付他的只有舆论,还有更加强大的军事武装力量。”
“是谁?北方的张作霖,南方的革命军?对!国民革命军,他们才是有可能击溃并绝对不会将其吸纳进去的武装力量。”
“我可以找寻朋友求助!对!找南方!”
想到这裏的邓明恩再一次的振作了起来,他拖动着因为长时间站着而僵直的双腿,用尽全力往城内赶去。
这件事儿的后续还有许许多多的事儿等着他去处理呢。
八名无辜遇难的工人,不能就如此毫无声息的死去。
他要写出来,记录下来,要让所有人知道,张宗昌到底是一个什么玩意儿!!
飞奔着的邓明恩跑了许久许久。
当他赶回到报社的时候,早已经是灯火初上之时。
只是轻伤的苏树伟已经在医院安置了下来,医生对他的灼伤做了简单的处理之后,待到三日的观察期一过就可以出院回家了。
而这个时候的邓明恩要先在工会中发起一次内部的募捐。
所为的就是给这八个死亡的人员的家属,一点有助于生存的安家费用。
再如何他们都有不可推脱的责任。
说再多也没有拿出实质的东西去帮助这几名工人的家眷更来的实在的事情了。
至于再舆论方面,甚至都无需邓明恩亲自撰稿,与邓明恩一同经历过这件事儿的工会的组织者们,早在大家四散的时候,就奔往城内写出了讨伐的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