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这次在山泉会馆相遇,所谓情敌相见分外眼红,发誓必定让对方白刀进红刀子出。况且,西爵无法对小若琳发脾气,也只好把一肚子的火撒到脸上贴着明显炮灰标签的东晨家头上咯。
“卡布啊,你家男人的智商其实和你黏一块的吧,跟股票曲线似的,此起彼伏的。这样的狐狸精也要?说好听叫痴情,说难听叫愚爱!”
圭二虽然对许静对西爵的评价很不认可,却并不发一词辩驳,只是一路难看地拧着眉,表情严峻。
“那个……麦田会有什么问题么?”
我想了想,终究还是没忍住问出了口,圭二望了我一眼,拨了拨眼前遮住视线的刘海,缄默了会,才开了口:
“不清楚,听说他们的会长是从简城来的,开了几家娱乐城,他们的人曾经在我们的地盘醉酒闹事过几回,说不上有过节或交集,但老爷子说,若不想身份不清不白的,让我们还是少惹他们为妙。”
“简城啊——”
我喃喃出口,心尖划过一道波澜,一层不易察觉的感伤猝上眼底,眼前雾影连连。
“简城?卡布你和你妈不是在七年前从简城搬来的吗?这么说,那家伙还是你老乡咯?”
“唔,不清楚,或许是吧?你也知道十七岁那年我出了场车祸,对简城,我的印象不多的,就是突然听到感慨了下,呵呵——”
好不容易行至山泉会馆,下了车。圭二还是拉住了我们要求我和许静在门口等板寸头的人来了再一块进去,而他先进去看看状况如何。
许静表面上乖乖答应着,谁知圭二才刚转身,也不知她从哪里摸来的棒球棍,就这么一个棒槌下去,圭二瞬间瘫软在地,昏迷不醒。
我盯着眼前突如其来的状况,目睹许静熟练地将圭二推至一边,我非常肯定在她成为小学教师之前的职业一定和杀人放火越货抢劫有关联。
许静拍了下手,呼出了口:“这小鬼头真是碍事,什么风风雨雨姐姐没见过。”
“那……群殴砍人?”
“有,电视上!”口气理直气壮得让我真的想撞墙死了得了!
山泉会馆的布局很具日本风格,算得上一家典型的日式温泉馆,这架估计打了也有半个小时左右,裏面的客人几乎走得差不多,满地狼籍一片,员工全都分散去寻安全的避难位置,因此,我和阿静进来的时候还算畅通无阻,循着厮打的声响,我们绕过一个个隔间,直至到最里间的温泉室,各种拳脚打斗声与喷泉徐徐的水流声纠缠在一起,交织成一片无名而又妖娆的火焰,在我的胸口烧灼着,沸腾着,却隐隐痛着。
不知何时,一直在我前面的领路的许静反而退到了我的身后,现在变成我拖着她一路前行,这是最后一扇门,而这扇门的背后谁都不知道会是怎般情况。
我和许静两人同时对望了一眼,并且鬼使神差的吞了下口水。然,谁都没那个胆量率先拉开那扇门。
胸口闷得有点难受,喉咙也干涩的隐隐作痛。瞥见桌上摆着壶白瓷茶具,没多想,便猛力灌下两口,唔——
这茶味道挺好的,清甜中透着股麻劲,忍不住多回味了几口。摸去染在嘴角的液体,我猛吸一口冷气,在呼出的同时拉开了门。
喝——
可惜拉门的速度比呼气的速度快了些许,我还未将胸腔中的废气吐纳干净,却因眼前的烈况忍不住倒吸了好几口冷气。
西爵站在正中央,周遭至少有三圈的人围着他,而每人的手上竟都拿着家伙,至于没有防身武器的那个,只剩被包围其中浴血奋战的小正太。
他背对着我,衬衣的颜色早就被各种污浊与殷红代替,我看不太清楚,但依稀感觉他至少背后被砍了一刀。眼前斑驳的伤痕让我忍不住晕眩起来,身体的平衡度正下滑,胸腔依旧压抑得难受,好像有口污气横亘在心中,不吐不快。
西爵利落的侧身旋转飞踢,两个人即刻倒在了地上,然就在他将人飞踢倒地的时候另一波人群涌了上去,中心的范围再次小了一圈,便见西爵果断的双手撑地横腿一扫,面前的一环人再次哀号着倒地。
他的动作一气呵成,身法行云流畅,虽然应付得颇为狼狈但却格外精彩,可这并不是拍古装戏,不是打得潇洒就能出现奇迹,因此西爵还是时不时遭到暗算,吃了几个闷拳。尤其是见到他胸口伤痕,反而觉得他的后背其实算是干净的了。
这累累的伤痕紧紧贴在他白色的校服衬衣上,粘稠的血液顺着衣料的纹路下滑,染成一株殷艳的虞美人。
以这种情况,我可以断定他倒下只是时间的问题,身边的阿静早就昏厥过去,而我咬着指甲站定在门口,犹豫不决。
我不是犹豫去帮他,我不会打架显然帮不了他什么。而是犹豫我是走呢,还是等他倒下了拖着他的尸体回家,也算是对老爷子有个交代。
不经意间,他回过头来,嘴角沁血,脸上挂彩却还未难看到鼻青脸肿的地步,他黑眸微睇成柳叶状似霜降阴冷至极与身上的妖娆玄衣形成鲜明的对比,仿若化身舔舐血液的路西法,邪肆而又致命的美。
只是他望向门口的那一刻的眼神,只这一眼竟意外地刻烙进了我的心底,郁气挥发,隐隐灼灼,伤人入肺!
记忆中那多年前黑白的影幕斑驳零碎,却被他这一撩拨,如斯鲜明,仿若昨日重现。记忆中那火鸟浴火一夜,他身后无尽黑暗,他的身前火焰烧灼,他侧身望我,口型分明说着等我,却一去不回!
浴火化涅槃,有多少徒留了一地的乌鸦灰……
身后一阵骚动,圭二和麟领着一群人风风火火的赶来,见到如斯场景,个个都不自禁热血沸腾,欲加入战局。这次却被我伸手一挡:
“别!你见到若琳小姐么?把她找来。”
圭二见我的脸色淡淡,鼻翼抖动了两下,免不了一阵惊呼:“你喝酒了?!”
酒?!
我喝了么?瞥向刚饮下的那壶茶,苦笑一声,那不是孟婆茶却勾出了我无限的记忆,那若是酒为何无法浇去撕裂心口的过去?
即使画面零碎不堪,但胸口的疼痛却无法轻易磨灭。
我没有回应圭二,再次问道:“若琳呢?”
“我这就把她找来!”麟反应过来,即刻点了下头,只不过旋个身的功夫。
“不用了,我就在这!”
转角处,姚若琳出现,她依旧那身白色连衣裙,衬得她纯洁如斯,完美如斯,她淡定而又优雅地来到了我的面前,再次重复了句:“我就在这!”
“你一直在这?”
我忍不住问了句。
她低下头,柔亮的长发顺势滑了下来,一半容颜被阴影遮住,明灭不清,她一顿继而点头。
我还是简单的哦了一声,却操起刚才的那壶茶具掷向在墙角看戏的家伙,虽然我不知道他是谁,却能肯定,他必定是关键人物。
投掷的力度并没有因为我的醉酒迷眼而出错,反而精确地划过男子的侧脸,在他脑后的墙上炸开。
彭——
四溅的碎片,洒落满地却没有伤到男子分毫,只是男子受到这般惊吓,一下没能反应过来,腿一软屁股没坐稳从沙发上跌了下去,这样看来,他应该是东晨家的那个少爷了吧。
斗殴的人也因这清脆刺耳的声音停止了动作,一旦失去支持的动力,西爵双腿一软,身体顷刻倒了下来,好在圭二和麟及时的扶住了他,他依靠在圭二的身上,沉重地喘息着,眼睫蝶翼般薄弱地煽动着,看来他早已耗尽体力。
当东少再次坐定在沙发之时,我将若琳拉至他们的中间:“你说吧!”
“说什么?”
她不明,芭比大眼眨巴眨巴着,甚是无辜地惹人怜爱。
“在他和西爵之中做一个选择,或者在西爵和你的事业做一个抉择。”
她的身形几不可闻的歪了下,不只是她,在场所有人都忍不住有刹那的闪神,若琳的眼睁得几乎脱窗,她情不自禁地低嚷:
“你疯了!”
“啪!”
我举手一巴掌狠戾的扫过她的面颊,扫得所有人肩膀个性一抖,敢情他们是来看我演智斗小三来着。
姚若琳满腹委屈地捂着面上的红印,眼眶内即刻蓄满了水泽,她含着下唇,鼻头微红,嫣然欲泣。她不明就里的看着我,却没敢出声。
我朝她走近一步,咄咄逼人:“说,你的选择。”
“你有病!你是谁啊,我为什么要选择,我不要选!”
姚若琳许是急了,她下意识的争辩,白皙的脖颈略浮着几丝青筋。估计心理在腹诽着她怎么就这么倒霉吹的碰到我这么个极品。
我扬起手,正准备再来这么一巴掌,却在挥下一瞬被人硬生生地给截住,抬头却是差点面目全非的西爵俯瞰着我,面色森冷,声音里压抑着一层狂寒的薄翳之气。
“郑卡布,你来这裏干什么?还是……你又发酒疯了?”
“圭二,麟把他架走!”
我没有回答他的话,而麟他们两人分外尴尬的面面相窥,无奈地摊摊手表示做他们这样的墙头草做得挺困难的。
身后的姚若琳,依旧垂着头幽咽抽泣着,隐在发丝下的嘴角略微轻扬,她轻嗤的声响意外刺|激到我,难道她不知道喝酒的人是受不得刺|激的么,因为这种人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
我的手出其不意地按住他胸前的伤口,西爵的脸蓦地一白,狠力倒抽几口冷气,一个支撑不住的踉跄几步,刚好退到了金头发的身边,他孱弱地喘着气,体力早已达到极限,意志却强支撑着保持清醒。
我一手西爵的鲜血再次趁其不备的甩手朝姚若琳的脸颊而去,彼时她的脸上红痕鲜明更显狰狞。
“够了,这位小姐蛮不讲理也要有个限制!”
沙发的男人,终于看不下去,站了起来,姚若琳像是抓住了救命的浮草,整个人蹁跹扑进东晨家的身上,嘤嘤的哭泣得到了释放口,逐渐加势,满腹委屈倾泻而出。
“西爵,你要谢谢若琳,她的几巴掌是为你挨的。”
空气中呼吸略微一窒,西爵和金头发他们一脸担忧的瞅着我,眼里分明写着我的酒疯终于发到癫狂状态。
“你看到了吧,她早就有了选择,看看她现在是在谁的怀中?若不是你现在半死不活,我想打醒的正是你。”
“你……”
西爵气血上涌,一时没岔过气来,惹得咳嗽连连,本身苍白一片的脸色微微浮起些许淡粉。
“你就是个胆小鬼,大家看清的事你却宁愿躲在乌龟壳里不愿接受事实,最完美的情人并不一定是你的初恋,也不是一定要坚持从一而终。而是找到一个值得你不顾一切的人。即使她伤害你至深,即使你痛到骨髓里,却还能含笑吞下,却还觉得满足,即使不平等,不公平的付出,却还是觉得等价,因为她值得!你想清楚,她值得么?”
“值得!”
虽然微弱却口气强硬,匍匐在东晨家身上的姚若琳身体也一僵,而我口气一松,我倘然一笑却佯装苦涩:
“是啊,你等着后悔吧!”
西爵,我能做到的只剩这一步了,若她真的值得,那么现在她就明白什么对她来说是最重要的。
“等一下!”
我挥了挥手,正准备离开,一声呼唤从背后传来,一抹白影翩翩而至,姚若琳搂着西爵的脖子,泪眼连连,晶亮的眼眸内是溢满的感动:
“对不起,我……我……再也不会让你受伤了。”
大团圆结局,大伙瞅着眼前深情的一对,眼尾却很三八的瞥向我这位正牌妻子上,而我面无表情的欣赏完这出戏,剧情符合情理就是镜头多了我这么个局外人显得尤为突兀了点。
“等一下,你们当我这是戏棚,还是茶馆?打了人连个医药费什么都不留下,你让我怎么跟他们的会长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