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2 / 2)

魔盗 蓝晶 6632 字 21天前

因此,最好在那重要时刻到来之前,让瑞博充分掌握独自思考和独立决定问题的能力。

所有东西准备停当,马车已经在门外等候着了。

车夫还是带自己来时的那个人,但是马车已经换了另外一辆。

那显然是一辆贵族私人马车,外面用棕色的油漆漆得光可人鉴,马车两边的车窗上安着两块透明玻璃,那可是稀罕东西,即能够看到窗外的景色,也不会让风刮进来。在普通驿站马车两边装着的是纱窗,夏天还好说,冬天寒风直往车厢裏面钻。

这辆马车显然要比驿站马车高大,甚至足以让瑞博在车厢中站直身体。

马车前端安着两盏聚光灯,半球形的铜镜能够将油灯的亮光照射到前方很远的地方。

普通驿站马车可只有一盏半明半亮的灯笼,如果没有月光的话,根本就不能够行驶。

跟在埃克特身后上了马车,管家指挥着仆人们将行李和礼物搬上马车顶上的行李架。

等到车夫确认一切都安放妥当,没有任何松动,绝对不会掉落的时候,马车缓缓地开动了。

对于瑞博来说,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出远门了,但是,坐在这样豪华舒适的马车之中,却是有着从来没有体验过的全新的感觉。

小牛皮的靠背座椅上铺着一层厚厚的羊绒,虽然没有海德先生的休息室裏面铺着的动物毛皮那么珍贵,但是从舒适上来说,两者相差并不多。

马车车厢由漆成深紫色的松木板拼成,顶部镶嵌着一幅珐琅包金浮雕,那是丰收女神和山林女神翩翩起舞的图画。

除了车顶之外,其他地方装饰虽然并不多,但同样也是珐琅包金镶嵌而成的。

这样装饰豪华的马车,即便在南港那些有钱人家里也是不多见的。

和驿站马车完全不同,这辆马车行进在乡间小道上又快又稳。

隔着厚厚的玻璃窗,马蹄踏在地面上和车轮碾压道路的声音很轻。

因为保暖良好,再加上从车窗透进来的阳光,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舒服极了。

整个晚上没有好好休息的瑞博有些昏昏欲睡起来。

马车飞快地行驶着,车厢裏面摇啊摇的,瑞博的眼睛慢慢地合了起来。

他靠在柔软的椅子背上,轻轻地睡着了。

在迷迷糊糊中,瑞博感觉到马车翻过了几道山岗,中间好像还有几座小桥。

路走到后来,越来越不好走,颠簸得越来越厉害。

瑞博睁开眼睛时,太阳早已经升到头顶了,眼前早已经换了一片景色。

如果说从南港到莱而这一路上都是绿油油,充满了朝气,一切都是那样生机勃勃的话,这裏则完全是一片落寞荒芜的景象。

道路两边稀稀落落地种着一两片庄稼,树木也不茂盛,看来都给人砍得差不多了,到处可以看到光秃秃的树桩。

和南港和莱而比起来,这裏的土地要平整很多,一眼望去只有两个小丘陵,不像南港到莱而一路上到处是山。

翻过一道丘陵,远远地就能够看到两户人家,孤零零地座落在那里,土黄的泥墙,稻草的屋顶。

房子旁边开垦出一块小小的菜地来,那是这裏唯一的绿色。

在远处荒野之中,枯黄的茅草长得老高老高,隐隐约约能够看到几头山羊被拴在那里,它们显然对这些没有营养的饲料同样不感兴趣。

马车继续往前飞驰着,瑞博甚至感到有些饿了。

上车的时候,管家将一个篮子放在车厢的一角,那裏面放着吃的东西。

瑞博向那里看了一眼。

篮子显然已经被打开过了。

他转过头看了埃克特一眼。

埃克特正像他刚才那样,背靠着座椅闭着双眼打瞌睡。

瑞博弯下腰,打开篮子。

篮子裏面放着一只卤鹅和一碟子叉烧,两支鹅腿已经被撕掉了一条,叉烧倒是没有动多少。

瑞博将篮子放在自己的膝盖上,从座椅底下的抽屉里,拿出一幅袖套和一条围脖,戴上后便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卤鹅相当不错,看来厨娘至少烧了一整天,相当入味,叉烧也很不错,鲜甜适口。

瑞博的胃口并不很大,两个翅膀加上几块叉烧已经填饱肚子了。

等到吃喝完毕,收拾干净,马车已经驶进了一个小镇,镇上的路同样很不平坦,地上铺着的石板早已经断成一段段的了。那些四处乱扔,没有人收拾的垃圾,让瑞博联想起南港他们住的地方。

镇上的房子同样是用泥砖砌成的,房顶上灰蒙蒙的好像从来没有清扫过,又好像几年没有下过雨一样。

穿过小镇,前面的道路总算变得宽阔了很多,虽然路面仍旧是那样的破烂,但是至少有了一些通郡大道的气势。

马车又往前行驶了二三十里,一座城市出现在眼前。

既不同于南港的繁华热闹,也不同于莱而的悠久深沉,这座城市占地极广,看上去甚至比南港的规模还要庞大。

一眼望去,到处是低矮的平房,唯一几座高大的建筑物,在这个地方显得鹤立鸡群。

马车放慢了速度驶进城里。

街道两旁同样满是商店,不过这裏显然没有南港和莱而那样热闹。

市中心的道路修得还算平整,那里也是整个城市最繁华的地方。

在中心广场的一角,建造着一座高大的建筑物,宽敞的门廊,粗大的支撑立柱,用大理石铺成的地面,以及门廊顶部安放着的那巨大的用大理石雕成的家族纹章,所有这一切都表明,他们的目的地到了。

这座豪宅当年的建造者显然是个相当务实的人,没有围墙,没有庭园,没有多得数不清的宽敞房间。

整座豪宅除了前边用来召开宴会和舞会的大厅之外,西侧有个精致的小花园,虽然没有种植什么名贵的花卉,但是郁郁葱葱地长满了牵牛、蔷薇和紫罗兰,再加上错落有致的布置,倒也显得匠心独居。

豪宅的后半部大概是主人住的地方吧,所有房间正好朝着南方,阳光绝对充足。

这座豪宅的建造者当年显然已经尽可能减少不必要的损耗,而现在的主人那位隆那男爵甚至连这样一座豪宅都住不起,经济上有多么窘迫就可想而知了。

市中心广场是天然的马车停放场地,显然豪宅的建造者也把这一点计算在裏面了。

广场上到处停放着各种各样的马车。

正如瑞博想象的那样,参加舞会的大多数是那些破落贵族。

那些马车大多已经相当陈旧,拉车的马匹不少也老得够可以的了。

“你可以下车了,好好表现一番吧!”埃克特说道。

“您不跟我一起去吗?”瑞博问道。

“不,你不能够依靠我,你必须自己赢得众人的注目。特德会和你在一起,他是你的车夫同时也是仆人,这相当符合弱势贵族身份,到这裏来的客人大多数都是这样的,我在车裏面等着你。”埃克特说道。

瑞博听从吩咐,走下马车。车夫特德早已经恭候在车门前了,在他手里捧着作为礼物用丝绸包裹的茶砖。

瑞博从衣兜裏面掏出请柬,然后仔仔细细地从头到脚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任何破绽,这才向豪宅的大门走去。

来到近前,瑞博这才发现,作为男爵的宅邸果然要比海德的庄园高大宏伟得多,门前那两座男女战神雕像正显示着当年的建造者是依靠军功挣下这份家当的,立柱和墙壁都是用青条石砌成,那可是用来建筑堡垒的材料。

门前站着的两个仆人早已经看到这位衣着简洁高雅、脸上带着稚气的半大小孩向这裏走来,他身后还跟着一个拿着礼物的仆人。

又是一个贵族子弟到了,看样子这一位家境比其他来的那些贵族子弟要好一些,至少身上穿的衣服并不便宜,乘坐的那辆马车也是全新的。

等到接过请柬一看,“凯威埃莱·埃格雷特·海德勋爵”。

两个仆人翻开客人明录,很快找到那位勋爵的名字。

“您是凯威埃莱·埃格雷特·海德勋爵?”一个仆人问道。

“哦,不,勋爵是我的爷爷,他年纪太大了,已经五六年没有出远门了,对于男爵大人的邀请,只能由我来代替他表示一点心意。”瑞博说道。

“欢迎,欢迎,主人在裏面等着呢。”两个仆人毕恭毕敬地说道。

走进大厅,那里早已经站满了来参加舞会的客人,有的是全家都来的,也有的是父亲或者母亲带着他们的儿女来参加的,在他们身边全都跟着手捧礼物的仆人。

瑞博一走进大厅,确实立刻便引起了众人的注意。

显然,是他那身昂贵的衣着才是令他这样引人注目的,而另外一个原因则是,瑞博是独自一个人来参加舞会的。

瑞博的出现多多少少引起了周围贵族们的一丝敌意,不过等到他们看清瑞博显然比隆那男爵的那位千金小姐要小两三岁的时候,这份敌意才渐渐消退了下去。

瑞博独自一人站在大厅的一个角落细心观察着。

主人显然还没有出现,客人们也没有感到不耐烦,原本对于他们这些破落贵族来说,参加一次这样的聚会是相当难得的机会。

成年人们大多聚在一起,聊着天,有些人站得累了便招呼旁边站着的侍从们端来一把椅子。

至于那些年轻人全都独自站在那里,没有一丝主动互相交谈的意思。

虽然也有那么一两个人被他们的父母召唤过去介绍给其他贵族,但是他们自己绝对不和其他人说话,很多人显得极为拘谨。

这就是贵族的生活,瑞博心中暗想,这同他原本预料的差得远了。

在他原来的想象中,贵族应该是住在无比奢华的豪宅裏面,底下奴仆众多,吃的是山珍海味。而贵族的舞会那就更奢华了,美酒盛在名贵的玻璃杯里,可以尽情饮用,除此之外还有各种精致的小点心,舞会上翩翩起舞的贵族们,高贵典雅。

这就是瑞博原本想象中的贵族们,事实上,埃克特也正是要将他训练成这样的贵族。

但是这裏的一切,显然没有那么完美。

虽然,舞会上同样提供饮料,但是除了清水和淡而无味的麦酒之外没有其他东西,点心是一种烤制得金黄的小甜饼,味道相当不错,但是,刚刚端出来,瑞博只尝到一块,就已经分没有了。

旁边站着的侍从们有的站在一起交头接耳,另外一些显得漫不经心,很难想象这裏的主人是怎么管教他们的。

所有这一切,还远比不上南港那些中等有钱人家。

这些贵族们唯一能够用来证明他们身份的,就只有那些首饰。

事实上,那些首饰和他们身上穿着的衣服并不十分相配。

这些首饰确实让瑞博大开了眼界。

有些是从雷都科大帝时代流传到现在的,有些是佛朗士三世到五世时期的,也有一些是意雷王朝分裂时期的。

这些首饰配上当时的衣服,也许确实不错,但是同礼服的搭配便显得有些不太协调了。更何况其中有几件是古代神职人员佩戴的,同世俗礼服的组合另有一番奇怪的韵味。

最有趣的便是,一枚佛朗士三世时代修士们佩戴在手指上、以证明自己终身服侍神灵、放弃世俗一切欢愉的戒指,戴在一位拥有两个儿子的贵夫人手上。

看来,这些破落贵族也就只有用这些东西才能够挽回一些体面了。

正当瑞博津津有味地观察着所有在场的客人的时候。

舞会的主人出现在了会场上。

隆那男爵穿着一身天蓝色的骑士便装,红色勋带斜披在肩头,显得格外精神,一双擦得锃亮的牛皮长筒靴光可鉴人。

男爵年轻的时候,肯定是一个英俊潇洒的人物,虽然,无情的岁月已经让皱纹爬上了他的额头,但是,气度和風采仍旧是在场众人中数一数二的。

男爵夫人身穿一条紫红色丝绸长裙,式样看起来虽然已经是二三十年前的东西了,但是仍旧挺整漂亮,像是崭新的一样;脖子上挂着一条极细的项链,是佛朗士七世时期的东西,看来也是祖先遗留下来的财宝。

男爵夫人二十年前,肯定是一位美女,要不然也无法拴住男爵的心,她年轻时光艳动人的容貌,多少能够从她身后跟着的女儿身上看到一些。

那位男爵千金确实相当漂亮,无怪乎那些贵族们都兴冲冲带着自己的儿子来参加舞会,以期望自己的儿子能够赢得美女的芳心。

男爵和几个显然是老相识的客人热情地打着招呼。

一番寒暄过后,那些贵族们各自领着子女,一方面献上祝贺的礼物,一方面向男爵夫妻介绍起自己的儿子来了。

至于那些心有所图的年轻人,则尽可能显得斯文,抑或是风度翩翩,以期在美人心目中留下一个好印象。

瑞博兴致勃勃地欣赏着这一切。

那些礼物颇耐人寻味,既然是贵族,送出的礼物肯定不能太过寒酸,但是过于贵重,这些破落贵族也送不起。

一个瓷盘子,蓝底印花最普通那种,已经是比较起眼的礼物了,更多的是一叠丝绸手帕什么的。

最无聊的是一个模样极为可笑的贴金漆器首饰盒,看样子已经有些历史了,这东西不知道在南方世代破落贵族中间已经兜过多少圈子了。

至于,那些介绍之词,也同样是令瑞博感到有趣的事情之一。

那些贵族们尽可能将自己的儿子介绍得十全十美,说到最后,便都成了一个样子了。

事实上,看到那些极为拘谨、面无表情、半口大气都不敢出的贵族子弟们,说他们全都一个样,倒也没有错。

好不容易,其他所有贵族都介绍完了。

瑞博看看时间也差不多了,有些贵族已经拉着自己的儿子进行起第二轮介绍来了。

瑞博拉了拉身边跟着的特德,向隆那男爵走去。

对于一个没有家长随同的少年独自出现在自己眼前,隆那男爵感到有些吃惊。

“这位是……”男爵问道。

他身边的仆人,那个在门口收请柬的侍从轻轻地回答道:“这位是代表凯威埃莱·埃格雷特·海德勋爵大人到访的。”

“我叫瑞博·海德,您可以叫我瑞博。我的爷爷年事已高,健康状况已经无法承受长途跋涉了,因此我代表我的爷爷来向您祝贺,祝男爵大人和男爵夫人百年好合。”这番说辞,瑞博早已经想好多时了。

“你是凯威埃莱·埃格雷特·海德勋爵的孙子?我和你的叔叔埃克特先生很熟,为什么这一次他没有来?”男爵问道。

“我家人丁单薄,上一代的只有埃克特叔叔一个人,所有的经营都是叔叔一个人打理,他实在是很忙。原本叔叔是打算亲自来向您祝贺的,但是临时出了一些事情,不得不由他出面解决。叔叔实在脱不开身,他让我代为致歉。”瑞博解释道。

说完这些,瑞博打了个手势,跟在身后的特德毕恭毕敬地将礼物献上。

用精美的丝绸包裹的礼物,立刻引起了身边众人的注意,人人猜测那裏面包着什么?

男爵身后的仆人伸手将礼物接过,在男爵的首肯之下,轻轻将丝绸包裹小心翼翼地打开。

如果说,精美的丝绸让旁边所有人感到极为好奇的话,那么裏面抱着的东西,显然相当令他们失望。

甚至,连男爵夫妻脸上都明确地显露出失望的表情。

用火漆封着的茶砖,不清楚其价值的人,确实会对它那不起眼的外表感到失望。

茶砖原本就是黑漆漆、毫无光泽的样子,远看像个样子奇特的首饰盒,拿在手里轻飘飘的,裏面显然也没有藏着东西。

外面的火漆倒是质地极为硬实,要从遥远的东方运到这裏,一路上不能够有丝毫受潮,火漆的厚度和硬度可想而知。

但是火漆亮丽的外表,并不能够证明它的价值,同漆器比起来,它缺乏光泽和绚丽的色彩。

大多数人显然将这东西当作了又一个“丑陋首饰盒”,一些人脸上显然已经露出了鄙夷的神色。

而这正是瑞博所需要的。

“替我谢谢你的叔叔,并且帮我转达对你爷爷的问候。”男爵说道,他还没有忘记应有的礼貌,显然对于这个“不起眼的礼物”没有过于介意。

瑞博并没有注意男爵所说的话,他在等待着那个仆人对于这件礼物的处置。

果然没有令他失望,在场所有人显然没有一个认出这件礼物的来历,那个仆人更是认为手里拿着的是一个根本不应该出现在这种场合中的垃圾,他随手将茶砖塞在了众多礼物的底下。

看到如此情形,瑞博开始进行他早已经策划好的下一步行动。只见他说道:“男爵先生,小小礼物不成敬意,这是我叔叔埃克特先生临时置备,以表达他不能亲自参加这次盛会的歉意,那东西比较脆弱,经不起压,如果出现了裂缝,很快就会受潮,如果您打算长时间存放的话,请您将它切成小块,放在密封的瓷器裏面,开口的地方最好用蜡封上,以保证水汽无法进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