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1 / 2)

魔盗 蓝晶 6575 字 21天前

雨后的林间小路是泥泞的,头上还一滴一滴地掉落着树上挂着的水珠,道路两旁伸展出来的植物枝叶也沾满了雨水,轻轻拂过身边,身上立刻会沾上水迹。

那匹马虽然跑得又平又稳,但是地上的泥水仍旧往上飞溅起来,因此跑没有多远,瑞博身上又沾上了一些雨水和泥浆。

瑞博放慢了速度,让马悠闲地溜达在黄昏那微红的夕阳映照之下。

当他们来到刚才树木倒下堵住了道路的地方,那里正有几个工人推着一辆长长的搬运木料的推车,清理着道路呢。

泥泞的路面上还有马车碾过的痕迹,瑞博寻思着是不是隆那男爵邀请的其他客人刚刚从这裏通过。

和工人们有礼貌地打了个招呼,谢谢他们使得自己得以通行之后,瑞博驾着骏马向前赶去。

男爵的别墅在树林的深处,在这样泥泞的路面上,普通的马车至少要走上半个小时,但是,瑞博的马确实相当出色,不到十分钟,红色的别墅屋顶就显露在眼前了。

走出树林,眼前一亮,在森林环境之中整整齐齐地开出了一片空地。

这块空地大概有二十多亩,一条清澈的溪流将空地一分为二。

溪流的这边种着一些农田,时值深秋,地里的瓜果蔬菜长得相当丰硕,一片丰收景象。

在溪流的那边是一片碧绿平整的草地,和海德先生庄园的天鹅绒草坪不同,这裏的草地更自然、更和谐,不像是刻意平整修饰过的,草地上种着几棵树,有杨柳、槐树,以及两株银杏。

随着秋风吹拂,银杏树上飘落下几片金黄色的银杏叶子,掉落到水里。草地上,到处星星点点。

远处一座两层楼别墅映照在夕阳的余辉之下,通红的屋顶不知道是它原来的本色呢?还是夕阳照射下给人的错觉。

墙壁上是用普通的青砖砌成的,只是在边沿上用白水泥勾勒出一道轮廓。

铁制的栅栏、木框的窗户和普通人家没有什么两样,只不过窗框上镶着的是一块块玻璃,证明这裏的主人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家。

在远处围成圈建造这一排矮房,木板钉成的房顶上铺着泥瓦,简陋的门板和木头的窗门,那里应该是仆人们住的地方。

马厩想必就建造在这些矮房的后面,也许还有牛羊棚和猪圈,瑞博猜测着。

这座别墅和佛朗士南方到处都是的庄园并没有什么两样,看着这样一户平常人家,很难想象住在裏面的是一位男爵。

看来剥离了金光耀眼的贵族身份,他们仍旧只是一些平常人。

瑞博长叹了一口气,催马向前行去。

树林外一直到别墅门前的路上铺着长条的青石板,而旁边的小路上铺着的都是些碎石子,一座精巧别致的小桥跨越在小溪上,从桥下伸展出来的蔓藤说明这座桥已经有些历史了。

别墅的主人显然已经看到他了,两个仆人从房子裏面走了出来,在他们身后跟着那位男爵千金。

和舞会那天不同,这位千金小姐今天打扮得相当朴素,只见她身上穿着一条白色低领短袖连衣裙,没有戴任何首饰,只是在腰间系了一条蓝色丝巾,丝巾在腰部右侧扎成蝴蝶结的样子。

“你总算来了,刚才突然间下起了大雨,而且听说连路都被闪电劈断的树木给堵了,我们原本担心你来不了了呢。你怎么骑马来的?为什么不坐马车,从莱而到这裏应该有一百多里呢,骑马来太不安全了,万一摔着怎么办?”男爵千金一边说着,一边示意仆人们将马匹牵到马厩裏面安顿好。

瑞博从马上下来,将缰绳交给那两个仆人,然后从坐骑左侧的插兜裏面取出一样东西递给那位男爵千金。

“不好意思,来晚了,隆那小姐,就用这个来表达我真诚的歉意吧。”瑞博说道。

“请你不要叫我隆那小姐,叫我芬妮好了,要不然,我就叫你海德先生以作为报复。”那位男爵千金笑着打开礼物。

金色的包装纸裏面裹着的是一瓶红葡萄酒,不是平常用粗陋的陶罐,而是用名贵的玻璃瓶盛放的那种,在阳光的照射下,玻璃瓶中透射出艳丽的玫瑰般的红色。

“谢谢你,瑞博,这下子宴会上的饮料也有了,我们原本也准备了葡萄酒,但是,和这瓶比起来差远了。”男爵千金直截了当地说道,一点都不掩饰,好像早已经将瑞博当成了自己人一样。

“啊,亲爱的瑞博,你总算到了,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雨,原本让我以为会使得你的行程耽搁了呢,我正打算推迟晚餐的时间,不过这样一来,又对其他的客人太过怠慢了。”刚一进门,就听到房间的主人热情洋溢地打着招呼。

“这就是你一直推崇的小外交家吗?能不能为我们介绍一下?”旁边一位中年男子说道。

“怎么是个小孩?他好像比令爱还小两三岁呢。”坐在客厅一角的一个胖子嚷嚷道,不过男爵夫人递过去的一个显然有些愠怒的眼色让这个胖子闭上了嘴巴。

“这位一定是出身于意雷的罗贝克家族的子裔吧,我刚才看到他的坐骑了,那正是一匹好马,这样血统纯正的纯种马,我见到过的还不到十匹。老梅丁伯爵,我们尊敬的已故领主大人手上有四匹纯血统的波尔蒂马,但是因为伯爵是从马上摔下来摔死的,他那位固执的姐姐坚决要将那些纯种马都给处死。

“噢,没有比这更加令人痛惜的事情了,如果可能的话,我甚至愿意跪下来为这些纯种马的性命向那位以严厉而闻名的老夫人求情,自从老梅丁伯爵的那四匹纯种马被宰杀之后,我原本以为整个佛朗士南方已经没有纯血统马了,今天的发现倒是一场意外的惊喜。”靠着窗口坐着一位身材高瘦,带着一幅金丝边眼睛,浓密黄褐色头发中略略带着一些棕色的中年人,他正滔滔不绝地谈论起关于马的话题。

“纯种马?噢,一匹纯种马,等会儿,一定要让我看看。”刚才那胖子急切地说道。

“好了,好了,我们待会儿再谈论马吧,大家可以落座了。芬妮,祢来安排坐位,等到落座之后,我也好替各位互相进行介绍。”别墅的主人说道。

那位漂亮动人的男爵千金依依不舍地离开瑞博身边,她走进厨房吩咐下人们布置起餐桌来了,等到一切安排妥当,这位千金小姐便急匆匆地跑上楼去,显然更多的客人并不是在这个小小的客厅裏面。

瑞博这时候才有机会好好将四周打量一番。

这座别墅和大多数普通庄园没有什么两样,客厅的四周安放着几张沙发,沙发上铺着的是厚厚的羊绒,这种舒适的享受用不着花费太多的金钱。皮顿盛产绵羊,羊绒十分便宜。

客厅中央放置着长长的餐桌,这种餐桌平时不用的时候显然是可以折叠起来的。如果将餐桌所占的地方空出来的话,这个客厅还是挺空旷的。

客厅的南北两面墙壁上悬挂着十多支烛台,烛台上早已经插满了蜡烛,因为太阳还有些余辉,别墅的主人只是吩咐下人们将北边墙上的那些蜡烛点燃起来。

靠着东边的墙壁上安着一个壁炉,炉边堆着劈好的木材,壁炉裏面炉火烧得很旺,将房子裏面烤得暖洋洋的。

雨后的林中别墅原本笼罩在一股湿气之中,幸好有这熊熊的炉火将所有的湿气都驱散干净了。

客厅的顶上挂着一盏青铜大灯盘,显然刚刚擦亮过。

灯盘上插着的蜡烛虽然还没有点亮,但是仆人们已经去拿点蜡烛的长搭杆了。

东面墙壁靠着角落的地方开着一扇小门,后边应该是厨房。

一座红木楼梯直通二楼,楼梯显得有些低矮,楼上想必是一间间房间。

正当瑞博四周观望着的时候,突然,楼板上传来嘈杂的脚步声。和普通庄园一样,这裏的隔音也不太好,不像海德先生的庄园,楼板之间是用石板加上钢条隔绝起来的,上面再铺上厚厚的木质地板,楼上的响动根本传不到底楼的大厅中来。

客人们一个个从楼上下来,男的女的老的少的,这下子客厅中便显得有些拥挤了。

那位漂亮的男爵千金连忙为这些客人们分配座位,年纪大的先坐下,身份地位较高的同样也不能让他们站立得太久。

至于她的那些小姐妹,则在一旁的沙发上坐着,还轮不到她们呢,还有两个年纪更小的小娃娃,站在楼梯口向下好奇地张望着。

忙乱了好一阵,大多数人在餐桌前坐了下来,主座上坐着男爵夫妻,他们女儿的位置就在右侧,而再右侧那个空位理所当然是为瑞博留着的。那个胖子坐在男爵夫妻的左侧,看来他是这家很近支的亲戚,胖子身边是他的妻子和两个女儿,大的那个和男爵千金同样年龄,小的那个看了和瑞博差不多。在瑞博的右侧坐着的正是刚才看到瑞博骑着马来的那个中年人,显然他是个孤家寡人,在他旁边是另一家人,刚才在楼上,瑞博没有见过。

胖子的旁边坐着另外一家,这位先生颇懂生养,他带来了四女一男五个孩子,最小的那个男孩看起来只有五六岁,他被安排在母亲的身边。

这一大家子旁边坐着一对小夫妻,夫妻俩三十岁不到的模样,但是他们身边跟着一个六七岁大的女儿;坐在餐桌最远端的是一对老夫妻,年龄应该和海德先生差不多,不过保养得显然比海德先生好多了。

老夫妻俩的旁边坐着的大概是他们的儿子媳妇。

这一对夫妻和男爵夫妇差不多年龄,地位也相仿,那位妻子和男爵夫人显然交情很深,但是那个丈夫好像和男爵有仇,两个人一句话都没有交谈过,甚至连目光也刻意避开对方。

在这对夫妻俩的身边坐着他们的女儿,虽然比不上男爵千金,也颇为出色,年龄也相差不多。

所有人落座之后,仆人们端上开胃菜。

一锅蛤蜊浓汤,切成薄片的奶酪盛在盘子裏面,放在浓汤旁边,喜欢多少自己加多少。

一盘蔬菜拼盘,裏面装着的是新鲜的刚刚采摘下来的莴苣、卷心菜、生菜和黄瓜,都被切成片叠在那里,配上胡萝卜丝,再淋上些奶油鲜酱汁,是很平常的开胃菜。

“今天的客人大多数是互相认识的,只有一位大家可能没有见过。”隆那男爵乘机介绍道,指了指瑞博:“这位是瑞博·海德先生,他祖父是大名鼎鼎的凯威埃莱·埃格雷特·海德勋爵,王国杰出的政治家和外交家,那是一位无比伟大的人物,当年之所以能够达成比雷斯协定,王国能够得享这么多年的和平安宁,凯威埃莱·埃格雷特·海德勋爵的丰功伟绩不可磨灭。”

在这段时间裏面,隆那男爵显然化了一番精力来调查那位凯威埃莱·埃格雷特·海德勋爵倒底是怎么样的一个人物,调查的结果颇令他满意。

男爵指向身边的那个胖子说道:“瑞博,这位是我的内弟布冯勋爵。”

“你如果愿意可以叫我拜尔。”胖子显然是个没有什么架子的人:“我和你叔叔也见过面,你们家是有名的富商,而我在瑟思堡的税管署工作,我们曾经有所来往。不过我从来不知道,他还有你这样一个侄子。早知道,我就叫……”

胖子显然想到当着姐姐和姐夫的面胡说八道不太好,连忙闭住了嘴巴。

“我叫约瑟夫·布朗,世袭男爵,瑟思堡财政署的,和你的叔叔海德先生也见过面。”瑞博身边坐着的那位自我介绍道:“我虽然曾经听别人说起过你的家族原本在意雷颇有名望,但是绝对没有想到居然是罗贝克家族的一支,罗贝克家族世代出着名的政治家和外交官,看来你继承了所有这些才能。”

“当然,当然,罗贝克家族擅长培养纯正品种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餐桌另一端那个显然同男爵不太合得来的那位冷冷说道。

这句带刺的话让餐桌上的气氛一下子变得冷淡了下来。

“开个玩笑,只是开个玩笑而已。”隆那男爵连忙打起了圆场:“这位是特尔博子爵,子爵家族在瑟思堡颇有名望,子爵本人是已故领主老梅丁伯爵的私人秘书,他的夫人是我太太幼年的同伴。

“子爵夫人是陪着她的父母亨瑞德男爵和男爵夫人一起来的,这两位我得尊称为伯伯和伯母。家父在世的时候,两位和家父以及岳父大人是极为亲密的好朋友,他们两位对芬妮也很慈爱,芬妮将两位当作自己的爷爷奶奶来对待。”

那对老夫妻和隆那男爵的交情显然和他们的女婿天差地别,两位老人一边听着,一边笑容满面地看着瑞博。

“这位是斯卡兹勋爵,他曾经是我多年共事的同事,在首都佛朗士的时候,整个部门裏面只有我们两个人来自南方。”男爵指着那对瑞博没有见过的夫妻俩介绍道。

“我现在还在财政署工作,和你叔叔埃克特先生也见过面。”那个被介绍的勋爵伸出脸来和瑞博打了个招呼。

“我叫米迪特,隆那的好朋友,芬妮管我叫叔叔,和隆那一样我不需要操劳任何公务,这是我的太太,和四个孩子。”对面的中年人自我介绍道。

瑞博看着他那身还比较新但是稍稍显得小了一些的礼服,以及他妻子和孩子俭朴的穿着,完全可以想象,他们一家的日子十有八九比隆那男爵还要窘迫。

“米迪特,现在是个勋爵,不过将来可是个伯爵噢,他的伯父费司南伯爵在瑟思堡名声显赫,老梅丁伯爵一族唯一的继承人还没有出现,费司南伯爵暂时代替执行领主的义务,米迪特是费司南伯爵唯一的继承人。”男爵介绍道。

“算了吧,我伯父身体还好着呢,再说,从我父亲开始我们家就一向与他合不来。”那中年人摇了摇头说道。

“但你毕竟是他唯一的继承人,伯爵的名号迟早要教给你和你儿子的。”那胖子在旁边插嘴道。

“最后这两位是奥奈尔男爵和夫人,奥奈尔男爵是我的教子,他的父亲是我的另一个好朋友。”男爵介绍道。

“家父卧病在床已经近十年了,我提早继承了这个爵位和父亲的公职,我现在任武备署副长。”那位奥奈尔男爵自我介绍道。看得出来他是所有客人中最有权势的一个,穿着打扮也最奢华,唯一令人遗憾的是他那位太太相貌平平,不过隐隐约约透出一股傲气。瑞博猜测这位男爵之所以能够达到现在这个位置,说不定是因为这个妻子的原因。

“海德先生,刚才说到你有一匹纯种血统的名马是来自于罗贝克家族,是这样吗?”奥奈尔男爵问道。

“是的,是一匹四岁大的马,我们家族从意雷来到佛朗士的时候,带出来四匹纯种血统的马,而我现在骑来的这匹马是它们的小孙子。”

“我知道,对于任何一个家族来说,这些纯种血统的马是绝对不会出售的,但是,你能不能让你的祖父借给我几个月,不久我要和父亲一起去佛朗士,我们有一辆漂亮的马车,但是,南方没有任何一匹马配得上这辆马车。”奥奈尔男爵夫人说道。

还没有正式开宴,就提出这种让人为难的要求,显然这位男爵夫人并不认为瑞博有拒绝的可能,凯威埃莱·埃格雷特·海德勋爵充其量只是一个平民贵族,而且是个以经商致富的平民贵族,自己的伯父权倾佛朗士南方,除了梅丁家族,谁不让自己家族三分。借是说得好听的,借了之后还不还,那就到时候再说了。

奥奈尔男爵夫人的这番话,甚至连她丈夫都感到在这种场合说出来不太合适。他笑了笑真想上前打个圆场,但是他妻子冷冷地瞪了一眼,把丈夫的话给逼了回去。

餐桌上所有的人都一声不发地沉默着,瑞博心中暗想,海德先生之所以让自己骑着马来,是不是早已经预见了现在这种场面,这是不是又一个难题,一个用来考验自己的难题?

瑞博对此始终无从猜测。

正在这个时候,那位和隆那男爵不很和睦的特尔博子爵说话了:“既然知道任何一个家族对于纯种血统马匹极为爱惜,绝对不愿意出售,那么同样也应该知道,这些纯种马也是不会租借的,何必强人所难呢?”

听到有人在旁边搅和,奥奈尔男爵夫人显然有些不乐意,她冷冷地说道:“特尔博先生,如果这些纯种马是您的,您当然不会租借了,但是凯威埃莱·埃格雷特·海德勋爵却未必。我想,他肯定会慷慨相赠的。”

“不,我想,那是不可能的。”瑞博直截了当地拒绝道,反正出了事情,得罪了什么大人物对他本人绝对不可能有什么危害,答应将马借出去,反倒没有办法和海德先生交待。现在,瑞博唯一担心的是海德先生,除此之外,就算是国王陛下他也毫不在乎。

瑞博的回答显然令奥奈尔男爵夫人极为愤怒,她从来没有想到这个少年如此大胆。

显然在场大多数人都认为瑞博的回答实在太直接了,太过于冲动,即便要拒绝,也要用更婉转的方式,实在难以想象,这样一个说话冲动的少年,怎么会被男爵看作是极具外交天赋的少年外交家。

但是瑞博怡然自得、毫不在乎的样子,又给餐桌上所有人以一种高深莫测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