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魇岛之囚(1 / 2)

“魇之岛,梦魇升起之地。”

艾瑞娜临死之前,曾经同我说起过魇岛名称的来由,而这些,是军神勃朗希德亲口告诉她的。

几十年前勒穆利亚人就开始传说,那些如梦魇般出现的黑马骑兵,来自一个神秘的岛屿,他们就把这个传闻中的岛屿称为“魇之岛”,可是几十年来,魇岛的方位竟然一直没有被发现到。

现在圣王的封印即将全部揭开,异界之门才连同这迷一般的岛屿在海上升起!

军神的部队登陆魇岛,现在我们的营盘,就在那青色的山峰脚下。被近衞军押解进营寨的一路上,我再没有见到象史洽克那样的黑骑兵的任何动静。我还没有机会深入探究这个岛屿的地形,但那青色的山峰背后,应该有更多的秘密……

是的,就是现在,透过牢门的木栅,我仍然能望见那山峰背后依稀浮动着一片绿莹莹的磷光……

“兰若将军,你还是不要妄动的好。”栅门外的一个军士立即警觉到我的动作。“艾瑞娜的死,已经令军神大人十分激动!若你想多活一段时间,就安静待着罢……”

“是这样么?”我哼了一声,背靠着牢房的土墙让自己慢慢坐倒。

被倒捆着的双手已经有些发麻,这整整一日夜的骑行更让我身心俱疲,其实我现在只想一睡不醒,但我知道,现在才更加是需要我保持清醒的时候。

牢门外的看守语气并不严厉,我想现在近衞军当中很多人都该知道眼下的时局,知道怀斯滕、勃朗希德和穆西亚人之间这场纠纷的前因后果。就算军神真地已经麻木不仁,他手底下的将士也还没有完全受那些黑魔法师蛊惑吧……

“跟我一起来的战士们现在怎样?”我问那个军士道,“伟大的军神,不会把他们交给史洽克吧?”

“他们很好……他们都在营中。”看守迟疑了一下,似乎在犹豫该不该接我的提问,但他还是说了。尽管这个答案不出我的预计,但我的心裏毕竟放下了一块石头。

那些死灵敌人控制他人身体的伎俩确实恶毒,但有限的几个黑魔法师,不可能用这把戏操纵整支近衞军的。

只要这些人还有灵魂,他们仍然随时可以反戈一击,做我们的盟友的啊……

“既然如此,那些死灵对他们不可能完全放心……”想到这裏,我的心裏猛然一紧!

“什么人!?”此时牢门外忽然传来异动,然后我听见几个军士的呼喝,然后是抽拨兵刃的几声轻响,然后是悄无声息。

“谁!”我挣挫着重新站起,但被反绑着的我却无从着力。周身的酸楚和倦怠限制的不仅是我的手脚,也让我无法用魔法防身了啊……

“你们!”我看见的只是他们黑色的斗篷,还有手中淌着殷红血珠的长刀。但他们身上的气味,我本该早就察觉得到……

“我们不是来杀你!”一个喑哑的声音飘进了牢门,“只要你老实噤声,同我们去见史洽克大人。”

※※※

我退后了一步,两柄长刀已经绞破门锁。

“怎办?”我着急想喊,但分明有一股阴森森的气息迎面而来,这气息竟仿佛连声音也能凝住。

那两个家伙甩开斗篷,墨一般的甲胄上闪动着星星点点的磷火。

果然是黑骑兵!尽管此刻他俩下了坐骑,可面目还是一样的凶恶狰狞。

我再退一步,但这裏本无路可退。

“干吗不杀了我?我不会跟你们走!”我吐了口气说。

“你们敢!”一记吼声陡然从两个黑骑士身后掩至,那两柄要命的长刀立即收转,几下金铁交鸣震得整个牢房嗡嗡作响。

一个黑骑士闷哼了一声,一条人影立即从他身侧掠过,拦在了我的身前。

是他,竟然是他!

“阮达尔,你怎么会在这裏?!”我有些不能自已,“快离开,你留在这裏危险!”

“什么!”此刻蜥蜴人阮达尔是一身近衞军的服色,他出乎意料地现身,杀得两个黑骑士招架不及。“这两个家伙要对你不利,杀了他们我救你一起离开!”

但我们的敌人顽强得令人意外。他们当中有一个已经负伤,竟然力战不退。阮达尔的身手看来比他们中任一个都胜一筹,但这狭窄的牢房里剑术施展不开,两个狡猾的黑骑兵分进合击,双方就斗成了僵局。

他们是黑骑兵,而且,他们不是一般的黑骑兵,他们一定是哈德的战士,曾经横扫整个恩洛斯大陆的可怕战士……阮达尔虽然英勇,却也拿不下这两个对手!

现在牢门外是怎样情况?我在这一片刀光剑影中尽量侧耳倾听,我仿佛听到了什么动静,但却听不真切……这裏是近衞军的兵营重地啊,赫赫有名的军神,怎能任凭我们这几个人乒乒乓乓地厮杀?

再斗两回合,局面更加对阮达尔不利!他总要顾念背后的我,更着急想杀退敌人夺门而出,剑在手中却不知不觉乱了架势。“不好!”被缚着的我不能助他一臂,我只有强闭起双眼,努力想收摄心神,这个时候,能给他一个简单的“祝福术”也好……

然而我来不及念出咒语,那一束阴森森的刀光已逼到我面门上。阮达尔怒叱了一声把刀搪开,我却感到嘴唇边沾到了一丝腥甜。有人受伤了?激斗之中我看不清谁在流血,但我们的敌人,死灵骑士身上不会有这样芬芳的热血的——

“阮达尔,你快走!”我急得有些想要流泪,但这种情形,我没办法向他解释将会有什么状况发生……来不及了,他们已经来了。

不,他们“早就”来了的!

一道银光电一般射入牢门,啪地一声就把阮达尔连人带剑撞到墙角!那两个黑骑士也被这一击震慑,竟然不敢再欺近我,而是头也不回地向门外冲去。

“给我留下!”我的身前响起军神的怒喝,那道银光在地面上一顿,已经冲近牢门的黑骑兵竟然被震得跌倒。

然后银光四散,我才定下神把勃朗希德看得真切。那枝无敌的银戟只是一个照面,就把阮达尔和黑骑兵两方都打得匍匐不起。

周围传来近衞军轰然地喝彩,我料得没错,军神早在拘押我的同时在附近有所布置。

“阮达尔?”几个军士拥进牢中,把阮达尔和两个黑骑兵全架了出去,他一定被重重地击伤了,不然他一定会回应我的呼声。

“兰若将军,我有话问你。”勃朗希德这才回转头对我说道。

※※※

“兰若将军,原本我很难打消对你的怀疑。”勃朗希德说,“在危机面前,你的表现过于从容了!……我想你一定知道些什么。”

“难道,你早清楚我的全部打算?”军神面色严峻地问道,“你,又是怎样知道的?”

“其实我知道的不多,”我摇头道,“我只是确信,在你这裏我是安全的。”

“你不觉得你过于自信了吗?”军神冷笑道,“就在刚才,你差点就死在黑骑士的刀下了。”

“沼泽军神是何等人物,会让几个杂兵在自己营盘里畅通无阻?”我蹙眉道,“……我只是没料到,阮达尔会来……”

“穆西亚人从来不是我朋友,”勃朗希德板着面孔说,“但那些黑骑兵更不会是!”

“而那些人竟然会这样认为,认为军神会为一己私怨而出卖勒穆利亚。”勃朗希德的目光中隐隐流露出一种黯淡。“‘她’如果也这样看我,未免也把我看得太小了吧……”

“其实我一直宁愿这样想……”我按捺着胸中的激动说,“我想军神在国人面前、在那些黑骑兵面前所做的诸多姿态,一定是为了某个计划。这个计划事关重大,但我们却一直没有法子同你取得沟通……”

幸好艾瑞娜的及时出现,为我们带来了宝贵的线索,值此情形,我不得不选择冒险追踪。虽然途中遭逢变故,虽然艾瑞娜不幸罹难……但看来我们已经接近目标了。

“是的,因为艾瑞娜……我们接近目标了。”勃朗希德的口气是意味深长的、且带着深深的伤感,“我希望你们确实值得信任,但在我的计划实施以前,我们要先解决眼前这个意外。”

“你是说,阮达尔?”我问。

“是!虽然我尚且不知兰若将军身上有什么秘密,但那个史洽克显然把你看得很重。”军神说,“这个家伙自负莽撞,我料定他一定会趁我刚回营驻扎不稳就做小动作——但我确实没料到那个穆西亚人会冒出来!”

“现在我的近衞军同那些黑骑兵关系微妙,但我们同穆西亚人之间的关系可能更加微妙,”勃朗希德顿了一下说,“而我,不想现在就表现出我的真实意图……”

“……但那个史洽克恐怕不会放过我和阮达尔的,”我苦笑道,“而勃朗希德大人的计划要顺利进行,是不是首先要取得他的信任?”

“信任是不可能的,但我至少要稳住他。”军神若有所思地说,“史洽克一定正殷切关注着我对你兰若将军、还有那些穆西亚人的态度。”

※※※

魇岛的夜气格外的刺冷,地面又硬又滑,仿佛已结了层薄冰。勒穆利亚的季节时令,同我的故乡不一样吧?——气候变化太快,快得让我心惊,海风吹在身上,竟有些象刀刃刮过。此时此刻,我已经迈不开脚步,两个军士左右架住我,向前方一片淡黄色的火光移去。

淡黄的火光里晃动着无数旗影,这灯火通明的所在俨然是营盘中的一处重地。几重茅刺围着一座阔大的军帐斜斜排开,茅刺前方正有一队衣甲鲜明的蜥蜴衞士如长龙般游过。明亮的火光已照在我的脚面,我略略低头,眼前的景象让我的心不由一顿。

血!那是一块块新鲜的血泊!

鲜红的血正在凝结成霜,琥珀一般铺满了那军帐前的空地。眼前巡逻的近衞军,正迈着正步从这一片触目惊心的血迹间践踏而过。

是什么人流的血?

我猛省起艾瑞娜在河港边看到过流血的河水——那个本能所预示的凶兆,现在正在应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