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精灵之影(2 / 2)

我们都看不到高炎的箭是否击中目标,但这个敌人眼下已经气焰大减。他一定已经先伤在高炎箭下,又被克莉穆丝和格拉切两轮攻袭……我想,他很可能受了远比克莉穆丝更重的伤。

这个家伙刚才只是硬撑而已。

“我赌你再没有力气用一下手中的剑,更不用说暗杀术。”克莉穆丝昂然道,“其实根本不用长老出手,你就已经伤得站不住!”

※※※

灰甲剑士再次幻化消失。他消失之前,身形依然挺立。

但我们都看得出他的颤抖和憔悴。克莉穆丝的判断决没有错,这一次他的消失不是同我们继续打游击,而是逃之夭夭。

我们没有人追击他。光之射手高炎刚才好象已经认出了敌人似的,出于某种原因他似乎并不愿对这个“艾里的精灵”下杀手。而格拉切和其他所有人更没有去追击敌人,我们的注意力都放在了伤重的克莉穆丝身上。

克莉穆丝已经不支坐倒,格拉切蹲坐在她身侧,一层亮银色的防护光环把他们两人包裹其中。

“格拉切……”克莉穆丝没有刻意压低声音,但她的声音已经变得既弱又轻。“你不该出手的……他们不止一个,不止一个啊……”

不止一个吗?!

仅仅是眼前这一个黑暗精灵,就让我们所有人疲于应付。如果这些的敌手再来几个的话,情况真是不堪设想。

“现在唯一能克制这些敌人的,只有长老控制的魔力漩涡。”高炎脸色严峻地说,“不过格拉切已经暴露了实力的深浅,我担心这些敌人的下一轮攻击不会再从正面而来……”

高炎说黑暗精灵的暗杀术本来就是以奇袭和偷袭见长,善于利用对手疏于防范的时机。

“说起来,刚才他们采用的正面进攻的方式一直让我奇怪,”高炎沉吟道,“更让我想不到的是,发动这次攻击的,竟然会是我当年的一位朋友……”

“当年的一位朋友”?怎样的朋友?

高炎正欲回答我,却被其他事情分断了话头。“格拉切长老出来了!”看着格拉切拨开银色的光环,从克莉穆丝身边站起,一直忧心忡忡的海莉公主喊了出来。

“必须送她赶快离开。”格拉切长老的脸上露出一丝倦容,“她的伤表面已经愈合,我让她暂时休眠,这会有利于她的创伤恢复……”

“不过,绯红还没有脱离危险。”格拉切眼中闪过一丝忧虑,“她受的伤不是一般的刀创,那个黑暗精灵手中的剑是附加魔法诅咒的利器!……虽然现在我破解了诅咒,但克莉穆丝还非常非常虚弱!”

她不但不能再站起来作战,更不能受哪怕一丝惊扰!克莉穆丝需要在毫无打扰的情况下渡过三天,甚至不能接触一下刺眼的光线——不然的话,诅咒还会复发,伤口破裂——而这个美丽女孩就会当即丧命,无药可救。

“这么说,我们不能把她留在这裏了。”敌人既然不止一人,不久就一定会杀回来。克莉穆丝不能受一点惊扰,留在战场上就只有死路一条。

附近有没有安全和安静的地方,可以藏身避战呢?

“我们可以把首领送到城后的‘召唤门’。”埃马小心翼翼地建议道。

“召唤门?”听起来怪怪的地方。

“其实召唤门不是什么城门啦,”埃马解释道,“以前听大人说,召唤门是我们的祖先招募什么强大怪兽进城的通路……但好久以前门就塌啦,这条路早就废弃了,成了被人遗忘的死胡同啦……”

埃马虽然罗罗嗦嗦,但终于还是讲明了召唤门的所在。那个年久失修的废墟早已被人遗忘,被人遗忘的地方不正是安全而安静的地方么……?

※※※

高炎和格拉切之间交换着意见。他们的声音很低,而且使用的竟然是类似“圣王”留下的秘密语言!我很想问问海莉,问她知不知道这两个家伙在议论什么。但小公主现在一门心思全在受伤的克莉穆丝身上。

“兰,你也跟着埃马他们一起走吧。”我在一边纳闷了良久,那个精灵才转过头来。

“你说什么,高炎?”我不由得愣了一下。

“你护送克莉穆丝去召唤门!”高炎说,“把维蒂斯、海莉、阮达尔还有我们其他人全都带过去!”

那么高炎自己呢?——我们都走了,那些尼根人也撤走了……高炎没提到的人,只有他自己和格拉切长老。

“射手高炎说得不错。”格拉切点头道,“眼前这一仗并不是用兵力决胜的战斗——你们没有办法应付暗杀术,留在这裏也没有意义。”

“但是,我们都走,就你们两个人能对付敌人?”要走为什么不一起走,如果这一仗确实胜机渺茫?

“不是的,我还有对付那家伙的办法。”高炎斩钉截铁地说,“那些黑暗精灵已经露面,我决不会在他们面前后退!……”

“办法,能问一下什么办法么?”我还是不放心,我有点担心高炎,他是不是只想用好话支开我自己独自面对险境?如果真有什么好办法,为什么我们不能留下齐心合力争取胜利?多一人多一份力,难道不好么?

“不是这样的。”格拉切替高炎解释道,“我和射手高炎这样计划,是现在能想出的最合理的战略。”

敌人的暗杀术固然厉害,但我们也不是没有力量——高炎的光箭和格拉切拥有的“魔力漩涡”的威力,刚才那个象影子一样的神秘敌人,本身也承受不住高炎和格拉切的攻击。

“我们战斗得很被动,是因为我们在明,敌人在暗!”高炎说道,“大家都留在这裏,我们就只能原地死守,因为担心误伤伙伴,长老的大范围魔法和我的箭都平白受到限制……”

这其实并不是一场战术意义上的战斗,而是一名魔法师、一名魔箭手和那些暗杀者之间的周旋。敌人可以藏在暗影里,我们为什么不能?

虽然我们不会使用暗杀术隐藏形迹,但这裏是尼根人的“主场”,这裏还有克莉穆丝布在各处的陷阱机关;而我们更熟悉地形,我们应该充分利用自己的优势同敌人打游击,而不是死守城墙啊。

我不得不同意高炎和格拉切的战略。

“那样的话,我自己留下来好了。”有阮达尔和海莉他们主持,有埃马带路,大家撤退的任务不是非我不可。我也懂得一些魔法,我留下来对高炎不会没有一点帮助。就算,我只能给他的箭一个最简单的“祝福”也好啊……

“实不相瞒,兰若……”格拉切犹豫了一下,终于开口说道,“坚持让你护送克莉穆丝离开,是我的想法。”

“格拉切长老?”他的语气是那样慎重,让我觉得他这样安排另有深意。

“你还不明白么,兰若。”高炎低声说,“勒穆利亚人和尼根人之间是有芥蒂的,阮达尔性子躁,海莉、维蒂斯、艾克斯、阿尔维斯和埃马,他们又都还是孩子……”

克莉穆丝伤重不省人事,不能主持局面,而尼根人和勒穆利亚人现在共同行动,他们之间不能出任何乱子……

“而我看得出来,兰若,”格拉切意味深长地说,“你虽然同天狼族人走在一道,但你和他们绝不一样……”

“在某种意义上,绯红和你一样……”格拉切想了想说,“她既不是尼根人,也不是一般的人类或精灵——我想在这裏的所有人裏面,只有你最能了解她的处境!”

为什么我最能了解她?我不明白。

到目前为止,其实我并不了解绯红。她给我最深的印象,仍然是黑暗中那双绯红的眼睛……

“我和射手高炎要留下来拒敌!”格拉切没有回答我,“而我要把绯红交托给另外一人的话,这裏能让我稍微放心的,只有你兰若一个。”

※※※

去召唤之门!

一个成年的尼根战士这时急匆匆地赶过来,直奔格拉切长老。

原来重伤的克莉穆丝事先也安排了召唤门的退路,被事先疏散的尼根老弱妇孺,现在早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移到了那里。

现在克莉穆丝受伤需要隐蔽,召唤门就是设计好了的最合适的疗伤庇护所。

“绯红……”格拉切长吸了口气,“你为别人的考虑永远都那样周密,却偏偏忽略你自己……”

昏睡的克莉穆丝被抬上了担架。她的身子被一副银色的长缎子小心地包裹着,连头脸也被遮盖住,或许这样,才能让她不被意外变化的光线惊动。

“兰若,我把绯红交给你!”格拉切长老一字一顿地说,“请不要让任何人碰到她——除非万不得已,千万不要动包裹她的银缎……”

“格拉切……”我总觉得他的吩咐太过古怪。或许是因为克莉穆丝的伤势诡异,他才有这样独特的嘱咐么?……

无论如何,我能感觉到这个地精长老很紧张克莉穆丝,他对克莉穆丝的感情似乎已不是寻常的友情可以确定——难道这个地精同这个美丽的女孩之间,会有什么血缘关系不成?

我为自己这个匪夷所思的念头暗自一哂,但即便我认定这个念头,许多关于格拉切的猜疑仍然不能解释。

他宁愿把绯红交托给萍水相逢的我,也不愿把她交托给那些洞穴人,那些一直把她当作首领的洞穴人——他这样做是为什么呢?

格拉切刚才说,我和绯红“一样”指的又是什么意思呢?

“兰——”高炎的拥抱打断了我的思绪,“我们不会相隔太远,你自己小心!”

“我把克莉穆丝和其他人安顿好,会尽快回来帮你。”我在高炎耳边小声说。

说真地,把高炎一个人留在这裏我心裏总有些惴惴的感觉。这不仅仅是因为敌人的强大。不仅仅是敌人,就连同他并肩作战的战友,也有着太多的神秘。

“绯红啊绯红……”我望着熟睡的克莉穆丝,我逐渐觉得长老称呼的“绯红”实在比正规的恩洛斯语名字“克莉穆丝”更适合她。

或许,只有等待这个叫“绯红”的女孩重新醒转的时候,我心中的若干猜疑才会迎刃而解吧……

寻思之间,我们已经离开了点满水银灯的道路。在埃马的引领下,我们在咯脚的碎石和无边的幽暗中又前行了很久。我们或许已经离开了刚才那座地下城,但我并不能够确定。

“我们走的是古代的地底暗道,”埃马对我和那些不明就里的勒穆利亚人说明道,“这些路尽管不好走,但敌人决不会发现。”

依靠这些古老的甬道,我们一行人不知不觉就脱离了地下城的核心部分,辗转到城池后部的隐秘所在。

不久之后,这些小洞穴人就可以同他们的尼根亲人在召唤门安然碰面。

“就算敌人一直在地下城附近监事城内动静,也无法察觉我们的行动。”埃马得意地说,“除非他们也知道我们尼根古道的秘密!不成的话,从现在开始,直到我们走到召唤门,这一路我们就是唱着歌走他们也听不到呵……”

敌人当然不知道尼根古道,而这个小洞穴人说得兴起居然真地想唱起来……

“别闹!”我小声呵斥他道,“你忘记了么?你们的克莉穆丝首领需要安静休息!”

埃马立即表露出极度后悔的神情,仿佛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大错一样垂头丧气。“我差点忘了,我差点害到首领姐姐……”

“首领姐姐……”我重复着这个透着新鲜感的词汇,我望了望绯红,终于忍不住,压低声音再去问那个生性健谈的埃马。

“埃马……”我想了想说,“能告诉我,这个姐姐是怎么成为你们首领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