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认得这双眼睛。绯红的眼睛。
克莉穆丝，她就是昨夜突然偷袭我们的那个人！？
她那来无踪去无影的攻击，杀死了好几名水手。她对我们的偷袭，还有那些地精战士遭遇的奇袭，这两件意外几乎同时发生。我们原本认定，这个下手毒辣的暗杀者，自然是“黑暗精灵”同一伙人……
惶惑之间，克莉穆丝的匕首连续刺中周围的灰甲剑士——怪事！？我的剑击对敌人无效，但克莉穆丝的匕首却实实在在地“击中”了这些家伙——这些“幻影”被匕首的寒光掠中，顿时就化作一绺青烟。
“那时候……我也以为，你们是敌人一伙。”克莉穆丝的眼神重新变得清凛，诡异的绯红色消失了——似乎只有在她凝聚杀机全神作战的时候，她美丽的眼睛才陡然变成那可怕的异状。
“兰！”高炎奋力分开混战的人群，从克莉穆丝身边把我扶起。
“呼！”有克莉穆丝和高炎同时出手，蜥蜴人阮达尔才摆脱掉纠缠他的十几个剑士。刚才若不是他死命独挡一面，克莉穆丝可能也救不了我。
“你们的话我可都听到啦，”阮达尔迅速地撕下一片衣角包扎自己臂上的擦伤。“克莉穆丝！我早瞧你奇怪，回头我们要好好聊聊！”冒险船的水手都是阮达尔亲选的老战士，大多同他情同手足，克莉穆丝一句“误会”，并不能让他就此不计较伙伴的惨死。
“好吧，如果你有命活过这一仗！”克莉穆丝只是冷笑。“天狼族想报仇，尼根人也想啊！”
“我的天，你们现在还争这个！？”维蒂斯喘着气喊道，“这些影子剑士！……怎么才能解决他们啊！？”
这些“影子剑士”似乎除了克莉穆丝的匕首就无所畏惧。
“魔法！”克莉穆丝和阮达尔，他们指挥两族战士收拢起队形，把幻影敌人格挡在了外围。尽管水手和洞穴人多有死伤，但现在格拉切和海莉终于有机会施展了。
“格拉切我不许你出手！”克莉穆丝大声喝止，她好象丝毫也不“尊敬”这个年长的地精。不过海莉的冰魔法，还有高炎的光箭已经释放出来！
冰魔法和光魔法的双重光环在幻影剑士身边炸开，那些影子果然承受不住公主和光之射手联合的魔法力，象一团团雾气一样在光环中瞬间蒸发。只是一个照面！周围的灰甲剑士就被荡涤但零零落落。
“好啊！”艾克斯和阿尔维斯他们一阵欢呼。
“没有用的。”克莉穆丝依然用冰凉地语气说道。
没有用？我们愕然抬起头。
残存的灰甲剑士稍稍后退，但并非撤退。他们挥了挥剑，仿佛响应着什么人暗中的号令，他们的动作整齐划一，简直就象是同一个人的无数幻影分身……
“分身”！……
他们的身影真地“分身”了，在这个特别的动作里！每一次挥剑，灰甲剑士的身侧就会增加两个同自己一模一样的幻影！只是一霎眼间，这支幻影军团甚至超过了刚才的规模！
“这就是暗杀术中的‘分身斩’！”克莉穆丝声音凝重地说，“要击破他们只有两种办法……”
要么一下子就让幻影全灭；要么就直接攻击幻影的“主人”，那个暗中的指挥者！
“看来全灭幻影是不可能的，”高炎沉思道，“我们只有从这些分身裏面，找到唯一的真身！”
那个唯一的指挥官，就遁形在这成百上千的灰甲剑士当中。
※※※
……高炎，你能分辨出他么？
高炎抬起弓，一束白电离弦而出！
我不知高炎是怎么辨认出这个敌人的，或许他刚才就一直在暗暗留意。
光之射手从来不会无的放矢！这一箭毫无犹豫，电一般的箭光飞速凝作一点，直刺入剑士的队列深处。
幻影剑士当中似乎传出模模糊糊的惊呼声，然后那些灰甲剑士的阵脚忽然慌乱，这些幻影举着剑逼近了我们，却没有一个家伙发起攻击。他们仿佛被抽掉线绳的傀儡，僵在原地瑟瑟晃动。
“你射中了！”我欢喜地望着高炎，但这个精灵的神情仍然绷紧得象手中的弓弦。
“没有呢！”克莉穆丝大喊道，“别让他缓过劲啊！……”
所有的灰色幻影陡然发生变化！它们自动地改变形状，如同注入海水的沙塔，一座座垮下来，随即象一蓬蓬雾团一样散开，化作无形。
这个家伙的暗杀术实在太诡怪，不能放他逃开再耍花样！
可是，分身全部消失，敌人又藏到了哪里？
大家全都举起武器，但目标已经失去。
“你是艾里的精灵射手！”一个声音忽然凭空传过来，可我们找不到声音的来源！……这情形仿佛同刚才克莉穆丝的隐身伎俩一模一样。所有人都因为它挑衅的态度睁大了眼睛，但这城门口周围，再不见敌人身影，只有魔力漩涡的水银色光芒，在低空缓缓旋动。
“艾里的精灵，几时学会光魔法的？！”那个声音在追问，它似乎刻意改变了腔调，我们甚至听不出这声音是“男”是“女”。
“艾里的精灵，又是几时学的‘暗杀’！？”高炎反问。
“艾里的精灵”，高炎把这几个字咬得很重，这让我感到有些异样。
高炎说，那些黑暗精灵早已经不是他的族人，他再用“艾里的精灵”来形容敌人，这个修辞总象是另有所指。
“你认出我，你知道我是谁？！”那个声音依稀发出喟叹。
“艾里人都以为你早已遭遇不测，”高炎的神色里现出一份沉痛，“但现在你却改变音容，以这种身份出现？！”
“现在说这些做什么！”那个声音好象在后悔自己失言，改口发狠道，“扬·凡·高炎，你这点本领不该为他人出头！我看你今天要做洞穴人的陪葬了！”
“别同他蘑菇，他是在利用这个机会恢复！”我忽然察觉到，这个声音中略带着一丝虚弱，他或许刚才已经被高炎射伤，尽管他掩饰得已经相当巧妙。
然而认出敌人的高炎却莫名其妙地迟疑着。这个“艾里的精灵”是高炎以前的朋友吗？……或者，早在我认识高炎以前？！
“高炎……”光之射手手中的铁弓居然慢慢地垂下。
“笨蛋，当心啊！”克莉穆丝突然推了我一把，猝不及防的我向高炎身上倒去！与此同时，仿佛有什么东西飞砸在我的背脊上，我听到一片骨头碎裂的声音。
“白骨护甲！”我身上的黑魔法自动感应，拦住了某种看不见的暗器。
高炎的眼神中燃起了愤怒，刚才若不是克莉穆丝的非常举动，再加上我恰到好处的“本能”发作，我和他之间一定会有一人被伤害。被这样偷袭实在是光之射手的耻辱。
高炎霍地重新抬起铁弓！但他不能放箭，因为克莉穆丝的身影已经象箭一样射出，正挡住了他想要射击的方向。
※※※
“克莉穆丝——！”高炎轻讶一声说，“兰，这个克莉穆丝用的也是暗杀术！”
克莉穆丝的黑色身影在空中化作一束烟雾！很快这段烟雾也消失不见。
所有人都惊疑地屏住气息，就连那些小洞穴人似乎也不明就里。在大家面面相觑之际，虚空中却传出一阵乒乒乓乓的刀剑格击声。
“绯红，绯红在单挑敌人！”一直沉寂的格拉切长老，此时脸色竟紧张得有些发青。
我一阵迷惑，然后才省起格拉切所说的“绯红”。“克莉穆丝”这个名字，原本在恩洛斯语言里就有“绯红”的意思——可这个年高德劭的地精怎么会这样失态，情急之下脱口而出那个女孩的昵称？……
“格拉切，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高炎皱眉道，“你的朋友，洞穴人的领袖，怎么会懂得黑暗精灵的杀招！？”
“相信我，扬·凡·高炎！”格拉切颤巍巍地把住高炎的手腕说，“绯红不是恶人，你现在快去助她！——”
克莉穆丝懂得暗杀术，所以能破去敌人的石兵和幻影。但论暗杀术的造诣，这个女孩怎么可能同黑暗精灵硬碰硬相搏？
“克莉穆丝不可能是人类。”阮达尔沉声道。“光之射手说过暗杀术要修炼好多年！以她表面上的年龄，根本不可能掌握这把戏的，不是吗？”
克莉穆丝不是人类，也不是精灵——如果那样的话，这个洞穴人首领究竟属于什么种族呢？
“呵哈！”不知从何处传出一声怪笑，伴随着女孩负痛的呻|吟。
“先救人！”高炎的光箭从一个意想不到的方向飞射出去！
一团灰影在光箭的辉煌中闪出，随即分开两半。一半委落在地，另一半灰影却顺着光箭带起的风声，一跃纵上城墙。
灰甲剑士！……城墙上的那个灰色人影，又发出了那阵不阴不阳的做作笑声。
“克莉穆丝首领！”埃马他们惊呼着仆倒在地，把尘埃中的克莉穆丝手忙脚乱地扶起。
“射手高炎！”那个灰甲剑士止住笑声道，“你竟然为这些不相干的家伙射了我两箭！”
“你箭上的光魔法始终是个威胁！”敌人一边挥剑道，“我不会让你把这种箭法活着带走，再到别处干扰我们的计划了！”
计划，这些家伙启用暗杀术和凶邪的诅咒，他们用这样惨毒的手法屠戮无辜生灵，究竟是为了什么计划？
只是一瞬间，挥剑剑士的分身又已经成百上千！
“所有人撤开！”格拉切长老这时终于爆雷一般发动！一道水银色从他身畔涌出，旋即幻化作一层层光的波涛，直冲向城墙上下那密密麻麻的灰色幻影。
那些凶狠而敏捷的灰色幻影竟然做不出任何动作！光涛席卷过整片城墙。水银色的光晕四下映射，而浩浩荡荡的幻影军团又只剩下了一个孤独的身影。
“魔力漩涡……”这个顽强的敌人只是喘着粗气。他双手各持一把宝剑交叉护住心口，双剑的剑刃和剑背上仍然有水银色的魔法火焰隐隐燃烧。“没想到加上一个魔力漩涡，地精长老就变得这么厉害……”
“绯红……”格拉切却不再理会敌人，他疾步奔向埃马，他们正搀扶着看来受了重创的克莉穆丝首领。
“我，我还死不了！”克莉穆丝挣扎着推开扶持她的人，她抬起头去寻找刚才刺伤她的对手。
“刚才你并没有赢，对不对？”克莉穆丝看到了那个依然凝立在城墙上的灰影。“我知道，你有幻影保护的伤口可以自己愈合，但我的匕首制造的伤口除外！”
出乎意料，那个桀骜的敌人却没有反驳她，更没有嘲笑她。
“那个精灵射手，”这个影子一样的敌人显然满怀怨念，“没有他的话……你根本没有一点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