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想马上探清楚高炎他们的消息，但我们已无法循原路返回去。不愿轻信的维蒂斯自己又侦察了一次，龙穴通往召唤之门的迷宫般的地道还在，但召唤之门看来已经完全坍陷。作为这次魔法爆炸中心的地下废都……恐怕更不可能残留下什么东西。
我们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象茵迪雅已经在做的那样，绕到逃难隧道的出口……如果在那里我们等不到我们所盼望的人……我们只有再沿隧道返转地下深处，看看还能再做些什么。
“高炎师父不会有事。”维蒂斯坚持着，听到克莉穆丝一边冷冰冰的形势分析，她也是一脸的寒意。
“当然我也可以说一些比较愉快的事情，”逐渐恢复元气的克莉穆丝嘴角仿佛故意地挂起一丝笑，那笑里有些近乎残忍的讥诮。“……比如，我们这一路上很可能遇到茵迪雅，或者不是一个活着的她，而是她被风干的尸体。”
克莉穆丝津津有味地描述起逃难隧道附近隐藏的陷阱，那些陷阱据说和废都周围的魔法陷阱有许多不同，对于一个负伤而又赶路心切的茵迪雅·流萤而言，那确实是一种很大的威胁。
“可是……”我也不禁想把我们的谈话从这些“比较愉快”的话题上移开。“现在我们怎样能够出发？”
艾克斯和阿尔维斯刚才醒过来一阵，但不久又昏睡过去。这似乎不完全是因为流萤的“心灵冲击”了，而是因为他们之前力战太久，元气大伤。
我们无法抬着这两个男孩上路，何况我们几个人身上也不同程度带伤。但我们能把他们留在这裏，顾自行动吗？
“就算把他们留在这裏也不安全。”克莉穆丝摇头说，“虽然流萤未必会立即向她的主子告密，但她既然能找到这裏，其他人或者也能。”
“那个茵迪雅不是说靠‘闻气味’找来的吗？”维蒂斯有些任性地说，“我们几个都走，这裏就没气味了……”话一出口，这个女孩仿佛也觉察出自己失言。
流萤对死的气味敏感，她声称很憎恶死灵。维蒂斯呢？她其实根本不知道死的气味，更不知道死和“不死”究竟意味着什么。但她心底里对死灵的怨恨，大概比流萤更重。
她很关心阿尔维斯和艾克斯的，她当然不是真地放心把他们留下。我知道，她说这样的话是斗气，但她这样说的时候，已经不仅仅是刺到克莉穆丝。
“算了——”绯红不露声色地说，“反正我会把你们几个都安顿好，这是我答应过的。”
“你究竟怎样‘安顿’艾克斯和阿尔维斯？”维蒂斯追问道。
“总之我们先离开这裏再说。”克莉穆丝说，“我也不希望他们几个老待在我们身边，免得敌人闻气味追上来，又或者，我们的气味会把你们熏到。”
※※※
龙穴之外，天光明媚。
我们不得不在洞口停下，花上很长的时间，我业已习惯黑暗的眼睛才能重新适应阳光。
这裏仍然是棕灰色荒原，这裏的阳光刺眼但空气干燥寒冷。我无法判断这裏距离我们登陆的那片海滩，距离格拉切的地精部队罹难的地方有多远？……西边一片开阔，视线尽头的戈壁或许一直绵延入海。而在另外三个方向上，在视线即将消失的地方，是一片银灰色，那是远处微微起伏的山峦。
“暗……”克莉穆丝抚着身边的红龙说，“你就跟到这裏吧……我们已该分手。”
暗看来并不愿意离开。此刻它正尽量低下身梁，好象示意让我们都骑上它的背脊。
“如果你没有伤，我会考虑这样做的，”绯红淡淡一笑道，“可是……现在你绝对驮不动我们几个。”
其实，就算暗背得动我们几个，克莉穆丝也没有乘红龙飞走的打算。跟流萤一路的敌人没准就在附近徘徊，身形庞大的龙再驮着我们五个人，太容易引人注意，而负重的红龙飞行速度也不会快。
“况且，我也不想再给这些红龙添麻烦了，”绯红轻声对我说，“为了尼根废都的缘故，这一族红龙已几乎灭种……”
暗的背影逐渐消失在龙穴的阴影中，克莉穆丝眼光泫然，神态里依稀有些感伤。
可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呢？除非红龙的帮助，我们几个人又怎能带着两个受伤男孩，在这片裸|露的荒原之中赶路？
“如果我估计没错的话，”克莉穆丝回过神来，又恢复了莫测高深的语气。“我们需要的坐骑附近就有！……”
话音未落，几声尖厉的呼嚎就传进我们耳鼓，维蒂斯听到这声音，整个身子连同手中的长弓都站直起来。
“狼！”我深吸口气，那声音是狼，而且，不是一般的狼。这狼嚎比寻常的狼号叫更霸道，也更凶猛。
我立即想到那些蛮不讲理的地精骑士，想起他们坐下的狂狼，那异兽的身型就同马驹般大。
“南边有一个狼骑士，你去！”克莉穆丝对我说，“北边三个，我去。”
不容分说，克莉穆丝的身形已经化作烟一般的青影，向北方一掠而去。维蒂斯撑开弓箭守住两个男孩，我也只有拔出短剑。
我在南面很快发现了那匹呼嚎的狂狼，尚未搭话，狼背上的地精已经举起利斧！
我不敢力战，但成功地用冰魔法冻住了狂狼的牙齿和利爪。
然后那个无助的地精骑士手足无措地跌翻下来，铠甲坠地铿然作响，手中的战斧则飞出老远。
“别动！”我的步伐刚好跟上，手中的剑逼住他的咽喉。
“不要……不要伤我……”那个地精吞吞吐吐地说，“米戈扬队长的大军马上就到！你们伤了我——你们也逃不掉！”
米戈扬？这个笨拙的地精骑士，果然就是那个地精将军的直系下属，那个是非不分的地精将军……
※※※
我押着那个地精骑士回到维蒂斯身边，克莉穆丝则早已候在那里。竟然，竟然有三头狂狼围在她的身侧，一见到我和地精出现，这几头狼也嗥叫起来，那凶恶的狼眼中仿佛也带有一丝惊惶。
“你虏获了他们的坐骑！”我一下子明白过来，“……你难道是想……难道说，我们也象他们那样骑狼？！”
“这有什么好奇怪？”克莉穆丝说，“我早就骑过狼，你们身体都不算重，一头狂狼完全可以乘载你们两人。”
“可是，我们不会……”望着呼哧呼哧狠狠喘气的狂狼，维蒂斯脸上一阵发白。“……再说，艾克斯他们受得了狼背颠簸吗？”
“不会就照我的样子做，不敢就不要找借口！”不由分说，克莉穆丝已经轻盈地跃上狼背，并且从犹犹豫豫的维蒂斯手中夺过艾克斯。“兰若，你驮另外那个——阿尔维斯！”
“啊——”我也不由得愣了一下。
“要么就这样行动！要么在这裏等死！”克莉穆丝手中匕首一闪，我身边的那个地精一声惨叫！“这几个斥候骑兵已经出现，米戈扬的部队不会太远的！”
“这个地精真地该死吗？……”我却无暇为这个可怜的家伙细想，甚至不能多看一眼。刚才克莉穆丝那一刺正在要害，他应该没受什么苦就已经断气。
刚才克莉穆丝牵回这三头狼，那几个狼背上的地精命运如何，也可以想见了。
无论如何，我们确实不能留下了。面对这具地精尸体，原本就冲动的米戈扬不会把我们当作上宾接待的吧。
“我来驮艾克斯！”维蒂斯神情紧张地勉强骑上狼背，“克莉穆丝！你这嗜杀的恶魔……我不准你碰艾克斯！”
克莉穆丝此刻却充耳不闻，略不回顾！她手中带血的匕首在狼头上一击，坐下的狂狼就象弹簧一样射了出去。
“我们先跟上去吧……”我有些无奈地说，“维蒂斯，阿尔维斯交给我——”
“不！”维蒂斯简短地应了一声，她有些吃力地抱阿尔维斯坐到自己身前，她挡开我的扶助，手中的弓用力地落在狼头上。
我暗自叹气，我们这队组合如果长时间维持下去，一定有数不清的麻烦。
我的骑术一直是我骄傲的天赋，可直到今天我才知道这种天赋不仅仅限于骑马。
我和克莉穆丝、维蒂斯三骑当中，现在反而是我负重最轻。适应了一阵狼背的颠簸，我的坐骑很快撵上了赶在前边的克莉穆丝。
“还有一件事情你好象并不知道？”克莉穆丝忽然侧过头来对我说。
“什么？”我却似乎早有预感，我预感到此刻绯红一定会，一定会有一些“解释”……
“米戈扬已经背叛了长老和部族！”克莉穆丝说，“他和他的手下，都死有余辜！”
绯红……她是在说她没有无故杀人，她是在说她仍然有她的原则，她的“理由”……
其实她仍然很在意别人的看法，所以她才会在别人面前隐藏身份，她不愿当真被所有人当恶魔看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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