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足不停步地逼近!暗红色的光环象刀一般削过来,削向这个持双斧的男子。
“躲开啊,野蛮人!”京向他疾呼,她比我们更明白,她的领袖是何等厉害。
这光环上凝聚的威力足可以洞穿大地,这威力决不是血肉之躯可以承受。
但这个男子,这个被京称作“野蛮人”的人,他好象完全听不懂我们的警告;他发狂式地怒吼着,高举战斧迎着光环冲去!
天!……我们料定那惨不忍睹的一幕即将发生,他眼看就会被光环的锋利边缘截成数段——不,那魔法造成的破坏力和高温,或许会在一接触间就把他化作雪水和飞灰。
——怎么?就在那瞬息间,“野蛮人”似乎突然改变主意?!他那魁梧的身型此刻仿佛比泥鳅更加柔滑而灵敏,他用一连串匪夷所思的动作从光环边缘斜冲出去,光环周围顿时一片狼藉,到处是融化的雪水、蒸腾的雪雾,就连积雪底下的岩石也被魔法的威力掀起,如同被雄狮驱赶的羊群,从光环边蹦跳着四散开来。
但“野蛮人”安然无恙!他竟然象是在戏弄敌人,他绕着光环游斗,虽然每一个瞬息看来都险象环生,但他竟安然无恙!
光怒了!刺破彤云的第一缕阳光这时射中光环,随即整个光环象是被注入了什么,暗红色变成金红色,然后它竟然象太阳本身一样刺眼!
“这是光魔法!”克莉穆丝脸色大变。“他也懂得光魔法吗?!”
我一直在纳闷这个魔翔军首领的来历,他的魔法力量让人畏惧,但这既不是茵迪雅和京的“暗杀术”,也不似德加死灵的黑魔法,不象巫师迪米尔的流星火雨,不象雪儿·伊莎贝的幻影和冰系攻击——他的法术同我以前涉猎的知识都不尽相同,但却又似乎同每一门魔法都有些许关联——他好象懂得魔法世界的一切,他又好象是在有意掩饰什么,就连在对敌人的攻击中也有所保留……
我一直在担忧光的怒火,我想刚才已经看到的一切,还不是他的真正本领!
“躲开!”现在我们几个一起向那“野蛮人”呼喊。
雷鸟!雷鸟的啸声比我们的呼声更快!寂的身影仿佛一道灿烂的电光,不知从何处发出,等到大家看到,又已经消失不见。
寂?……我这才想起,雷鸟把克莉穆丝带到我身边之后,似乎又不声不响地消失了。它原来一直隐藏在某处,想给强敌一个出其不意地打击么?……
我看了一眼克莉穆丝,但她的眼睛里是茫然的。这并不是她的安排,寂这样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完全在她意料之外……?
“在这边!”那个男子的声音,还有那雷鸟的鸣叫声,竟又从我们背后传来!
“怎么会!?”我们还来不及转头,前方先传来了天地崩塌一般的爆炸声!蓝色的光幕四面腾起,直冲霄汉。
然后是光的一声惊呼,那太阳一般的光环,又重新淹没在蓝色的火海中!——
“大陷阱的威力是遇强更强的!”那个男子的声音,伴随着雷鸟翅膀振动的风声,呼呼地吹到我的颈后。“诱使敌魔法师使用更强的魔法威力,就会触发更强的陷阱!”
这个男人是谁?他怎么这样了解大陷阱,甚至好象比克莉穆丝本人都更熟悉它?
我们转过头,这个人正骑在雷鸟寂的背上!寂原本有伤,已经不能负重飞行——但现在这巨鸟的周身又闪烁起银色的电火花,在这个人的身边,寂似乎显得更加精神百倍。
是寂刚才在千钧一发中接应他脱离了光环,帮助他安全达到了触发大陷阱的目的!
男子跃下雷鸟,寂立即欢声凑近克莉穆丝。克莉穆丝抚摸着它带电的翎毛,看了看那蓝色光芒深处的动静,然后才打量着眼前的这个人……
这个人究竟是谁?他竟然能这样熟练地指挥雷鸟,寂在他的驾驭下,似乎不仅仅能够飞行,还能瞬间移动?!
“你的模样象是这裏的蛮族人,”克莉穆丝迟疑了一下说,“但你决不是一个普通的蛮族斗士。”
“我是蛮族的斗士,我只是碰巧学到过其他一些东西。”同我们说话的时候,这个蛮族人的战斧并未放下,他的两眼仍望着前方,直盯着那片浩瀚燃烧的蓝色陷阱。
“你们可以叫我汝斯——汝斯·沃文。”
※※※
“汝斯·沃文?!”光的声音竟穿透了蓝色的火焰!他不但没被消灭,而且他的语速从容不迫,似乎这焚身的魔焰,根本不曾伤到他分毫。
大家立即又紧张起来,而那个野蛮人只是挺起双臂,阔大的两刃斧一张开,就把所有人都遮挡在他的身后。
“汝斯·沃文!?”光仿佛想起了什么,“你就是蛮族故王的那个遗腹子?!你消失了十几年,居然还活着回来?!”
“我知道这片土地今非昔比。”汝斯·沃文冷静地答道,“但祖上留下遗志,我必须回来。”
“可惜……”光的声音停顿了一下,才接下去说,“可惜,你已经什么也改变不了!”
他的声音陡然变得凄厉,“就算索默尔·凌自己回来,也改变不了任何事情了!”
这个汝斯·沃文王子难道同凌也有渊源么?!……光指的“改变”又是什么?
“我们已经浪费了很多时间!”光悻悻地说,“汝斯·沃文,你们真以为就这样可以绊住我,阻挡我的整支大军?!”
“整支大军!”——我心头猛地一震。
这个号称魔翔军领袖的人,怎么会一个人孤身犯险?他如果早便知道京和流萤的“背叛”,追击而来的决不该止有他一人的……
只是一转念间,蓝色的火海就象退潮一样从光的脚下四散。不待我们再做反应,一道玫瑰色的焰火已经在空中绽开。
“周围还有暗杀者!”坚强的京此时也面色惨白。
话音未落,几十朵同样的玫瑰色焰火,正从四面八方升起!
难道这些都是暗杀者的信号?难道发出这信号的每一个暗杀者,都有京或流萤那样的本领?!
想到这裏,我也不禁毛骨悚然。
“就算消灭不了他们的千军万马,我们还是可以挡住他们前进的!”汝斯·沃文深吸了一口气说,“光既然知道了这个陷阱的来历,也应该知道大陷阱对飞行部队和瞬移魔法杀伤力最强……”
不管来了多少石像鬼或是行动诡谲的“暗杀者”,在这陷阱的威慑下,他们也只能象自己的首领一样步步为营,靠双脚走到我们身边。
“可就算他们只是步行,我们就能够阻止了么?”我皱了皱眉。
我一直在观察着陷阱与光的对抗,一边努力“回忆”着凌留给我的知识,模模糊糊地,我开始也能估计到这个大陷阱的一些规律。
这个号称陷阱的东西,其实就像是一个真正的魔法师,当年的凌依靠种种隐秘的符咒,把他身上的力量留存在大陷阱中,这个陷阱也因此拥有了象一个魔法师一样的战斗智慧——它会根据敌人的力量调整攻击力的强度,遇到光这样的强敌,大陷阱的所有潜力也正在集中起来……敌人如果力量薄弱,这个魔法机关就是消灭敌人的“大陷阱”;如果敌人实力很强,这个魔法机关的力量也会收缩集中起来,成为一个完美的防御工事——所以就连光这样强的人,也被这“无知无觉”的陷阱一直纠缠着,被凌设计的完美魔法防线一直挡在我们外围。
但不管当年的凌为这个大陷阱花过多少功夫,这个魔法机关的能量总是有限的!号称凌的劲敌的光,或者也觉察到这一点……
“为了对付光一个人,陷阱的能量确实已经集中到一点上!”克莉穆丝好象又看穿了我的想法,“所以他选择这个关头召唤帮手,只要他们能分散陷阱的‘注意力’,光就可以突破陷阱!”
“所以,我们也必须激活大陷阱最后的一层力量!”汝斯·沃文脸色严峻地说,“——虽然我还没有查处光的来历,但他和他的势力图谋不小;我猜他现在还不愿意在这个地方就暴露全部实力!”
大陷阱再厉害,也只是控制一片不能移动和扩展的小地域。如果陷阱的力量会让敌人遭受较大的损失,他们就很可能“知难而退”,选择其他战场、选择更好的时机来对付我们了……何况,我们这几个人,决不会是敌人阴谋的主要目标,尽管我们都还远不了解这个阴谋的全貌……
“可是,这陷阱的最后一层力量……能够激活么?”这“最后一层力量”,看来也超过了克莉穆丝对这大陷阱的了解了。
现在光正朝我们前进!蓝色的火墙已经无力反扑,而是一点点地继续倒退。而光的部下随时会冒出来!一旦他们出现,我们的魔法防线或许会瞬间崩溃。
究竟是怎样的“最后一层力量”,可以威慑住这样的敌人,让他们“知难而退”!?
克莉穆丝一声呼哨,雷鸟寂已经飞入云端。“格拉切他们一定就在附近,把他们找过来,集中我们所有力量!”
“我们可以试一下!”汝斯·沃文用力点了点头,“克莉穆丝,还有兰若,你们帮我!”
※※※
“我们必须试一试!”汝斯·沃文用力地重复了一句。“光的本领实在太厉害,如果我们不在这裏先给他一些打击,那末就算我们马上逃出很远,也很快会被他们缠上……”
那时候,我们没有了陷阱的地利,会败得更加干脆。所以汝斯决心试一试,利用敌人的“不甘心”,趁他们强攻陷阱的时候重创他们!
“可我能做什么呢?”我不明白汝斯王子要我和克莉穆丝怎样“帮他”。绯红或许可以协助他操纵陷阱,但我对这陷阱的了解,则实在太少……
“不!”汝斯王子凝神说道,“要发动那最厉害的陷阱,兰若你才是关键的关键!”
“我?!”汝斯王子专注地望着我,看着他的表情,我忽然像是“回忆”起来了什么。
“难道!——”我连忙伸出手,我觉察到“生命之环”正象一颗心般在有节律地搏动……汝斯王子指的是不是它,发动索默尔·凌留下的“最后一层陷阱”,关键是不是它?!
“来啦,已经来啦!”这时京已在大声示警。
蓝色的火海正在激烈地振荡,蓝色的火墙还在死死纠缠着慢慢靠近我们的光。可在那火海的边缘,在那火海的两侧,正有一些模模糊糊的影子迂回过来。
大陷阱所有的力量都集中在光周围的雪地上,它看来已经不能阻挡其他敌人从其他方向的攻袭!
“力量决不能分散!”汝斯王子对克莉穆丝说,“你控制陷阱的所有能量继续绊住光!其他暗杀者我和京抵挡一阵!”
那或许是几十个与京实力相当的暗杀者!如果陷阱的力量不能抽出一部分对付他们,单靠这个蛮族王子的沉重战斧,还有我和京,我们能“抵挡一阵”么?……
“我们的命运,已全在你手中了,兰若。”汝斯王子高举战斧,一边紧盯着正在靠近的“暗杀者”。“虽然我不明白你怎样得到这戒指,我甚至没有机会同你仔细解释……”
“可我们能不能过这一关,全看你来激活这戒指的力量了!”
可我并不知道,不知道该怎么做啊……
我知道这戒指上有凌的力量,可每一次与凌的遭遇,都是那样不期而然,语焉不详。他从未明确告诉过我怎样使用这戒指,只是要我学会“回忆”。
回忆?!……
可我的“回忆”得到过什么呢?——在一些危机关头,我似乎能模模糊糊地回忆到,猜测到一些什么,我已经有几次莫名其妙地“激活”过凌的力量,但我并不是真正地掌握它啊。而这个戒指同陷阱的关联,难道我可以靠这匪夷所思地回忆瞬间彻悟出来么?——
凌消失了,把我留在一个谜团的中央,我随波逐流、出生入死,可我却越来越不知道,自己正在做的这些意味着什么了!……
回忆!回忆!……种种私心杂念一时涌到一起,在这天寒地冻的雪原之上,我却焦急茫然以至于大汗淋漓。
汝斯大概还想争取时间同我说明些什么的,但敌人却不再给我们机会!我已经看清楚那些逼近的敌人,灰甲,长剑!——京在废都与高炎的第一战,依稀也是这般形象。
一转念间,他们已经近到箭的射程。
大概是怕触发陷阱,他们没有用那些诡谲莫测的术法!他们幸好还不知道,我们已经把所有力量,集中在他们领袖身上。
“把戒指托付给你的那个人,决不会不做说明的。”汝斯王子说,“他如果不说,除非答案不可言说!”
不可言说的答案?我微微一愣。
我还想再问,汝斯·沃文已大吼一声,提着双斧冲入敌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