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他忽然又缄默了，惟有指环上的幽蓝色光华仍在呼吸般闪动。

“他没有离开，兰若。”艾瓦塔看出了我的疑惑和担忧，“你只是还缺乏对‘契约’的了解——每一次召唤神怪现身都需要相当强的‘力量’，方才你大概是凑巧激发了身上的潜能，凌才可以发话和我们沟通……”

“哦——”我小心地擦拭指环，揣摩着这个耐人寻味的契约。我依稀感觉到他，凌，这个神秘的家伙仿佛无所不在，无时不在；但要想和他真切地接触，又是那样艰难。

“你会逐渐把握它的，”艾瓦塔倒吸了口气，“当年那个小女孩光·奥德丽既然可以做到，你为什么不行呢？”

我有些愕然地抬起头，我感到艾瓦塔的话里更有所指。

“我看索默尔·凌会选择你，其中当有深意！”艾瓦塔提高声音说，“难道冥冥当中真地注定了什么！——不论是什么原因，兰若你有太多的奇遇，你不是那些神话英雄的后裔，但事实却是，已经有不止一件天使联盟依托于你；”

如果说“奇迹之铠”加身只是一个沉重得无可选择的误会，但是翡翠戒指和“王者勇气”确实和我有不寻常的渊源……露娜、米兰达和凌都给过我太多的眷顾，还有雷和雪儿！——他们或许也已了解神使戒指的秘密，却仍然把这珍贵的宝物归还于我……这其中难道真有一些“缘由”么……

“无论如何，现在只有兰若！”艾瓦塔的话已不仅仅是对我说，“只有兰若，有可能集中起几件天使联盟的力量；也只有她做到这样，我们才有可能和光正面抗衡！”

周围顿时人声鼎沸，我猜布拉卡塔尔人的心情比我更加矛盾：失踪的法王琼斯菲尔是他们的领袖，如果琼斯菲尔就是光，就是为祸人间的罪魁祸首，这些布拉卡塔尔魔法师会站在哪一边呢？！

我们至今仍处险境，凌和艾瓦塔却不得不先耐心剖析光的底细；在塞德洛斯死后，群龙无首的布拉卡塔尔人或敌或友，对于整个大陆的影响实在命运攸关。

“如果那个灯神所言不虚，光就是我们不共戴天的敌人。”一个老成持重的白袍法师开言道，“千年以前，布拉卡塔尔的祖先就在反抗光的暴政，现在的我们更不会向这个残忍的法王屈服——布拉卡塔尔的法师军团只服从于魔法学院的调遣，我们的元老塞德洛斯刚刚被这个光杀害，据说她的爪牙还杀害了很多我们的人，此仇我们不可不报！”

“至于琼斯菲尔……”说到这裏白袍法师略微有些犹豫，“虽然魔法学院对于法王和诸元老的失踪早有怀疑——但我们至今没有什么证据，可以把琼斯菲尔和光切实联系……如果尊敬的琼斯菲尔确实业已蜕变为光，热爱自由的布拉卡塔尔人也决不会盲从于他。”

“既然如此，现在我们就该齐心合力。”艾瓦塔点了点头，“我们先离开这片诅咒之地再作商议——老塞德洛斯不幸牺牲，你们当中也该推选一个领袖，以应付眼下的复杂局面吧？”

“选谁作领袖？”那些魔法师们又乱哄哄地交头接耳起来，看来塞德洛斯死后，资历较深的白袍法师当中再没有一个马首是瞻的人物，这些热爱自由，习惯民主的法师当真要议论起来，只怕再有一天一夜也擢择不出一个人选。

刚才说话的那个白袍法师此刻却一言不发地望着我，他逼视的目光让我多少有些不自在起来。

※※※

“难道，你们打算追随兰若？”艾瓦塔也有些吃惊了。

“确切地说，我们要追随这个女孩手上的戒指。”白袍法师一点没有开玩笑的意思。“我们的祖先与神怪素有渊源，这本来是布拉卡塔尔人独有的秘密；我们相信，能够与神怪订立契约的人，定然与我们神圣的传统有某种联系……”

然而在琼斯菲尔失踪之后，能够召唤神怪的精英法师几乎绝迹，刚才索默尔·凌把光击退，令整个法师军团深深震动。

“凌放弃前法王光·奥德丽而选择了你，这让我们都有所期待，”白袍法师复又望着我说道，“多年内乱诸多变故，魔法学院已经人才凋零，老塞德洛斯死后，我想只有一个获得神怪契约的人，才能帮助我们的国家找回方向。”

对我而言，这些白袍法师的决定实在有些匪夷所思，但我能够理解，此情此境，倍受打击的魔法师军队是怎样地无可奈何。

“这裏不能久留的，如果你不打算接受，也请带领他们走出诅咒之地再说吧。”艾瓦塔低声对我说。“兰若，不管你先前是怎样的人，一旦你拥有了灯神的契约、拥有神使戒指、奇迹之铠和达斯·索兰的战剑——有这样多的神奇加诸你身上，你就不应该再把自己视作普通人物了。”

“凌，莫非你早就想这样安排我么？……”望着生命指环，我的心底忽然闪过一线狐疑。凌这个家伙……我只希望这一回他不要沉默太久，只盼他再作引导，能把这些失去领袖的布拉卡塔尔人带往安全的所在吧。

阴错阳差之间，我竟然成为了布拉卡塔尔军团的“代理”将军。

※※※

这是我在漫长的漂泊之后重新指挥一支“军队”，但协调这支军队却远比整顿训练有素的埃拉西亚战士艰难百倍，即使是构成复杂的穆西亚人、射手团和勒穆利亚近衞队联合行动，也要比调动这些白袍法师和红袍法师容易得多。

布拉卡塔尔的军队决不是一般意义的军队，他们是优秀的魔法师集群，他们高超的魔法力完全可以弥补行动不够整齐划一和纪律上的相对松弛——但现在是在诅咒之地！布拉卡塔尔人引以为傲的法术大多不能施展，当这些魔法师不能利用“瞬间漂移”而必须象士兵或者说普通人那样用双脚行动，他们的状况就变得相当狼狈。

我原本以为这片突然形成的诅咒之地范围有限，但我们却一直看不到这可怕地域的边缘。凌暂时没有给我们更多的提示，我只有授意让军团继续朝靠近布拉卡塔尔腹地的方向退却。艾瓦塔也只好振开受伤的翅膀高飞侦察，但他已经离开许久，却一直没有飞回来。

我逐渐有些担心了，即使不是担心被凌惊退的光去而复返，也担心光有另外的爪牙趁火打劫——譬如那个黑爵士哈德！他重建的亡灵军队也开始在布拉卡塔尔境内出现，我知道他已经脱离德加和光勾结，如果光把我们的情形迅速通告给他，法师军团或许很快又将遭遇新一轮的狙杀。

到那个时候，如果我们还未走出诅咒之地，如果沉默的凌到时候偏偏在“打瞌睡”，那这些号称军队的法师们就大事不妙啦。

我担心地望了一眼海莉，这个可怜女孩的躯壳持续被冰火侵扰，我实在担心公主还能不能从光的灵魂手术后安然醒转……我更担心高炎，在我被翡翠戒指带走的那一刻，光就在他的身边；还有汝斯和艾克斯，他们据说已经被阿玛迪罗交给了琼斯菲尔的傀儡部下，而这个琼斯菲尔多半也是光的灵魂的傀儡；小京和绯红失踪之后也一直没有消息，更不要说维蒂斯、阿莱汀和格拉切长老他们了……

我的许多朋友都在困境之中，但如果我不能先率部走出诅咒之地，自救脱离眼前的困境，就更谈不上解救朋友们的灾难。

※※※

步行的魔法师们很快开始疲劳，我只有任由他们停下来喘息等待凤凰飞回。现在我们停留的地方四际平旷，这很让我担心——如果这时候遭遇强敌，我们根本没有办法隐蔽周旋。

“艾瓦塔怎么还没回来？”布拉卡塔尔人开始悄悄议论，在这片诅咒之地上，凤凰艾瓦塔就是我们唯一的眼目，如果他也出了什么意外，这支号称军团的队伍简直寸步难行。

“来了，来了！”忽然有人向空中指点，但那并不是艾瓦塔飞去的方向。莫非凤凰迂回了一圈这才姗姗归迟？

“不是凤凰！”我直觉地感到危险，我仿佛很熟悉这高空物体的飞行姿势。

幽灵龙！

这诡异的飞行姿势不靠翅膀凌驾空气，这介乎漂浮和滑翔之间的诡异动作只能属于幽灵龙。

我让红袍法师们团团护住海莉公主，白袍法师则纷纷积聚魔法。但他们只有最初级的法术能够在诅咒之地上作用。

“他们只是几个斥候而已。”我依稀看得见幽灵龙背上骑跨着黑袍的骑士，他们只有三人三骑，他们多半是那个黑爵士哈德的爪牙，正渗透入布拉卡塔尔内陆哨探侦察。

必须把他们打下来！如果让他们引来哈德的主力，我们将更加被动。

白袍法师们几乎不待我下令就本能地出手，魔法箭把当先的一只幽灵龙连同它背上的黑法师打得粉碎，但另外两头幽灵龙却避开了无序的乱射，分两侧斜飞开去。

“糟糕……”这些难以统一指挥的魔法师令我叫苦不迭。我们本来有机会集中火力，用一次果断地齐射把三头幽灵龙全部截下——但这些布拉卡塔尔人根本还没“习惯”一个代理将军的指令，他们的攻击都偏向了飞得靠前的那只倒霉鬼，却把另外两个家伙惊退。

我真担心幽灵龙向高空逃走。艾瓦塔不在，魔法箭毕竟是低级魔法射程不远，这两骑敌人一弹指间就可以摆脱我们的攻击——但是，它们竟没有逃！？

幽灵龙只是在空中略略兜转，它们竟然还不甘心，还想再次俯下低空窥视我们！

这一次，布拉卡塔尔人没有再放走机会。一轮魔箭把这两个胆大得冒失的敌人射倒下来。

一头幽灵龙恰好栽倒在我们的队伍面前，我看到一团黑影从龙的骨架间滚出，这个黑魔法师并没有选择逃跑，反而向我们的人群中直撞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