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禹到底中意不中意她呢?
若是不中意的话,又该怎么让他喜欢上自己呢?
宋竹万万没想到,自己居然会被这两个问题给难倒。她原以为这其实是挺简单的两件事——一个人是不是中意另一个人,其实还挺容易看出来的,好比二姐夫对二姐,又好比李文叔对她,也许还有周霁对她,其实都是昭然若揭。那种格外的关心和回护,还有一旦见面便不想分开的感觉,都是中意一个人最好的证明。
只是,她知道自己中意萧禹,却不知道萧禹是不是中意她,虽然心裏觉得他应该是中意的,但言行举止之间,却又少了李文叔、周霁那明显的倾慕。所以这个问题也只好存疑了。
这第二个问题,宋竹却又不知该怎么解决,她从小就讨喜,别人仿佛自然而然就会喜欢上她,也就很少需要去刻意地讨人喜欢,身边的友朋姐妹……更不需要去讨人喜欢了,那都是别人来仰望的,就是想要学,都无从学起。唯独知道一个颜钦若,是想让萧禹喜欢上她的,但结果却也是凄惨无比,萧禹躲她躲成那个样子,可见她的例子也不好学。
宋家家教严格,宋竹从未看过不规矩的话本,偶然听些杂扮故事,那对小郎君示好的小娘子多数也都是送手帕、送诗句、送银两(不知为何,这些故事的主角都是穷书生,总是需要周济),而小郎君总是收到一点信号便心领神会。可到了萧禹身上……帕子都送了,他还和木头人似的无知无觉,她还能怎么办?难道直接和他说啊?
唉,算了算了,他那亲近兄长身子不好,想必现在也没什么心思想这些杂事,若是他举一反三,把病重的兄长抛到脑后,那反倒是品行出问题了。宋竹无可奈何中,也只能这么安慰自己了——且喜家里似乎也察觉到了她对萧禹的心思,想来一两年内,不会将她许给别人。
至于周霁和周家的事情,她却是全不关心,周霁就是再好,她不喜欢也是无用,同理,即使是再不好,也和她没什么关系。
虽然此事未定,她心裏总是不太舒服,但宋竹眼下也没什么太好的办法,只好暂且将此事捺在心底,寻思着等萧禹那位兄长痊愈了以后,再想法子和他暗示一番。
能让她高兴一些儿的,便是她送给萧禹的那张帕子,萧禹虽然没有再用过,但也的确没有还她。
不知不觉,又是一年秋收,今年各地的收成倒都是不错,久已骚乱困扰的西京,又开始新一轮紧锣密鼓的防秋工作,毕竟今年从夏天开始,关西一带战事就是吃紧,按照惯例,若是收成不好,秋收以后,各地总会出现许多不甘在家中饿死的流民,往繁华的城市移动,寻找生存下去的办法。如此一来,西京一带的治安,当然也就立竿见影地成了问题。
宜阳身为洛阳门户,又有萧传中这么一个锐意进取的县尊在,当然也不能落了人后。宋先生亲自带了学生去巡视书院名下的田庄,查看防御工事的修筑力度,更是要给村民们提供一些趁手的兵器,以备今冬应付盗匪。——也许是去年宋竹一行人遇险的事刺|激了他,这回,宋苡和宋竹这两个会骑马的小娘子都被带上了不说,就连才刚学会骑马的宋艾,也跟着二姐坐在一起,跟在宋先生身边,和他一道下乡去巡视庄田。
这一年多以来,盗匪杀人的事件时有与闻,宋家已经不禁绝女儿学习防身武艺,宋竹对此早有兴趣,不但弓箭上有了成就,也跟着父亲、哥哥学了一些防身的技巧,宋先生疼爱她,把一张弓给她背着,马边上也悬了一壶箭,虽然没有明说,但明显一会儿到了地头,也许还能打猎。因此她兴致不错,骑在马上顾盼自豪,若不是身边还跟了许多师兄,几乎就要和姐姐大声说笑了。
“朝廷法度,肯定是要重视的。让乡民拿弓箭、刀剑,这是朝廷明令禁止的事,但这木棍就不犯忌讳了。”宋先生今日兴致也不错,一边走,一边和一道来的几位教授议论,“今年我想,应该要把庄户习练武艺的事抓起来了,农闲时分也不能让他们就这么闲着,一庄人聚在一起,练武、演习阵法都好,这样,不但村里有事可以迅速支应,日后若是入了行伍,也比一般兵丁要更知道号令。”
若是往常,他一番话说出来,早就惹得众人喝彩附和,但今日宋先生的话却只有寥寥几人应和,大部分人的反应都很冷淡,更是有人小心嘀咕道,“这不就是保甲法……”
朝廷里,北党、南党关于‘变法’,从去年到今年,不知兴出了多少风波,青苗法、保甲法的声势已很浩大。而小王龙图日前已经出外到地方上去了,虽然领的是边疆重镇,不能说是贬谪,但再次回归中枢,还不知是什么时候,眼下北党在朝中的代言人,只剩下陈参政,已经是岌岌可危,几乎要一败涂地。在这样的情况下,宋先生的说法还隐隐倾向于南党,他身后这些北党子弟,就是再尊敬老师,也不可能继续附和。倒是几位教授都道,“不错,这样一来,往后宜阳北边这一带,就更太平了。去年便是因为各地只有宜阳匪患少,商贾都在宜阳歇脚,虽然是灾年,但县里却还要比往年繁荣,居然没有饿死人,这也算是异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