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视线转向三哥，正与他的目光相视，他紧张的凝望着我，轻声说：“师师，你不要相信她说的话，她是想伤你的心。”

我不理他，转而问李妈妈：“告诉我，十五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李妈妈眉开眼笑，悠悠的来回迈着步子，慢慢道：“师师，你还记得吗？十五年前，我第一次带你到这里吃馄饨，瘸子三附在我的耳边说了一些话，那些话将我惹怒，我便派人打断了他一条腿。”

我沉沉道：“此事我亲眼目睹，一生难忘。”

李妈妈继续问道：“你可知道他在我的耳边说了什么话？”她眯着眼睛狡黠的打量着我，似是觉得我看起来十分有趣。

我的心绪开始紊乱，直接问她：“说了些什么？”

三哥用力握了握我的手，低声哀求：“师师，不要听信她的话……”

他有如此反应，更加令我生疑，我甩开了他的手，冷冷道：“你给我闭嘴！”

他一愣，眉头微微皱起，果真不再出声。

李妈妈啧啧两声，冷嘲热讽道：“这么快就吵上了？师师，你应该听我把话讲完再发脾气。”她清了清嗓子，得意洋洋的望着我，道：“他对我说，矾楼乃是红尘场所，要我放过你，不要让你沾染污秽。说到底，他之所以成为了瘸子，错不在我，而是你。你如今站在这里做什么？帮他卖馄饨吗？你早已经把人害死了，还以为自己是救世主？”

我愕然，万万没有想到是这种情况。心安理得生活了这么多年，我对三哥的遭遇感叹过，惋惜过，唯独没有愧疚过，因我一直觉得那件事情与我毫无关系。没想到，罪魁祸首竟然会是我。我不敢想象，自己以后该以何面目与三哥相见？

三哥偏着头，唇边一直带笑，轻蔑的看着李妈妈，淡然道：“可我从来没有将此事怪在师师头上，莫说断一条腿，就算赔上我的性命，只要能救她脱离苦海，我也愿意！”

李妈妈拍起手来，间加三声叫好，末了，她悠悠的将脸凑近了三哥，阴森森道：“瘸子三，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小子的鬼心思。你执着守候在矾楼对面这么多年，无非是为了亲近师师。可笑的是，她的心里眼里都没有你！”

三哥在她的话里愣怔了片刻，最后终于沮丧的垂下了头，如同斗败了的猛兽，眸中的忧伤被我看的真真切切。

他这样的神情，令我蓦地生出了一股无名心痛，我小心翼翼的喊了一声他的名字，期待他能回头看我一眼。

他依旧耷拉着脑袋，我隐约能够听到他低低的喘息，似乎是在强忍着哭泣。

李妈妈在我们头顶冷笑起来：“一个个虚情假意，一副情深意重的模样。瘸子三，如今我就随了你的意愿，只要师师愿意，我立刻为你俩筹办婚事。你看如何？”

我闻听此言，下意识的冲口喊出：“李妈妈，我不要嫁人——”一言既出，我自己反而惊呆了。

三哥猛地扭头，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目光打量着我，我分明感觉他此时的每一个眼神都是在质问我，为什么？

我当然挚爱三哥，就像挚爱我的亲人一样。虽然我很小就没了亲人，但是凭借那些残存的零星记忆，我依稀记得亲情的感觉是什么。

我对他的爱，纯净如同圣湖的水，高洁如同天山的莲，不关乎风花雪月。我不知道他是否能够原谅我刚才说的那句话，但我肯定，我又一次伤害了他。那一次伤了他的身，这一次却是伤了他的心。

奇怪的是，对于我的反抗，李妈妈不怒反喜，大有一种胜利者的姿态，她把目光转向了三哥，高高在上道：“你听到了吗？你妄想带她逃离苦海，可她却沉溺其中，乐不可支。你们都是自作聪明。”她说完话，又白了我一眼，道：“我已经给过你离开的机会，是你放弃不要，那就不要怪我行事不近人情。马上将此事做个了断，然后给我回去矾楼，再敢徒生事端，我绝不轻饶。”

我哽咽着点点头，目送她的背影扬长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