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哥目光呆滞的瘫坐在我的身边,全身如同散了架一般。我含泪将他抱在怀里,我们就以这种姿势相依偎在雨水刚刚袭击过的地面,我突然感觉无比踏实。冷风吹着我被雨水浸湿的身体,可我一点也不觉寒冷,有他在侧伴着,我温暖如春。
他反手握住我的腕,却不转头,只是轻声问我:“师师,你为何不愿跟随我离开?我知道自己配不上你,可是我一定会好好待你,不再让你抛头露面,受人凌辱,痛苦不堪。”
我深吸了一口气,即将掉下的眼泪立刻倒回了眼眶。我虚伪的笑了笑,故作轻松道:“三哥,不是你配不上我,是我感觉现在的生活很好啊,李妈妈给我好吃的,好穿的,每一个人都在赞美我的容貌,我开心还来不及,哪里会有痛苦?”
他沉默了下去,我也不敢再说话。冰冷而漆黑的街头,只有我们两个,相顾无言,各自默默流泪。
我承认,三哥的每句话都足以让我感动的泪水长流,我差点就要扑进他的怀里,大声告诉他我愿意跟他离开,让他给予我温暖和疼爱。可是,我不能这样做。心中存在另一股强大的力量,拼命阻止着我,不停的对我说他不是无尘。
尽管从来没有人告诉我,无尘到底是什么样子。一直以来我都是在凭感觉寻找,我幻想过许多无尘的音容笑貌,可是没有一次与三哥扯上关系。而我此行,所为只是无尘。
直到很晚很晚,他推开我,站起身来。我坐直了身子,仰头凝视着他。他温柔的将我搀扶起身,道:“师师,你该回去了,明天见!”
我轻轻点头,只觉此时说什么都是多余,唯有“明天见”这三个字,轻而易举的化解了彼此难堪,让我们可以微笑作别。明天总是美好的,尽管它真正到来时往往让人失望,至少它让我们的今天充满希望。
回去矾楼后,慕容落欢喜的告诉我,她的天通眼已经解除,那只千年妖精果真消耗了自己三百年的功力为她施法。这件事让我稍感欣慰,这个夜晚总算有了一个幸福的人。
我一个人静静的坐在床头,目光下意识的往四处搜索,还以为那只妖精没有离开。等我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后,不觉自嘲的笑了起来。她早就已经离开了,我还没有来得及问她,为什么一直纠缠着我?不知日后还有没有询问的机会。
这夜我又是带梦入睡,不过梦中发生的一切故事,我醒来后就忘得一干二净了,依稀记得遇见了很多人,说了很多话,枕边也潮湿了一大片,似是哭过的迹象。
我头晕脑胀,只觉好像在梦中打了一场大仗,四肢困乏无力。巧蝶摸了摸我的额头,很无奈的告诉我:“姑娘,你病了,一定是昨夜在雨地受了风寒。”
我本来想挤出一丝笑容,好叫她相信我并无大碍,可是挤来挤去,笑得竟然比哭还难看。巧蝶接下来说的话,却是叫我连哭也哭不出来了,她说:“姑娘,三哥今天没有出摊,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呢。”
我沉了口气,头脑顿时清醒许多。某一种念头愈演愈烈,令我几乎喘不过气。我捧着心口,一字一句的吩咐巧蝶:“你一会儿找个机会,过去三哥家看看,还有,不要说是我让你去的。”巧蝶听得糊里糊涂,幸而她没有多问,否则我也不知该如何回答她。
其间李妈妈过来看望我,仿佛已经忘记了昨夜之事,不停的询寒问暖,呵护备至。临走时,她对我说:“师师,你多休息一会儿,养足精神,今晚要见一个重要的客人。”
我倚在床头,不耐烦道:“李妈妈,我生病了,您打算让我这副模样见人?”
李妈妈的眸中闪烁出了精明的光彩,不无得意道:“我啊,就是想让你这样见人,病态憔容,楚楚可怜,西施当年也不外乎如此了。”
我冷笑着,话里有话的嘲讽道:“您想得可真是周到,若换做您是矾楼的姑娘,普天之下只怕无人能敌呢。”
她也不去追究我话中的意思,只哈哈的大笑了一通,转而又换上了一脸郑重其事,道:“师师,我没有开玩笑,今晚可是高太尉亲自到临。矾楼多年来都做着他的生意,姑娘们一旦被他看中,立刻就会收纳为妾,一生有享之不尽的荣华富贵。你的容貌倾国倾城,希望你能好好把握,莫要叫我失望。”
我不屑一顾,冷冷的直视着她的眼睛,意味深长的问道:“李妈妈,恐怕你更多想到的还是自己的荣华富贵吧?”此一刻,我终于明白李妈妈为何可以称霸一方,全因背后有个位高权重的高俅撑腰。
她仍旧不闹不怒,慢条斯理道:“人活在世,谁不为自己谋划?汴京教坊不在少数,唯有矾楼久盛不衰,为什么呢?因为我不像那些女人,只会看到眼前的利益。师师,你不应该仇恨我,而是应该感谢我。我虽然把你引入风尘,却从来没有逼迫你做不愿做的事。我所求无他,只求你能知恩图报,记得我曾经对你的恩惠。”
我一味的笑着,不以为然的朝着门口摊了摊手,下了逐客令。李妈妈无奈的摇着头,长叹着离开了我的房间。(记住全网小说更新最快的枣子读书网址:www.zhaozhi.u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