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那位始终板着面孔的市长,突然间问道。
“这位施渥德勋爵是十四年前,也就是六○九年七月来到这裏的,据住在他周围的人说,自从这位勋爵定居在这裏之后,他一直深居简出,是个十足的神秘人物。”那位胖胖的警务署长连忙在一旁说道。
为了这件事情,他确实花费过一番心思。
听到这番话,系密特不禁眼睛一亮,他突然间感到,自己或许已找到了渴望见到的人物。
有什么人比一个深居简出的神秘住客,更像是一位隐居的魔法师呢?
马车行驶在炎热的夏夜街道之上,两旁那昏暗的路灯,显得异样昏黄。
突然间,远处小巷的深处,隐隐约约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引起了他的注意。
虽然夏季的夜晚,是最好的散步的时间,但是此刻那异常酷热的天气,却令大部分人宁愿待在自己的家中。
当然系密特同样也不会认为,有人正窥视着城里某户人家的财产。
正如那位警务署长所说的那样,偷窃抢劫这类案件,在这个平静的地方,已销声匿迹几个世纪之久。
突然间,那隐藏在小巷阴影裏面的人,腰际所佩戴着的利剑,引起了他的注意。
在拉德曼查四世时代之前,或许佩剑确实是身分地位的证明,不过自从这位第一个将马车设计得富丽堂皇的国王执政之后,贵族男子佩戴长剑,已然不再是流行的时尚。
事实上,此刻的贵族们,为了将自己和侍从护衞很好的区分开来,大多数人是绝对不会携带佩剑的,即便必须这样做,也只会配上一柄装饰异常奢华、握柄制作极为精巧美观的长剑。
但是此刻系密特所看到的,却并非是那样的武器。
又是一阵脚步声传来,这一次脚步声来自另外一个方向。
系密特再一次看到了佩剑的踪影,此刻他感到有些不妙起来,因为这一次人影晃动的所在,是马车后方的一条小巷。
他清清楚楚地知道,此刻马车已被前后包围。
将窗帘缓缓拉开,系密特轻轻地抽出了自己的魔杖,明亮的白光,立刻将四周的一切都照耀得和白天一样。
突然间,一阵尖锐的破空之声响起,系密特几乎连想都没有想,魔杖信手一拨,只听到“夺”的一声,一支力量强劲的弩矢,有在了窗口上方的车厢上。
半寸厚上等红胡桃木的车厢壁,被这支劲急的箭矢几乎彻底穿透。
看着那突然间从头顶上冒出来的一箭箭头,那位警务署长一时之间还未曾反应过来,不过等到他反应过来之后,已然脸色刷白。
又是几声轻响,紧接着,咻咻破空之声紧随而至。
系密特几乎没有思考,他的身体已做出了反应,将一旁的沙拉小姐猛地拉倒在座位上,这是他唯一担心的一件事情。
与此同时,他手中的那根魔杖,猛然间放射出令人无法睁开眼睛的白光。
如同一阵突如其来的骤雨,击打在车厢的顶棚之上,一阵轻轻的击打声,接二连三传来。
不过那一根根穿出的箭头,却令坐在裏面的人感到不寒而栗。
值得庆幸的是,那些箭头隐隐约约可以看到,围拢成一圈有在并不是那样有威胁性的也方。
不过尽管如此,那位警务署长从失明之中恢复过来,看到眼前的景象的时候,仍旧差一点吓得瘫倒在地。
而此刻,车厢裏面早已经失去了塔特尼斯第一勋爵的踪影。
系密特非常清楚,现在是生死攸关的时刻。
他虽然拥有着绝对的自信,能够从对手的包围之中顺利逃离,但是想要带着沙拉小姐逃跑,那几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将背后的那批人交给芙拉,系密特如同一阵旋风般,刮到那群躲在小巷之中的偷袭者面前。
这些人手里拎着的清一色是重型军用弩,大多数人的手里,还握着另一发正准备扣上弦的箭矢。
刚才那道灼眼的白光,显然起到了它应有的作用。
此刻,这些人全都痛苦地捂住眼睛,显然一时还难以恢复视觉。
对于这些偷袭者,系密特从来不会加以客气,不过他并不希望自己成为一个随意夺定人命、残忍而又冷酷的刽子手。
顺手从其中一个偷袭者的腰际抽出了他的佩剑,这并非是士兵在战场卜用的普通长剑,也不是用来决斗和装饰的细刺剑,细长的剑身却丝毫没有弹性,靠近握柄的地方,缠绕着螺旋型如同蔓藤一般的东西。
不过此刻,系密特丝毫没有时间对这件武器进行鉴别,他抖手将剑朝着那个偷袭者的肩膀刺去。
系密特对于力量的控制多少有些自信,正因为如此,当他看到随着一声惨叫,那个人的背后显露出一个巨大的撕裂口的时候,他差一点惊呆了。
就在这一刹那,一阵轻微的劈啪声,令他醒悟过来。
系密特原本以为,那轻微的劈啪声,是那个没有生命的小东西芙拉发起攻击的信号,但是当一道明亮的梭形光芒,飞射到他眼前的时候,系密特这才真正警醒起来。
手腕一抖,那柄形状奇特的剑,交织成一道密不透风的罗网。
那不知道底细的光梭,并不能够穿透这密集的罗网,一头撞了上去,那个光梭炸裂成一团蒙胧的白光,随之而起的是一声并不响亮的爆炸。
无数金属碎屑,朝着四面八方飞溅开来。
系密特以最快急的速度往后飞窜,但是仍旧无法彻底躲过这些细碎的金属碎屑。
愕然地看了一眼手中的那柄奇形长剑,长剑从被光梭击中的地方折断。
突然间,他的眼睛的余光看到,又是一串光梭朝着这裏飞射而王。
这一次系密特再也不敢大意,虽然他并不愿意再运用那有可能替所有人带来麻烦的力量,但是此刻的情况,却逼着他不得不这样去做。
将魔力输入到那件奇特的衣服,系密特变得比闪电更加迅疾,他的身形诡异到了极点,瞬息间,已逃出了那些光梭笼罩的范围。
又是一串轻响,随着四散飞溅的金属碎屑,还有那崩碎的街道地面上的砖块。
不过此刻,系密特根本就没有停下来的可能,他偷眼看到几道蒙胧的光影在街道另一头闪亮。
那是芙拉负责的方向。
系密特并不希望这个有趣的小东西变成一堆碎屑,虽然无法和这个没有生命、却拥有着一点点意识的小东西成为朋友,不过他仍旧不舍得让芙拉受到损伤。
再一次化作那迅疾的鬼魅,系密特以令人感到不可思议的速度,奔到街道那头。
他信手抓住飘在空中的小仙灵。
光梭几乎擦着他的背脊飞了过去,系密特甚至能够感觉到光梭炸开之时,空气被撕裂而发出的颤抖。
不过此刻他丝毫没有兴趣欣赏这一切。
远处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隐隐传来,那滚滚的车轮碾压地面的声音,证明那是几辆狂奔的马车。
突然间,一道灵光从系密特的心头闪过,他转过身,想要朝着那些还没有睁开眼睛的偷袭者急冲过去。
但是就在这个时候,在幽暗的拐角,出现了另外一些身影。
这些人的身上好像穿着铠甲,不过并不是骑士用来防身的那种,在系密特看来,更像是能武士所穿着的、那能够招来强悍无比的闪电风暴的铠甲,唯一的区别,只是没有那么厚重。
这些人的手里,全都拎着一样极为奇特的东西,有点像是竖琴,但是从他们拿在手中的样子看来,这些奇特东西的作用,应该和弩弓差不了多少。
系密特猜测,刚才那差一点令他丧命的光梭,或许就是这些东西发射出来的。
虽然系密特有自信,能够对付得了这些诡异的武器,但是令他不敢轻举妄动的是,其中的两个人,显然将手中的武器对准了他所乘坐的那辆马车。
沙拉小姐还在马车上,系密特绝对不打算用沙拉小姐的安危,来换取这一次的胜利。
“你很强,强得有些奇怪,不过有一件事情可以肯定,那便是我们全都低估了你的实力,显然想要对付你并不容易。
“别轻举妄动,让我们离开,这同样对你也有好处。”
一个身穿铠甲、躲在小巷角落裏面的人,突然间说道。
“显然这是最好的选择。”系密特点了点头说道。
说话问,一辆马车出现在小巷尽头的街道之上,那是一辆用来运货的四轮拖车。系密特眼睁睁地看着车夫,将那些视力渐渐恢复过来的人引上了马车。
那些身穿铠甲的人,也一个个都站了上去,只有刚才说话的那个人,仍旧站立在巷门。
“我奉劝你一句,拥有这样好的身手,也没有必要替你的国王如此卖命,他不会记住你的功劳,反倒是太过强大的力量,将会引起他的恐慌。
“曾经为他卖命的那些人,从来没有一个最终得到了好下场。”那个人用充满鄙视的语气说道。
“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你们要袭击我?”系密特疑惑不解地问道。
“不,如果事先知道你的实力,我们不会轻举妄动,更不会仅仅只是现在这番排场,迎接你的将是更为隆重的场面。
“我们之所以要杀你,原本只是为了给詹姆斯七世一点颜色,因为传闻中你是他最喜欢的宠臣之一。”那人淡然地说道。
说着,那个人一步一步退着回到了马车之上。
看着那些人离去的方向,系密特突然间感到一丝恐慌。
他并不担心有人想要暗算他,可是刚才那一幕却令他感到难以接受。
他感到自己卷进了一场巨大的漩涡之中,毫无疑问,这是丹摩尔最大的一个漩涡,漩涡的中心就是王权。
这是他以往根本就连想部想下到的事情。
身为家族幼子的他,对他来说,所谓的在途,原本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小部门的一间办公室。
如果顺利的话,二十岁左右,他便能够坐在那个位置上,然后花费整整一生的时间,慢慢爬到那个小部门的主管位置。
当然还有其他的机会,比如被派遣到外国去担任外交官。
这就只需要花费不到十年的时间,周旋于那些外国贵族和王子公主之间,偶尔也担任一下间谍,用得到的那些可行可无的情报,来换取国王陛下的注意。
这就是身为家族幼子的他,原本应该走的在途。
那已然是一件相当幸运的事情了,要知道,京城和蒙森特有多少千方百计谋求一个职位而不可得的人,等待在那里。
但是此刻,一切部已改变,只是白己始终没有多加注意。
拖着沉重的脚步,系密特朝着马车走去。
那位在十四年前定居在这裏的神秘人物已离去,所有的一切,都证明他离去得多么匆忙。
伽登这座迟钝而又缓慢的城市,今天晚上却异常忙碌起来。
恐惧和猜疑,再一次出现在这座小城的居民心头。
而这一切,全都来自那位显得行些歇斯底里、谁都看得出来已然到了崩溃边缘的警务署长。
同样这份恐惧和猜疑,也随着一份份紧急报告,朝着四面八方散播开士。
首先被惊动的,无过于进入沉睡的国王陛下,这位年迈的国王,已经很久没有三更半夜被人从睡梦中惊醒了。
因为有资格这样做的人或事,简直少之又少,不过眼前这件事情,偏偏就是例外。
做出这个判断的,是那位宫廷总管阿贝侯爵。
而阿贝侯爵之所以做出整个判断的理由,足伽登警务署最高长官甘度伯爵的紧急报告后面附带的一幅画,画面上所描绘的是两样东西。
一样是一把折断的模样奇怪的长剑,而另外一个,则是一个身穿着奇特铠甲的人,他的手里举着一件古怪的武器。
正侍从的服侍下,已起来的詹姆斯七世,此刻已没有丝毫的睡意,他的眼睛紧紧地盯着书上的那两样东西。
“你是否证实过,那些袭击者所携带的正是这两件武器?”
这位至尊的陛下,用异常严厉的口吻质问道。
不过,显然这并非是针对那位宫廷总管大臣。
“已经证实,在这件事情上,我绝对不敢疏漏。”阿贝侯爵连忙回答道。
“受到攻击的塔特尼斯第一勋爵?”国王问道。
“同行的马车上,还有伽登市的市长,和那位警务署长,以及塔特尼斯伯爵夫人。”阿贝侯爵连忙回答道。
“他们都是根本不相干的人物,没有什么理由对他们下手,真正的目标,毫无疑问,仍旧是塔特尼斯家族的幼子。”
想到这裏,这位至尊的陛下突然问道:“塔特尼斯家的幼子现在怎么样了?他是否受伤?此刻在干些什么?”
“陛下真是仁慈宽厚,塔特尼斯第一勋爵除了受到一些金属碎屑的擦伤之外,几乎完好无损,此刻他正在休息,这件事情,我同样已向伽登方面核实过了。”
那位宫廷总管小心翼翼地答道。
“休息?这个小家伙居然还睡得着觉?”那位至尊的陛下,显然有些惊讶。
“第一勋爵一向胆量超群。”阿贝侯爵连忙回答道。
“塔特尼斯家的幼子,是否知道他所面对的敌人是些什么人?”詹姆斯七世皱紧了眉头问道。
“这件事情我无从得知,只有等到第一勋爵醒来之后向他核实,我猜想,第一勋爵应该知道一些事情,要不然他就不会出乎所古人预料之外,往伽登这个小地方去。”阿贝侯爵回答道。
“小地方?现在看来,那个地方一点都不小,不仅行令人难以置信的财政黑幕,居然还隐藏着漏网的叛逆。”
那位至尊的陛下,愤怒地猛一拍椅子的扶手说道。
这一次,宫廷总管再也不敢发出任何议论。
“伽登定否有圣殿?”那位王尊的陛下问道。
“没有。”阿贝侯爵立刻回答道。
“那么,就从最近的地方调配,除此之外,还必须下令,将伽登附近——啊不——是整个郡严密的封锁起来,对于过往的行人,必须严密盘查。”那位至尊的陛下斩有截铁般说道。
“陛下,这件事情,是否需要通知魔法协会?”阿贝侯爵连忙问道。
“其他人也就算了,不过得让波索鲁人魔法师立刻知道这件事情,想必他会采取一些措施。”
那位王尊的陛下,稍微思索了片刻之后说道。
“对了,既然那些叛逆者这十几年来就躲藏在伽登,会不会这一次揭开的财政黑幕,就是他们暗中搞的鬼?”
做出所有安排的这位国王,稍稍冷静不来之后,立刻想到了一个令他感到毛骨悚然的可能:“那个叛逆者制造这样的黑幕,一方面可以腐蚀和毁坏丹摩尔王朝的根基,另一方面,可以令他们聚敛大量的财富,但愿这笔财富不至于成为他们的军费。”
只要一想到那些致命的武器,这位至尊的陛下就感到浑身不自在。
“陛下,您或许太过多虑了,您难道忘了,核查下来,这个黑幕在二十多年前就已开始,而二十多年前,那场叛乱就连影子都还没有呢。”阿贝侯爵连忙安慰道。
“你的话虽然有些道理,不过有一件事情仍旧无法肯定,虽然之前那些叛乱者未曾插于这件事情,但是又有谁能够担保,之后的那些钱没有落到他们手里?
詹姆斯七世并没有因此而感到轻松,反倒更加忧愁起来。
“不能让塔特尼斯家族的幼子,纠缠在伽登的事情上,那里太过偏远,也太过危险,和那些狡猾多端的叛逆比起来,或许魔族还更加可爱一些。
“告诉他,我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他去做,伽登的事情,就交给即将接替他的人完成便可以了。
“另外,你将我给予他的赏赐也一并告诉他。”
稍微思索了一会儿之后,这位至尊的陛下决定道。
将宫廷总管打发出去,这位至尊的陛下仍旧显得心烦意乱,他轻轻拉开窗帘,看着夜空之中的星辰。
“肆虐的魔族——巨大的财政亏空——现在这些该死的叛逆者又出现在眼前,神啊——难道您真的想要在我离开人世之前,给子我一个极大的考验吗?”
看着那忽明忽暗的星辰,这位至尊的陛下突然间感到,这些星辰仿佛化作了无数窥视着他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