觑见破绽,陈士载顿时明悟,对方恐怕并未真正掌握这股恐怖的力量,这圣邪对立的双阵强则强矣,却无法运转自如,到处充满破绽,就像刀法中简而有力的直劈,正面硬接自然是觉得锐不可挡,可以身法腾挪,转变下方位,从侧旁偷袭,此招便可轻易破解。玄思派本就是以“算”闻名,当下陈士载一面竭力抵挡双阵夹击的攻势,一面展开占星之法,寻找此间最大的破绽。这圣邪双阵乃是罗丰参考了两界十方金刚胎藏曼荼罗大阵,再结合之前圣邪共体的经验,所推演出来一门绝招,将金刚与胎藏两种曼荼罗阵法彼此相合所产生的封印之效,替换成圣极与秽绝两股力量相互冲击所产生的湮灭之效,目前尚不完善,除去自身修为还不足以发挥此招全部的威能外,理论上也存在些许瑕疵,故而他特意拿陈士载试招。面对这种本身就不完整的招式,陈士载很快便推算出了最大的破绽所在之处,当下发出一声铿锵大喊,举剑向天,身影似乎在一瞬间放大了好几倍,剑身则由飘渺的青绿骤然转化为巍然堂皇的金黄之色,随即又见金中透紫,紫气升腾。猛然一剑向下斩去,四周澎湃的气浪翻翻滚滚,浑浊阵法所释放的厉光煞气或是迎头碰撞,或是摩擦激荡,纷纷扬扬地爆起一股股璀璨而又幽深的诡异波纹,霎时间将整个天空映照得魔光摇曳,扭曲变幻,仿如梦魇深渊。凌厉煞气与紫色剑光正面冲撞,隐隐间似有魔头潜伏,魔影重重,纵有辟邪法袍守护,陈士载依旧被强大的煞力刺激得忍不住微微哆嗦起来。但他并不在意,迅速抽身向着天空退去,仿佛力有未逮,无力抵挡阵法邪力,而实际上却是他牵引着邪阵的力量,朝着天空中的清圣之阵冲去。双阵并未形成阴阳转化的平和之势,或许有一部分达成转化,但更多的是相互湮灭,先前之所以没有破坏平衡,爆发冲突,只因为双阵都被压抑了力量,释放出的仅为一部分,因此产生的冲突尚在控制范围内,而陈士载的破解之法便是加强双阵输出的力量,以彼之矛攻彼之盾,彻底破坏平衡。果然,邪阵被他斩出的一剑稍稍压制,力量未有削弱,反而因为类似蓄洪般的积蓄,反弹出更加强大的邪力,紧紧追着陈士载,与从天而降的圣力正面碰撞。双阵交锋中,圣力稍逊一筹,被邪力压制,连带着天空中的清圣之阵也荡漾开一圈圈涟漪,符文变得模糊许多。若有充足的时间,阵法尚能自行调整,很快就能恢复过来,但陈士载又岂会白白放过这样的机会,当下借势而起,朝着天空斩去,剑光到处,有七色星芒幻生,发出犹如万雷齐鸣的一声惊天动地巨响,一颗颗流星凝聚成实体,通体流光溢彩,如火焰一般升腾跳跃,蓦地大放光明,犹如下了一场逆向流星雨,砸在清圣阵法上,发出一声声铿锵激越,如珠落玉盘的声响,轻易便将阵法斩破!随后他返身又是一剑劈落,紫色剑气好似泰山压顶,将下方的浑浊阵法崩裂成符文碎片。“阵法力量仍需削弱三成,这样才不会给对手借力的机会,在有能力控制双极力量前,必须压制圣邪招式威能,不过若能以圣邪双极之力凝聚法相,或许就能放开手来施为……”初招失利,没了三分之一的机会,但罗丰眼中没有半点气馁,全然不放在心上,转而思考起如何完善圣邪双极阵。自从上回体验过圣邪共体那超乎想象的力量后,他便分出许多心神在上面,哪怕明知以目前的修为,远远不可能练成这一功夫,但不妨碍他先行一步,接触相关内容,比如研究圣邪双极合力的招式。招式的难度比功体要低得多,因为招式仅仅是对力量、大道的运用,属于技巧的范畴,而功体则是改变自身,诚然,就算是圣邪双极合力的招式,罗丰仍难以掌握,所以他再度退而求其次,转而辅以阵法降低难度。先层层后退,直到将要求降低至自身能够接触的范畴,然后再循序渐进,接触更深层的内容,这便是罗丰做学问的方式。陈士载显然不知道这一点,只当罗丰为了战胜他,施展了一门连自己都无法掌握的强大极招,而在亲身体验过后,他不敢再有半分小觑,哪怕下一招依然是相同的特性,半点马虎便可能导致落败,于是他决定抢先出手。虽是订下三招之约,但也没规定他必须一味的防守。陈士载气息一展,身形陡变,原来他的这具身体也是元婴幻化,当下便衍化为道体,只见点点星象凝聚,勾勒出一尊高贵的帝皇之像,统御众星,手握兵革之险,正是西极勾陈上宫天皇大帝。不留喘息余地,勾陈大帝方一出现,便凝聚星辰为剑,当头斩落,紫气升腾,让人不由生出俯首膜拜之心,剑气中蕴含着一股堂堂正正,不可置疑的威严与慑服力,如规矩、如章程、如礼法,束缚身体、限制思想、禁锢灵魂。剑意所指,罗丰有一种举世皆敌,天地不容之感,眼前只见无边无尽的剑气化为一片浩瀚的紫色洪流,内中仿佛有着无尽喧嚣在汹涌澎湃,又似有着千军万马破城杀来,那沉闷的响声似乎一下下踩在心口,要迫人暴心裂胆而亡。“律令的力量么……”罗丰感受到自己仿佛被施加了无数严苛的律法拘束,如负重山,神魂也变得凝重起来,不仅无法动弹,无法说话,甚至连呼吸、心跳的自由都要失去。但他浑不在意,继续测试圣邪双极合力的可能,两股极端对立的气息涌出体外,相互碰撞,霎时迸发出强大的毁灭之能,似要湮灭一切,包括物质、能量、精神,哪怕是陈士载的剑意也被排斥在外,无法进入这一空间。无数剑气从罗丰身上的窍穴中喷发,并各自携带一种大道之力,或是圣极,或是秽绝。前者汇聚成流后,如同潜龙升天般巍然升起,一触云霄,立即就发出一声轰天碎云般的焦雷破空,撑起一片金色光芒,雷霆震怒,威势无涛。后者汇如血河,奔涌而出,黏稠腥臭的血气四处泛滥,黏稠得好似一个泥潭,饱含众生怨恨愤怒等负面情绪的凶残煞气。两种不同属性的剑气依某种玄奇阵法排列,化为漫空繁星,流光点点,一闪而逝之后,原地已近乎凝固的空气才发出无数凄厉破空尖啸,犹如千万强弓劲弩发出万道利箭,千万声连成一片,就如飓风怒吼般撼人心魄。并不契合的剑阵,两股至极之力相互激荡,迸发出惊人的能量,内部的冲突被罗丰以魂力强行镇压,勉强维持着阵形,饶是如此,仍展现出无可估量的破坏力。陈士载所衍化的道体勾陈大帝,奋力斩出的一剑被轻易崩碎,剑意冻结的空间亦被突破,万千剑气迎面荡来,他连出诸般手段,剑气、星芒、雷法交织成一片绚丽的光网,却被剑气轻易撕裂。道体勾陈大帝又翻袖掷出一对对熠熠生辉的紫金色圆球,上绘风云雷电、金戈铁马之图,随后他有反掌击出数十道绵长夭矫、凶猛霸烈的天雷,各自劈向一颗圆球,半空中顿时炸开数十团映彻天地的耀眼银白漩涡。紧接着一只只由雷光组成的,形态夭矫飞扬,气冲斗牛的龙虎雷兽、凤凰玄武,纷纷从漩涡中扑出,皆是披鳞带角,毛发可辨,张牙舞爪,栩栩如生,爪牙掠过,虚空都划起一道道细丝般的炽烈电芒,尽数炸向圣邪双极剑气。两者相互冲击,圣邪剑阵技高一筹,其阵中剑气一旦被毁灭,散发出的两种大道气息混合后,就会湮灭附近的雷光元气。在消去八成的剑气后,剩余的两成狠狠钉入勾陈大帝的身体里,接着如元磁共振互引,激荡出弥天雷光与连绵铿锵巨响,把他身体内部炸了个天翻地覆。好在这是一具由元气构成的道体,而非真正的肉身,陈士载并没有受到多么严重的伤势,其身形一抖,就将体内的圣邪剑气全部排出,连环的噗噗声,把他的道体洞穿成了筛子,不过下一刻便又恢复如初。虽是小搓,但陈士载并没有受伤,严格来讲,他还不算落败。罗丰没有纠结这点小事,而是道:“最后一招,注意了。”测试完关于圣邪双极合力的两个猜想后,他终于认真起来,打算第三招不再动用那些未完善的招式,而是以半步法相之能,彻底击败陈士载。双手一招,九乌剑和青暝剑同时纳入掌心,剑意逐渐高涨,汹涌气势混混待发。眼见罗丰便要出手,半空中的勾陈大帝突然散去,化为陈士载的模样,他颓丧地长叹一口气,道:“第三招不用比了,是我输了。”下方人群立即发出一连串不可思议的惊叹声,任谁也没有想到,陈士载居然会主动认输。“真没想到,自王都一别不过匆匆数载,道友的实力便增长到这等地步,陈某自叹不如,先前之约,一切便依道友心意吧,此事陈某不再插手,更在此承诺,今生今世都不再进入这方圆三百里的土地。”陈士载略一抱拳,当众立下誓言,接着便化光离去,没有再多说什么,行事甚是爽利。下方的妖族见此情形,明白自己死里逃生,顿时发出一阵惊喜的欢呼,接着又纷纷向罗丰磕头谢礼,能够战胜过去公认最强境界的炼虚大宗师,这样的实力已是属于妖皇的层次,乃是此世绝对的强者,尤其在妖皇猰貐被封印之后。另外一边,人群中那名告密者瑟瑟发抖,唯恐罗丰通过占算知晓是他在暗中捣鬼,而他也不曾料到,连大宗师的李士载都拿罗浮仙尊毫无办法,甚至被逼得不惜选择大丢颜面的主动认输,这位罗丰仙尊究竟是何方神圣?未免也强得过分了吧!此时,罗浮仙尊的目光忽而扫向人群,神光锐利无情,告密者陡然一惊,哪怕没有进行视线的交错,他也意识到自己已经被发现了,而作为一名另类的“叛徒”,他很清楚被揪出后的内奸会受到何等残酷的刑罚。然而,罗浮仙尊没有对他说一句话,在看一眼后仿佛失去了兴趣,转身入了山洞,气息从世上消失不见。告密者后知后觉,被吓得软塌在地上,再也没了气力,其他人虽然失望,但也没有表现得这么夸张,而且相比妖族的死活,他们更感兴趣的是罗浮仙尊的实力,能够两招逼得一位大宗师认输,这是何等旷古烁今的强者,若非有妖皇的先例,只怕就要将罗浮仙尊捧上天下第一的宝座。“降伏元婴后,对元力的掌控更上一层楼,但是因为动用了取巧的手段,我并没有从中得到体悟,伏婴境真正的用意乃是让修士挑战自我,突破自我,在与自身拥有相同实力的元婴交战后,于生死危险中突破自身界限,而我错估圣邪共体的力量,轻易便战胜了元婴,导致虽然达成结果,但失去了体悟的机会。当然,从收获来看,圣邪共体的灵感的价值,要远远高过一次寻常的体悟,我从中得到的好处更多,只是对黄泉等人,却是得提醒一下,除非是真的无法降伏元婴,否则还是凭自身力量来突破,得到的好处更多,依照正统的法门,一步步走下去。元婴的控元之能渐渐熟悉,我接下来应该考虑凝练法相了,通常修士会以自己证过的先天大道为核心,辅以其他的后天大道,如果没有先天大道,就以道种代表的大道为核心,但我证见的先天大道足有九条,却是很难分出主次,或许该考虑尝试凝练一尊圣邪共体的法相,而且也得准备对付第三重天劫……”开辟的洞天福地中,罗丰对外界的反应毫无兴趣,依旧我行我素,并开始推演种种法相,寻找最适合自己的一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