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气阴凉,微风和煦,灰色云层掩盖了蓝色的天空。一时间,有种秋高气爽的感觉。
沈千雪走到楼下,外面有种即将下雨的迹象。但这样的天气显得很舒适,一点也没有夏末的燥热感。
“千雪,早。”一个声音从沈千雪的后方传来,她回过头。只见宋弋鸣穿着防晒服,戴着遮阳帽,撑着雨伞,站在她家楼下的屋檐下。
他的防晒外套在风中轻轻浮动着,夹在帽檐处的几缕碎发也轻轻飞扬,他一只手提着早餐,一只手撑着伞,背靠墙壁站着。他看见沈千雪走出楼道,喊了她一声,然后径直走向她。
“给你准备的爱心早餐。”宋弋鸣将装着早餐的塑料袋递到沈千雪面前,沈千雪先是一惊,然后露出欣喜的笑容。
“没有放泻药吧?”沈千雪开玩笑地接过早餐,抬起手拨了拨垂落在脸颊边的短发。电线杆上的鸟儿叽叽喳喳叫着,拍打着翅膀,从沈千雪头顶飞过。
“泻药倒是没有,看你近来黑眼圈太重,一定没有好好睡觉,放了几颗安眠药。”宋弋鸣煞有其事地说着,还不忘配上轻轻点头的动作。
沈千雪一笑,抬起手轻轻地在他臂膀处打了打:“我要去上班了,你不用送我,万一半路出太阳了,我可没时间送你去医院就诊。”
“来一个爱的抱抱再走?”宋弋鸣张开双臂,等待着爱的抱抱。沈千雪白了他一眼,转身就走。
宋弋鸣发出一声失落的叹息,而走了几步的沈千雪又折回来,三两步上前给了他一个拥抱。
宋弋鸣有些惊讶,但这短暂的惊讶很快就被喜悦取代。他用力地搂了搂沈千雪,将额头抵在她的额头上,说了句:“路上注意安全。”
不远处停着一辆小车。小车的主人望着那靠在一起的两抹身影,拳头死死地攥紧。然后他一踩油门,将车开走。
沈千雪乘坐公交车到达公司时,不少同事聚在一起,像在议论着什么大事。
“听说前任主编忽然回来了。”
“她不是辞职了吗?怎么忽然回来了?”
“谁知道啊,可能福利没有这边好吧。”
“你们今天早上听到老板办公室的吵架声没?”
“听到了,车主管和老板好像吵得特别厉害,不过不知道是为什么吵架。”
“好像是因为主编的事情,我听到车主管说要辞退沈千雪,大概是觉得威胁到自己的地位了吧?”
“我觉得沈千雪和夏老板在一起也挺好的啊,沈千雪脾气那么好,又会做事。你看看车主管在公司,跟花瓶一样,一不高兴就随便发脾气,也就长得好看点,家里有钱点。”
“刚才我还看到车主管哭着离开公司,夏老板怎样就没去追呢?”
“你们在聊什么呢?”沈千雪走了过去。聚在一起的几个同事见沈千雪来了,急忙散开,摇头摆手地说没聊什么。
沈千雪似乎沉浸在恋爱的甜蜜中,对于公司的闲言闲语和八卦也不太感兴趣。她走进自己的办公室,却看到已经辞职的主编坐在她的办公桌前。
“你……”沈千雪一头雾水,而其他尾随在她身后的同事,都聚集在不远处等着看热闹。
“现在这裏是我的办公室,夏老板说的,他让你去办公室找他谈。”原先的主编从容一笑。
沈千雪微微皱起眉头,转身就去了夏梓明的办公室。
夏梓明正在办公室里整理一些文件,他见沈千雪气冲冲地进来,唇角不由得扬起一抹得意的浅笑。
沈千雪双手落在他的办公桌上,俯视着他。
夏梓明抬眸,笑意不明。
“为什么我的办公室坐着别的人?”
“我觉得原先的主编比你的人缘更好一些。”夏梓明双手交叉,支撑着下巴,抬头看着沈千雪,“另外,你和宋弋鸣公开恋情的事情对公司造成了一定程度的负面影响。”
“所以呢?你是准备以公司的名义开除我?还是打算解除和宋弋鸣的合约呢?”
“原来在你心裏,我是这么无耻的人。”
“在我心裏,没有你这个人。”
剑拔弩张的气氛在夏梓明的办公室内散开,挤在门外的同事们,正贴着大门偷听。
“我不想和你吵,你的主编一职暂时撤下来,在舆论风波结束之前,你暂时负责整理我这边的文案。”夏梓明指着旁边的桌子,上面摆满了会议文件和文案,“你去找其他编辑做一下手头工作的交接,然后过来这裏把这些文案修改了。”
沈千雪深吸一口气,虽然很想发火,但还是抑制下去了。
如果不是宋弋鸣的新书即将上市了,她也不会忍夏梓明。新书的宣传方案和各种策划她都已经做完了,如果在这个时候和夏梓明闹掰了,不管是对她还是对宋弋鸣,都没有好处。
在权衡了一下利弊之后,沈千雪只好妥协,同意了夏梓明的暂时性安排。
“如果你觉得这样合适,那就这样吧。”沈千雪不想在这裏浪费时间,她转身离开了夏梓明的办公室。
因为被夏梓明压迫着,沈千雪觉得有些喘不过气,工作似乎永远做不完,而且夏梓明还会没事找碴,不停地增加她的工作量。
“这些文案做完了,你就可以下班了。”夏梓明似乎在故意为难沈千雪,他将一沓文案堆在沈千雪的办公桌上,然后准备下班了。
沈千雪皱起眉头,看着夏梓明的背影,心裏很不愉快。她知道夏梓明是在用这样的方式激怒她,但她绝不会让夏梓明得逞。
“我知道了,我会做完这些再下班的。”沈千雪始终保持着友善的微笑。
夏梓明脸上浮现出一丝不悦,转身离开办公室。
沈千雪在他离开后,长叹了一口气。
手机嗡鸣,是宋弋鸣约一起吃晚餐的信息。
沈千雪将自己现在的情况告诉了他,表示现在抽不开身,吃饭的事情下次再说。
宋弋鸣简单地回了一个“好”字,然后再也没有打扰沈千雪。
沈千雪一边加班,一边留意手机。从她告诉宋弋鸣自己加班没空之后,宋弋鸣就真的不再给她发信息了。
沈千雪心裏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想想宋弋鸣单身这么多年,原来都是有原因的。
墙上时钟指针一圈圈转动着,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流逝。
公司的同事都已经下班了,除了夏梓明办公室还亮着灯之外,其他办公室都已经关灯了。
窗外忽然刮起了风,路边的大树婆娑作响,窗户也被狂风晃动,发出一阵阵拍打的声音。
深夜里听到这风声,有些瘆人。
沈千雪本来没有在意外面的声音,她全神贯注地校对审核最后一份文案。
就在这时,一阵奇怪的声音从办公室外面传来。
“有人吗?有人吗?”幽幽的声音飘荡在深夜里,那声音低沉喑哑,显得苍白恐怖。
办公室外的黑暗中,游离着幽幽火光,像传说中的狐火。
“谁?谁在外面?”沈千雪被一闪而过的狐火吓到,忙从椅子上站起来。
“夜深人静,肚子好饿啊。”外面传来的声音很悠长,这样的声音在空调冷气的衬托下显得尤为阴森。
“谁在外面?是人还是鬼?”沈千雪有些紧张了,她急忙抓起旁边的木质笔筒,小心翼翼地朝着外面移动。
就在沈千雪走到办公室门口的时候,一张被手电照射着的脸闪了出来。宋弋鸣突然出现,朝着沈千雪做了一个饿死鬼的表情。
“啊!”沈千雪本能地尖叫了一声,浑身颤了颤。
“哈哈……”宋弋鸣看着沈千雪被惊吓到的模样,捧腹大笑起来。
沈千雪摆出一副冷漠的样子,一脚踹在宋弋鸣的小腿上。
宋弋鸣的笑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阵阵哀号:“痛痛痛。”
“大半夜的,人吓人吓死人知道吗?”沈千雪有些生气,她走回办公桌前,继续校对文稿。
“别生气嘛,逗你玩的。”宋弋鸣将餐盒放在桌上,有些吊儿郎当地坐在办公桌上,“我怕你工作太晚肚子饿,所以就去菜市场买了菜,给你做了一顿营养晚餐。”
“现在都夜宵时间了!”沈千雪指了指墙上的时钟,现在指针已经指向九点了。
“那你就当夜宵吃嘛,消消气。”
“你穿得跟抢劫犯一样去菜市场,没被人抓住?”
“谁没事去菜市场当抢劫犯,要去也得去珠宝店吧。”
想到宋弋鸣穿这身衣服去珠宝店,只怕保安都要吓死吧?沈千雪不由得笑出声来。
“你傻笑什么?”
“没什么。”沈千雪一边笑一边打开饭盒。
宋弋鸣做了黑椒鸡扒、炒秋葵,还有一碗冬瓜排骨汤。饭菜的香味溢满了整个办公室,沈千雪闻到那香味,愈发饿了。
宋弋鸣坐在一旁,看着沈千雪吃得津津有味,满意地笑了:“我的手艺是不是很棒?有没有觉得有个会做饭的男朋友很幸福?”
“像你这么自恋的人,我才不会表扬你,免得你飞到天上去了。”沈千雪将最后一口饭送入嘴裏,满足地摸摸肚子,“不过呢,肚子饿的时候能吃到这些,也是很不错的。”
“你看你,嘴巴上都是油。”宋弋鸣轻笑,抽了一张纸巾,动作温柔地为沈千雪拭去唇角的油脂。
沈千雪看着宋弋鸣细心的模样,觉得自己真的好幸福。
“弋鸣。”沈千雪喊出宋弋鸣的名字,然后往前凑了上去,啄了啄他的唇,“这是奖励。”
“想亲我就说嘛,还要找借口。”宋弋鸣先是一愣,随即露出一脸无赖的贱笑。
沈千雪觉得他的脸皮愈发厚了,有种要打他的冲动。
墙上的时钟嘀嗒嘀嗒地响着,沈千雪不经意地看了看时间,还有半小时办公楼就要关门了,她得赶紧把手上的工作做完。
宋弋鸣将饭盒收拾好,陪着她校对审核文稿。
“这裏改动一下比较好,还有这裏。”宋弋鸣默默地站在沈千雪身旁,将她遗漏的地方一一指出来,加快她审核的速度。
在宋弋鸣的帮助下,沈千雪终于在十点之前做完了所有的工作。
赶在办公楼关门之前,沈千雪和宋弋鸣双双离开了办公楼。两人手牵手,走在寂静的大街上。
沈千雪将自己这几天在公司发生的事情告诉宋弋鸣,宋弋鸣对夏梓明的做法有些反感,他想去帮沈千雪讨个说法,但沈千雪阻止他去找夏梓明。
“你的新书即将上市,营销计划我也已经做好了,在这个节骨眼上,我们最好不要和夏梓明发生冲突。”沈千雪分析着现在的情况,“等新书上市了,我们再做下一步的计划,现在能忍则忍吧,总不能因为一时意气,让一切都付诸东流吧?”
“虽然你说得有道理,但作为男朋友,我不希望你在工作上受委屈。”宋弋鸣和沈千雪停在小区楼下,他温柔地抚了抚她的头发,“书能不能出版我并不在意,我不是一个为了利益而牺牲女朋友的人。”
“我知道你不是,但是我不想我们白忙活那么久。”沈千雪抿唇笑了笑。
“夏梓明要是敢欺负你,你要第一时间告诉我,知道吗?”夏梓明俯身吻了吻沈千雪的额头,沈千雪点点头,笑得很温暖。
“下周我请个假,我们找个海岛度几天假?”沈千雪提议道。
“原来你已经迫不及待地要跟我共处一室了啊。”宋弋鸣又开起了玩笑,随后又被沈千雪轻轻踹了一脚。
“你又耍流氓!”
“好啦,开玩笑的,你快回去吧,不然你妈要担心你了。”宋弋鸣掐了掐沈千雪的脸蛋,目送她走入楼道。
去度假的计划最终还是搁浅了,因为台风过境的通知席卷了所有人的手机。
因为台风的缘故,沈千雪只好取消计划,把重心放回工作上。
台风过境的这天,车晓曼和夏梓明又因为沈千雪的事情吵架了。
车晓曼很不喜欢夏梓明把沈千雪放在自己办公室办公,而夏梓明觉得车晓曼管太多了。两人吵得很大声,可愣是没打起来。
沈千雪回到办公室的时候,车晓曼捂着嘴哭着从她身边跑过。
“你们吵架了?”沈千雪抱着文件夹询问。
站在百叶窗前的夏梓明深吸一口气,并没有回答沈千雪。
沈千雪见他不说话,也就没有问下去。她坐回办公桌前,继续审核修改文案。
地上的落叶被台风卷上高空,积压在空中的乌云翻滚着,似乎随时都能掀起一场暴雨。阳光被黑压压的云层覆盖,云层中,有一股暗涌,不知何时会袭向大地。
宋弋鸣站在窗边,稍稍撩起一点窗帘。外面的风将路边的大树吹得摇摇晃晃,街上的摊贩都提前收摊走了。道路两侧的店铺都将门窗关上了,此刻的街上空荡无人,但偶尔会有小车和公交车开过。
敲门的声音突然响起,宋弋鸣看了看时间,这个时候应该不会是沈千雪。
难道是快递到了?
宋弋鸣这样想着,转身去开门。
房门刚打开,喝得烂醉的车晓曼便跌入了他的怀里。
宋弋鸣不喜欢酒精的味道,所以在车晓曼将自己的脸凑上来时,他皱着眉头用手撑着对方,拉开距离:“你怎么知道我家地址?”
“电脑档案里有啊,哈哈。”车晓曼双颊绯红,眼神迷离,“我听说,你和沈千雪正在交往,我特意来看看你,了解了解闺密的男朋友是个怎样的人。”
车晓曼虽然娇小玲珑,身材却很好。尤其是现在喝醉了,一脸绯红,竟带着些诱惑的气息。
这时,阴沉的天空响起了一阵雷鸣。闪电的光从楼道的窗户落下,从宋弋鸣阴鸷的侧脸掠过,将他的一脸厌恶勾勒出来。
台风开始呼啸,街边的树木被狂风吹得猎猎作响,像是被斧头砍伐一样。
“夏梓明的电话号码多少,我让他来接你回去。”宋弋鸣扶了扶烂泥一样的车晓曼,她也许是心情不好才喝了酒,也许是故意的。但他懒得去猜测,因为她喝多少酒和他没有关系。
“不要跟我提这个人,夏梓明这个浑蛋,三心二意,有我一个人还不够,非要去缠着沈千雪。我哪里比不过沈千雪,我比她有钱,比她漂亮……为什么你们都喜欢她,为什么啊……”车晓曼说着说着,哇一声吐了。
楼上走下几个中年男女,他们用厌恶的眼神看着车晓曼和宋弋鸣,眼神里似乎在说,要发酒疯回家发,别吐得满地都是。
“进来醒酒吧。”宋弋鸣虽然很无奈,但不想引起邻居们的不满。他拽起车晓曼的胳膊,架着她往屋内走。
走到沙发边的时候,宋弋鸣直接松手,让她自己一个人倒在沙发上哭哭啼啼。
宋弋鸣走到小冰柜前,将牛奶拿出来,倒在杯中递给车晓曼。
“喝点牛奶吧。”宋弋鸣虽然不喜欢喝醉酒就跑到别人家撒野的女生,但他的教养不允许他直接赶走她。
毕竟,现在外面正刮台风,过不了多久,可能会有大暴雨。
宋弋鸣看着车晓曼将杯中的牛奶喝完,转身便走去房间,找手机拨打沈千雪的电话。
夏梓明的办公室内,空调安静地工作着。窗外,已经是狂风大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