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雪,你还记不记得有一次刮台风,我们在学校骑自行车?”夏梓明望着窗外被风卷起的报纸,又陷入过去的回忆里,“千雪,我有时候觉得,我们还能回去。”
沈千雪轻蔑地笑,轻声道:“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
“千雪,我知道,你爱的人是我,你和宋弋鸣在一起只是为了气我对吗?”夏梓明忽然抓住沈千雪拿笔的手,他的眸中闪过一道光芒,那道光芒在她避开他的目光之后变得暗淡。
“我们现在都是有对象的人,请你放尊重一点。”沈千雪有些受惊,她抽回自己的手,起身准备离开夏梓明的办公室。
“我已经很尊重你了!”夏梓明一把将沈千雪拽回怀里。他的耐心已经消耗殆尽,他没办法继续将自己的情绪压抑下去。他接受不了自己喜欢的人和别人卿卿我我,他接受不了明明在同一个办公室,他却仿佛站在很遥远的地方看着她。
“我们为什么要互相折磨?我承认我当初和车晓曼在一起是为了气你,我只是想让你回到我身边,难道我错了吗?你明明知道我就是这样的人,为什么你却不愿意对我示弱?为什么要让我们一步步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我是真心喜欢宋弋鸣的!”这句话脱口而出的时候,沈千雪的手机响了,宋弋鸣打来了电话。
夏梓明朝着手机的方向看去,在看到来电人姓名的时候,他彻底怒了,一把抢过手机,狠狠地往地上摔去。
沈千雪就这样呆滞在原地,惊恐地看着自己的手机四分五裂。
“你疯了!”沈千雪看着无可救药的夏梓明,预感自己不能继续待在这间办公室,她朝着办公室的门口扑去。
夏梓明暴躁地大吼:“你给我回来!”
然而沈千雪的手还没有碰到门把手,整个人就被夏梓明强行拉回。
夏梓明快速地将办公室的门反锁起来,蛮横地拽着沈千雪走到办公室右侧的皮沙发旁。
“夏梓明,你干什么?”沈千雪怒吼了一句,而夏梓明将她狠狠地丢在沙发上,欺身而下。
狂乱的吻如雨坠落,窗外的台风呼啸,暴雨倾盆而下,在外面的世界大声地喧哗着,掩盖了办公室内的声音。
“你还记得吗,我以前也这样吻过你。你说,你喜欢我吻你。难道,现在你就不喜欢了吗?”夏梓明脸上带着笑,语气却甚是危险,他一手钳住沈千雪的双手,一手抬起她的下巴,“千雪,我爱你,我真的很爱你。你是我的,你只属于我一个人……”
雪纺布被撕碎的声音在沈千雪耳边响起,她的双手被紧紧地钳住,她的眼泪从眼角滑过,她歇斯底里地呼喊着,那声音却和窗外呼啸的台风交织混合。
台风天宛如世界末日,而她,此时也正经历着世界末日。
宋弋鸣站在窗前,望着外面的狂风暴雨,心裏有些不安。
沈千雪的电话无法接通,不知道她现在在忙什么。
这时,车晓曼的手机响了起来。车晓曼还有些醉意,掏出手机就扔在了地上。
宋弋鸣走出来看到地上的手机还在响,便捡了起来。说不定是车晓曼的朋友在找她,说不准对方能过来把她接回去。
宋弋鸣这样想着,接通了电话。
“车主管,我是小凡,你赶紧回来。老板和沈千雪好像在办公室里打架,门锁着我进不去。”杨小凡的声音听起来很焦虑。而宋弋鸣听到这段话,心情顿时沉了下去。
宋弋鸣抓起遮阳伞便冲出了家门,他甚至连鞋子都没有换。
大雨如同猛兽,积水汇聚在路面上。树叶混杂着垃圾被冲进下水道,下水道又被这些杂物堵塞。雨水在路面上越涨越高,最后没过人的脚踝。
宋弋鸣踏着路面上没过脚踝的雨水,跑出街口。
昏暗阴沉的天空不见一丝光线,明明是上午十点,天空却昏暗得就像晚上十点。宋弋鸣顾不上打开伞,急忙拦截了一辆出租车。
“去明宇出版公司。”
出租车的司机被他的打扮和神情吓了一跳,却还是朝着他所说的目的地开去。
一路上,宋弋鸣都眉头紧锁。他的心急促地跳动着,似乎再不赶到沈千雪身边,他就会因为心律失衡而死。
“司机,再开快点。”宋弋鸣不停地催促着司机。
“小哥,再快,我的车就要从路上飞出去了。”司机调侃着,暴雨砸在出租车的前挡风玻璃上,雨刮不停地摆动,“今天刮台风,现在还下大暴雨,开太快很容易发生交通事故的。前面红灯,得停了。”
“罚款我给,开快点!”宋弋鸣不要命地催促着司机,并将钱包里的钱都丢在副驾驶座上。司机看到散落在副驾驶座上的百元大钞,立马把安全第一抛在脑后。他加大了油门,以飞机般的速度到达了“明宇出版公司”。
宋弋鸣下了车,头也不回地跑进了公司。他冲进去时,公司内的员工都有些诧异。
“夏梓明的办公室在哪儿?”宋弋鸣有些粗暴地抓过一名员工,询问道。
那个被拽着肩膀问话的女生显然吓到了,她有些颤抖地指着走廊的某个方向。
宋弋鸣松开她,急忙朝着那个方向跑去。他尝试开门,但门已经被反锁了。
公司内的员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都聚集在走廊处看热闹。办公室内传出了陶瓷花瓶落地的声音,外面的众人哗然。
宋弋鸣皱了皱眉,往后退开一步,猛地抬脚踹门。不知是那门弱不禁风,还是宋弋鸣用尽了全力。只听见轰隆一声,一声炸雷在天空中爆响,门随之倾塌倒地。
宋弋鸣上前,一把拽起将沈千雪按压在身下的夏梓明。他一拳直击夏梓明下颚,在他往后退去之前,又拽过他,提膝撞向他的腹部。
夏梓明的腹部受到撞击,一阵胃酸翻滚,胆汁都吐出来了。公司其他人赶过来时,夏梓明正坐在地上擦拭唇角的血迹和胆汁。
宋弋鸣见人多起来,又急忙将自己的防晒衣脱下来,裹在衣衫不整的沈千雪身上。
沈千雪受了惊吓,见宋弋鸣来了,哭着扑进他的怀里,浑身发抖。
“没事了,没事了。”宋弋鸣紧紧地抱着沈千雪,手在她背上轻抚,轻声安抚她。公司的其他同事止步门口,不知道裏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电闪雷鸣之后,外面的天空开始放晴。阳光渐渐穿透稀薄的云层,狂风呼啸的声音也逐渐停息。
夏梓明捡起地上的一片碎陶瓷,冲向宋弋鸣。若不是杨小凡及时喊了句小心,宋弋鸣怕是要被割破手臂。
宋弋鸣斜眼一看,搂着沈千雪一同避开夏梓明。夏梓明拿着瓷片,直扑摔在办公桌后的玻璃窗边。
遮住光芒的百叶窗被摔倒的夏梓明当成救命稻草,唰地一下全部被硬扯下来了。
雨后的天空明朗清澈,阳光透过玻璃时浮现出一道小小的彩虹。而这些美丽的景象,却成了宋弋鸣痛苦的根源。
在光芒透入办公室的那一瞬间,几乎所有人都怔住了。
宋弋鸣痛苦地叫喊着,裸|露在空气和光芒中的皮肤快速地发红,那种感觉,就像是被烈火灼烧的吸血鬼。
沈千雪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画面,她几乎吓傻了。片刻后,她快速地找来一张毛毯,盖在宋弋鸣身上,为他挡去阳光。
“杨小凡,快把百叶窗装上!小敏,快打电话叫救护车!”沈千雪衝着门口外傻站着的同事大喊。
这会儿,大家才都反应过来,急忙上前帮忙。
同事们在沈千雪和宋弋鸣身后筑成了一道人墙,挡住阳光。杨小凡踩在椅子上,把损坏的百叶窗拉起来。一些同事拿着遮光布,一些同事帮忙将宋弋鸣转移到另外一间没有光线的办公室。
所有人之中,只有夏梓明坐在地上浑身发抖。
救护车的声音响起,救护人员抬着担架赶上来。宋弋鸣被救护人员小心翼翼地转移到担架上。沈千雪心疼地看着已经戴上氧气罩的宋弋鸣,一路哭着跟着抬担架的救护人员离开。
救护车到达医院之后,护士们直接将宋弋鸣推入了急救室。急救室外的红灯亮了起来,沈千雪以女朋友的身份为他签了手术许可。同时,护士也调出了病人档案,开始联系家属。
沈千雪站在急救室外的走廊上,她穿着宋弋鸣的防风衣,脸上满是泪痕。她握紧双手,祈求宋弋鸣不要有事,祈求宋弋鸣快点出来。
急救室内的红灯整整亮了三个小时。宋弋鸣被推出来的时候,手臂、脖子都缠绕着绷带。他脸上有一小部分的皮肤涂着药,看起来像在脸上画了涂鸦。沈千雪忙跟着推病床的护士走,一直看着昏迷不醒的宋弋鸣。他看起来很虚弱,像一根在风中孤单摇摆的芦苇,像一片会随时掉落的树叶。
那一刻,沈千雪感到害怕,害怕他就这样沉睡在梦里。
宋弋鸣的父母是在半夜赶到医院的,他们赶到医院的时候,沈千雪正守在他的病床边小憩。宋父宋母着急地走进病房,看着不成人形的儿子,痛哭流涕。他们在得知宋弋鸣是因为沈千雪才受伤之后,生气地将沈千雪赶出病房,让沈千雪离自己的儿子远点。
沈千雪不敢靠近病房,便在走廊的椅子上坐了一晚。
第二天宋戈鸣醒来的时候,发现沈千雪不在,而自己的父母正坐在床前。
“爸妈,你们怎么来了,千雪呢?”
宋弋鸣的父母见他醒了,先是欢喜,而后又因为赶走了沈千雪而面面相觑。
最后,宋弋鸣的父母在他的坚持下,将沈千雪请了进来,并向她赔礼道歉。
“你叫沈千雪是吧?昨晚我们太激动了,对你说了一些过激的话,还请你不要往心裏去。”
“我们作为长辈,也希望晚辈们好。我们也不是专制蛮横的父母,既然弋鸣已经认定你了,我们做父母的也不反对。”
宋弋鸣的父母有些尴尬地笑着,但前后差异如此大的态度,还是让沈千雪有点不适应。
宋弋鸣见自己的父母也有些尴尬,便把他们支出去了。
宋弋鸣的父母离开病房之后,宋弋鸣冲沈千雪笑了笑。那一瞬间,沈千雪的眼泪唰唰地掉下来。
她情绪不受控制地趴在宋弋鸣的床边大哭起来,不知道是因为担心宋弋鸣,还是对自己险些被侵犯的事情心有余悸。
“哭归哭,眼泪别掉在我皮肤上,伤口疼。”宋弋鸣没正经地说。沈千雪抬起头,哭笑不得。
“你怎么那么讨厌。”沈千雪想再难过一会儿,可面对宋弋鸣的调侃,她又忍不住想笑。
宋弋鸣抬起手,温柔地抚上沈千雪的脸颊:“我就是这么讨人厌,我还要你讨厌我一辈子呢。”他的手有些凉,手指的活动也显得迟钝。但这样的迟钝却显得他很温柔,犹如四月天和煦的风。
沈千雪凝视着宋弋鸣,就好像在凝视着夜里的星光。遇到什么样的人,就会有怎样的人生。沈千雪庆幸自己遇到的是宋弋鸣,庆幸他爱她,而她也正好爱他。
沈千雪身子往前一倾,碰上宋弋鸣擦着药膏和药粉的唇。宋弋鸣怔了怔,在沈千雪要深吻他的时候,轻轻拉开她。
“你的心意我收到了,不过,我唇上的药膏有点苦,等我好了你再亲我吧。”
沈千雪舔了舔沾在唇上的药粉,认可地点点头,最后忍不住笑了。
“你去我家换一件衣服吧,不然你这样子回家,你妈妈会担心的。”宋弋鸣揉揉沈千雪的脑袋,像在宠溺心爱的宠物一般。沈千雪点点头,又轻轻地抱了抱宋弋鸣才离开。
她起身的时候,宋弋鸣的父母正好提着早餐走进来。他们刚才拥抱的画面,也正好被他们看到。沈千雪心中不由得生出几分尴尬,一阵滚烫游走到脸颊上。她对宋弋鸣的父母露出一个害羞的笑容,急急忙忙地低头跑出病房。
“弋鸣啊,来跟爸妈讲讲,你是怎么认识这个姑娘的。”宋母有些八卦地坐到宋弋鸣的床头边,一脸很快就要抱孙子的表情。
宋弋鸣狡黠地一笑,转而望向父亲:“爸,要不你给我讲讲,以前你是怎么追妈妈的吧。”
“别想转移话题,赶紧跟妈说说。”
“爸,你娶老妈的时候,有没有觉得她很八卦?”
“你个兔崽子……”
一辆出租车停在了“中珠九悦”楼下,沈千雪穿着黑色的防晒上衣,从车内走出来。
地上的雨水经过一晚上的蒸发已经干了,只有一些地势比较低的路面还有少量积水。
树木被昨日的台风摧残,如今整条街都是落叶和树枝。明亮的天空飘过几朵蓬松柔软的云,云被风吹散,被缕缕晨光穿透。
沈千雪抬头望去,树影斑驳,阳光和煦。她深吸一口气,保持微笑,走入小区。
小区楼道内的窗子是没有玻璃的,刮风下雨的时候总会有雨水落入楼道内。沈千雪小心翼翼地走在湿漉漉的阶梯上,因为没有阳光照射,楼道内的积水有些多。
沈千雪走到宋弋鸣家门口,蹲下身子翻开地垫,拿起藏在下面的钥匙,准备开门。
“吱呀”一声门开了,但沈千雪还没有将钥匙插入锁孔。
“千雪?你怎么来了?早啊。”车晓曼穿着宋弋鸣的衬衫,打着哈欠说,一副刚刚睡醒的模样。她看到沈千雪一点也不惊讶,反而像在欢迎客人。
沈千雪拿着钥匙的手微微地颤抖,她看着车晓曼,想起很多年前,车晓曼对她说:“我和梓明在一起了。”
“你怎么会在弋鸣家?”沈千雪已经不是过去那个逆来顺受的她了,她不会像以前一样把看到的听到的当成事情的全部。
当年车晓曼劝分不劝和,用尽心机手段,就是为了和夏梓明交往。
而现在,夏梓明一心想和沈千雪复合,车晓曼被冷落在一边,难免会使出一些非常手段。沈千雪不知道自己的猜想是正确的还是错误的。
忽然间,她想起了昨天的事情。她还没接通电话,手机就已经被夏梓明摔碎了,但宋弋鸣却还是及时赶来了。
是谁通知了宋弋鸣?
“啊,你看我,喝多了都不知道这是谁家了。我还以为我昨晚跟梓明在一起呢,没想到是宋弋鸣啊。”车晓曼故作惊讶,又急忙解释,“千雪,你可别误会,我们只是喝多了,没做什么事情。”
“我没误会。”沈千雪故作冷静,保持着微笑,她倚门而站,“但是你要是穿着我男友的衣服回去见你男友,夏梓明会不会误会,我就不敢保证了。”
沈千雪微笑着提醒车晓曼。
车晓曼面露尴尬之色,转身回到房间换回自己的裙子。
“千雪,你真的变了很多,我都有些不认识你了。”车晓曼穿上自己的高跟鞋,仍不想离开。
沈千雪却抱着胳膊堵在门口送她:“人都是在不停变化的,进入社会这么久,有些变化是难免的。倒是你,一直都没变呢。”沈千雪话里有话。
“你想表达什么?”车晓曼的神色有些变化,夏梓明的行为已经让车晓曼不满了,而现在沈千雪却变得如此不知廉耻,这真的超出了她的想象。
“我是说,你和以前一样漂亮,笑容甜美,任何人看了都会心软。”沈千雪依旧保持着笑容,她看着车晓曼从自己身边擦肩而过,然后笑了笑,“啪”一声将她隔绝在屋外。
车晓曼攥紧拳头,瞪了那扇门一眼,甩头离去。
沈千雪背靠在门上,深深叹了一口气,内心陷入巨大的矛盾中。
宋弋鸣和夏梓明不一样,宋弋鸣不是一个那么容易动摇的男人。
而且,宋弋鸣为了救她可以不顾自己的安危。
就凭这一点,她应该无条件信任他,信任他不会做出背叛自己的事情来。
可是,车晓曼为什么会在宋弋鸣家过夜?
沈千雪无力地蹲在地上,心绪不宁。
是不是问一下宋弋鸣会比较好呢?
沈千雪起身,回卧室换衣服。
衣柜打开的时候,沈千雪好像踩到了什么。她低头一看,是一个杜蕾斯盒子。
两年前,林淼家人前来打砸的时候,沈千雪拨通车晓曼电话时听到的声音又在她脑海里回荡起来。
那些好像永远不会消失的声音,像噩梦一样在她脑海里回响。而车晓曼来找她时所说的话,也一再响起:“千雪,那天你打电话来……其实,其实我和夏梓明在……”
“那天,梓明喝多了。他不肯回家,硬要去酒店过夜。然后……把我当成了你……我们……”
“千雪,我知道这样做对不起你,可是,我和夏梓明已经,已经在一起了,要是他不对我负责,我,我就没脸见人了……”
“千雪,你能理解我的对吗?”
“千雪,你们已经分手了,你能把梓明让给我吗?”
噩梦一样的话语,在沈千雪脑海里一遍遍回放。她抱着头,蹲坐在地上,眼前仿佛出现了一些奇怪的幻影,仿佛宋弋鸣和车晓曼就在她面前缠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