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王是您的亲生儿子,您根本就不必再怀疑了。”庄妃虽然话少,但还是明事理。
“我知道,不过只要是看见他,我就总能想起德妃之前的那些事,让我这心裏啊,就不得安生。”燕王将一块梨放进嘴裏,“所以这些年来,任凭寒儿怎么胡闹怎么过分我都在容他,就让他和卿儿多较较劲,让卿儿历练历练,感受下人心叵测也是好的。”
“王爷真是用心良苦。”庄妃并没有表明自己的态度,只是顺着燕王的话说了下去。
而殿外的战寒将这一切尽听耳中,燕王每说一句,就如同刀子一般剜在战寒的心尖上,也是到此刻战寒才终于明白,原来这么多年与战卿的谋求抗衡,他在燕王眼里不过是一枚棋子,一枚教会战卿如何成长的棋子!
战寒越想越气,猛地推开殿门冲了进去,按捺不住自己的怒火将寝宫中的长剑一把抽出,直指燕王:“父王!你刚才所说的可是句句属实?”
庄妃和燕王都没有料到战寒居然会听到这一切,但出于对燕王的担忧,庄妃还是壮起胆子挡在了燕王面前:“寒儿,你有话好好说,把剑放下,他可是你的父王啊!”
“呵,父王?”战寒讥讽地笑了笑,“是啊,我的父王明面上是在对我好,实际上却在处处算计着我这个亲生儿子!你猜忌我母妃的清白,利用我给战卿铺路,可曾想过我的感受?你在做这一切的时候,想过您也是我的父王吗?”
燕王虽然被战寒惊吓了一遭,但终究有为君者的气度,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来,走到战寒面前,步步紧逼:“所以呢?你如今要亲手杀了你父王是不是?亲手杀了你母妃还不够,现在又要来对父王下手了?”
战寒到底没有那么大的胆子,只能步步后退:“父王,是你逼我的!母妃不是我杀的,不是!是她自尽的!”
“你可以用这个说辞骗过天下人,你觉得能骗过父王吗?”燕王睥睨着他,“要不是因为你的狼子野心,你母妃怎么可能为你去死?她的死不就是为了成全你吗?那又与你亲自动手有何分别?”
燕王的一字一句刺|激着战寒敏锐的神经,但战寒依旧手持长剑,不肯放下:“母妃是怀着对你的怨去的,你从来没信任过她,正如从来没有信任过我一样!母妃临死,你都还在怀疑我的身份,不是吗?”
“是又如何?”燕王没有丝毫悔意,“奸臣宇信为了你的世子之位居然提出让德妃与他暗通款曲之事,难道不是事实吗?虽然当时本王及时赶到才未酿成一场大祸,但有此心,便足够诛杀万次!”
“你的身份究竟是燕国寒王之子还是私通之子,说到底其实本王根本不在乎。如果你可以老老实实、本本分分地待在宫里,本王没想拿你怎么样!可你偏不,偏偏要去奢求自己这辈子都不可能的事情!就连德妃跳水自尽都没能让你幡然醒悟,反而变本加厉!你觉得,本王如何再能容得下你?”事已至此,燕王也无意隐瞒。
战寒被燕王彻底激怒,手拿长剑不由自主地便冲了上去。庄妃从未预料到战寒居然会如此冲动,情急之下疾步挡在了燕王面前,长剑划过,庄妃中剑昏倒在地。
“来人!”看着庄妃昏迷过去,燕王才显现出一丝关切之情,急忙将殿外的人唤了进来。
“传御医!治不好庄妃唯你们是问!”燕王满怀担忧地将庄妃交给了赶来的宫女。
“是。”宫女急忙退下。
战寒眼见自己真的伤了人,双手在不停地颤抖着。
殿内侍衞见此情形不敢私自撤离,只能请示着燕王的意思:“王爷,是否需要我们把寒王殿下带走?”
“不必!”燕王挥了挥手,“你们下去吧,把寒王的佩剑也拿下去。”
“是。”侍衞不敢多话,急忙退了下去。
战寒失魂落魄,脚下不稳跪坐在地,泪水顺着眼角滑下:“所以从始至终,父王你都是在利用我?”
“你该满足的,不是吗?”燕王对德妃和战寒的事情,心裏始终有结。
“为什么?就因为你怀疑我不是您的孩子?”战寒还是不愿意相信,“可滴血认亲您已经看到结果了,不是吗?”
燕王长袖一甩,两只手背在身后,轻笑着看向战寒:“那又如何呢?我只要看见德妃便觉得甚是恶心!而你,更像是一个长在本王手上的倒刺,拔了觉得疼,留着又嫌碍眼!”
燕王冷冷地笑了一声:“寒儿,你就知足吧,就算你成了世子,将来继承了燕王之位又能如何呢?你真的能堵住天下悠悠众口吗?难道你就不怕等你位高权重的那一天,每一日都有人在你耳边窃窃私语,说你曾经被怀疑过王子身份吗?”
“你……”战寒强撑着站起身子,发丝早已凌乱不堪,伸出手去指了指燕王,“你不配为君,更不配为人父!”
战寒紧接着便是一阵狂笑:“哦,对了,你还不配为人夫!你永远都是用你自私到可笑的爱去对待每一个人,我母妃如此,庄妃如此,就连被你幽禁起来的公主亦是如此!你穷极一生可那公主却没有看你一眼,真是报应啊!”
“放肆!一派胡言!”唯有听到“公主”二字,燕王才有一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拿起地上的剑狠狠地指向战寒,“我不许你再提起公主!”
战寒此刻早已失去理智,变得歇斯底里起来。
趁着燕王疏忽的工夫,他几步上前将燕王手中的长剑夺了下来,转守为攻,直指燕王胸膛:“呵!不能再提?儿臣不提,难道父王午夜梦回的时候就再也不记得她了吗?儿臣不提,难道公主就能像从未出现过那般消失在父王的记忆里了吗?”
战寒继续逼近,长剑已经刺破燕王的衣襟,渗出血来:“既然如此,那父王就下去陪她吧!到时候父王正好可以好好问问,她会不会原谅你?”
与此同时,包扎好伤口的战卿和毛豆子马不停蹄地往燕王宫赶去,临到皇城内,却不想中了早早安排好的弓箭手埋伏。幸好此时二人早已有所准备,耗费了一番劲儿便打下了远处射来的弓箭,红羽和世子府的暗衞也适时将城墙上埋伏的弓箭手尽数绞杀。
就在战卿和毛豆子急急赶到燕王寝宫的时候,寒王已经不见了踪影,燕王躺在地上,鲜血流了一地。
“父王!父王!”战卿赶紧上前抱紧了气若游丝的燕王。
毛豆子赶忙跑到了战卿和燕王身边,见到昔日与离殊联合一起灭掉前朝的仇人,忽然陷入沉默。
倒是燕王在看到毛豆子的时候,神色显出一丝讶异:“你?”
“父王,这是豆子,是儿臣的世子妃,是儿臣这辈子会一心一意护着的唯一。这次回来就是想跟您说明这件事,以国礼迎娶。”战卿还以为燕王想知道毛豆子的身份,连忙点头。
“挺好,挺好。”燕王似乎已经感受到了什么,甚至说是确认了自己心中的想法,眼角居然有一滴清泪滑落。
燕王猛咳两声,呛出血来,似乎用尽全身的力气将战卿和毛豆子的手搭在了一起:“我临走之前,看到你们两个好好的,也就够了。不过唯一的遗憾是,我没办法亲眼看着你们成婚了。”
“父王……”战卿听着燕王的临终之语,难以自持地落下泪来。
“以后,卿儿这个人我便交给你了,”燕王欣慰地看向毛豆子和战卿,“同样,卿儿你要时刻记着,一定要对世子妃好,明白吗?”
“儿臣明白,定不负父王嘱托。”
“如此甚好……”燕王笑了笑,如释重负,想触碰战卿脸颊的手猛然滑落,没了声息。
恰在此时,红羽匆匆赶了过来。战卿悲痛欲绝,看向他,咬牙切齿般憎恨道:“寒王人呢?”
“回主上,属下有罪,未能及时拦住他,已经趁乱逃了。”
“追,找到他人,务必带回来!”
“是。”红羽领命退下。
燕王意外被杀,战寒失去踪迹,燕王宫群龙无首,顿时陷入一片混乱。战卿临危受命,挑起燕国大樑,处理国事,将燕王顺利风光大葬。
然而燕国局势刚有一些起色,红羽便匆忙来报:“殿下,大事不好。属下收到消息,寒王他正带兵向金陵方向去,似乎是要打入金陵城中谋夺皇位。”
“怎么会这样?”毛豆子早就想到战寒一定会想尽办法杀回金陵,但她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他居然能在刺杀燕王后还如此泰然处之地布置这一切,当是早有此番野心。
毛豆子看着眉头蹙起的战卿,在心中下了一个巨大的决定:“红羽,你们先留在这裏,把燕王宫的一切安顿好,我先动身回到金陵。”
“不行!”战卿决然拒绝了毛豆子的提议,“王兄马上就要攻入金陵城了,你现在去那儿不等于送死吗?”
“可素问还留在金陵啊,顾轻狂和苏轻鸾也还在皇城里,我不能看着他们有事而不管不顾。”毛豆子拉紧了战卿的衣袖,哀求道,“况且红羽不是说派人已经在途中设下埋伏了吗?他们至少也要耽搁几日,一定没我快的。我向你保证,不会再进皇宫,就是在外面接应他们,可以吗?”
“我跟你一起。”战卿下意识地就想与毛豆子一同离开。
“燕王刚刚下葬,朝廷尚且不稳,况且现在战苍还没有回来,你一走,燕国就真的没有人了,万一再出点乱子可怎么好?”毛豆子虽然心裏很想战卿陪在自己身边,然而时局如此,不得不暂时分别。
“你……不恨父王了吗?”战卿忽而问起。
毛豆子缓缓看向了远方,又回头看向战卿的眸子,终是摇了摇头:“不是不恨了,是没必要了。前朝旧事到燕王为止就散了吧,再去追究也无济于事了,而且,上一辈的恩恩怨怨我怎么能强加在你身上呢?”
“豆子,我以燕国百年荣光对你立誓……”战卿还没说完就被毛豆子打断了,毛豆子眸中带着泪意:“不必了,我虽然原谅了燕王,放下了旧事,但这并不代表我就可以安之若素地与你在一起。”
毛豆子走出大殿,遥望着燕国远处的万里河山,轻轻笑了笑:“战卿,你即将是这燕国的王,是这辽阔疆土的主人。而我,实在没有心思也没有能力可以站在你身边,与你共享这万里河山。你曾经说过,会许我一个风调雨顺的太平盛世,这句话,我到现在依然记得,也永远相信。但是我会在远方看着,等着,也祝福着,只是若在你的身旁,请恕我万万做不到,你眼里该有的,是天下百姓,心存的,当是福佑苍生。而我只有小家之情,经此一别,有缘再见。”
“豆子……”战卿心下一惊,急忙追了出去。
然而,毛豆子却决绝地用剑柄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战卿,如果你能懂我,你当知道我是真的累了,看着宫里的故人平安无恙,是我隐居之前想做的最后一件事,请你放过我,也是放过你自己。”
毛豆子拼命忍住眼中的泪水,与其说她现在是没有勇气再站到他身边,不如说是在担忧未来。她在想,若将来有朝一日,战卿真的继承了燕国的大位,那自己又将身处何方?燕王的事情还历历在目,她没有信心确保战卿不会成为第二个燕王,花前月下,朝三暮四。
她在担心,在害怕,在忧虑着将来自己的处境,如果有一天她不再是他心裏的那个人了,自己又将如何自处?是自此幽闭深宫还是撒手而去?抑或是沉浸在无穷无尽的宫廷争斗中染满鲜血?她都不愿。既是如此,倒不如此刻放手,还彼此一个清静。至少,存在我们彼此记忆中最美好的,还是当年那场烛影斑驳里的携手共济。
毛豆子说完后,倏然收剑,毅然决然地快步离开了燕王宫,而身后的战卿踌躇几步,终究还是没有追上来,只是眼噙热泪望着毛豆子离开。
“殿下,您不去看看吗?”红羽上前有些不忍。
战卿缓缓摇了摇头:“我知道她想要的是什么,但现在三弟还在外漂泊,我们只能先将王宫里的所有事安顿好,待时局稳定后,我定会许她想要的一切。”
“是。”红羽听着战卿的话,知道他已经有了主意,不再劝说。
一路上有战卿和红羽安排的助力,毛豆子回金陵一路格外顺利,不消几日,便快马加鞭赶到了金陵都城。而此时的金陵城,还沉浸在一片欢声笑语之中,丝毫不知道寒王将要攻城的消息。
毛豆子马不停蹄地进入了皇宫,第一时间告诉了顾轻狂三人这个消息,素问听从毛豆子的安排急忙去收拾东西,却在未央宫中发现苏轻歌消失了。
“主子,苏姑娘不见了。”素问匆匆回来回禀。
“不见了?”毛豆子还不知道苏轻歌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想了想也就明白了,“估计是早早收到了寒王的消息,趁乱出宫了吧,不必管她了,你快去收拾吧。”
“好。”素问离开。
顾轻狂和苏轻鸾似乎早已做好了决定一般站在原地不动,毛豆子有些焦急:“你们怎么还不去收拾呢?”
“你不在的时候,寒王趁机模仿离秋的笔迹写了一封诏书,字字句句都是要立寒王为新君的字眼,就连皇城里的守衞都被撤了大半。现在寒王不知道我还活着,可若是连我也走了,寒王就真的长驱直入了!”
“你想留下来揭穿寒王的阴谋?”
“是!寒王如今率领的不只有自己麾下的人,还有以奸佞当道重振朝纲的名义被他蒙骗的有识之士。我也曾以皇上的名义下过诏书,但寒王每次都说这是假的,欺骗大家说皇上已经死了,还拿到了皇上的玉玺来证明。我也是毫无办法,才要留在金陵城里,当面以证清白,希望还能挽回局面。”
“可是……”毛豆子很是担忧,“我知道之前寒王派人暗杀离秋之后便将玉玺偷偷带了出去,为今之计确实只有你安然无恙地出现才能回击那些谣言,反指寒王谋逆,可万一……”她不忍再说下去。
“就算万一寒王执迷不悟,兵戎相见,我与轻狂也一定不会退缩,与大炎共进退。国在人在,国亡人亡!”苏轻鸾显然是已经与顾轻狂商议过了,这便是他们最终的决定。
毛豆子还想再劝,却被顾轻狂拦下:“豆子,我知道你们都是为了我们着想,你们的心意我们领了。只是如今国家危难之际,我身为一国之君,无奈站在这个位置上,必须承担起该有的责任。我不想千百年后,等人们再谈论起大炎,会说这个皇上暴虐无度,弃国而逃。”
毛豆子正要说些什么的时候,素问忽然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主子,主子不好了!寒王率兵进城了!”
“没人拦住他吗?”毛豆子未曾预料都城的守衞居然早已尽数瓦解。
“没有。”
“百姓们呢?可有事?”顾轻狂这时候担心的却是城中人的性命。
“并没有,”素问气喘吁吁,“他们、他们凶神恶煞地冲了进来,显然是衝着宫里来的,所以并没有时间去处理城中的事情。”
“知道了,素问,你先去躲一躲,找机会就逃出宫去,及时将消息通知给战卿他们。”
“好。”趁着寒王还没进入皇宫,素问急忙跑走。
就在素问离开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便听到一阵杂沓之声,连带着宫人们的惨叫,金陵皇宫内瞬间横尸遍野,血流成河。
战寒率领亲衞大摇大摆地走进了清央殿,虽然看到皇上还活着还有一瞬的惊讶,但已经顾不得许多,大手一挥便要命令亲衞将皇上和苏轻鸾斩杀。
毛豆子与一旁的侍衞看准时机,弯手提箭,几支弓箭同时射出,准确无误地射中了前去取人性命的三名亲衞。
战寒这才注意到隐在暗处的毛豆子等人,不由得轻笑一声:“时隔多日,我们终于又见面了。”
“残害双亲,谋权篡位,人人得而诛之!”毛豆子并不想和他多废话,更不想对着他说笑一句。
战寒此时却仿佛胜券在握的样子,解决掉侍衞之后才开口道:“呵!我谋权篡位?这裏的每一个人可都看得清清楚楚!我战寒今日是以清君侧的名义来的!”
战寒吩咐手下将玉玺端了上来:“先皇已逝,连传国玉玺都交到了我手里,却没想到偏偏有人不信,还冒充先皇的样子和笔迹再下诏书!如此奸佞小人岂能任由他祸乱朝纲?前来绞杀难道不是本王应尽之责?”
“寒王想铲除奸佞小人我自然是无话可说,可这满殿里究竟谁是奸佞?到底是安然无恙的皇上还是狼子野心的你呢?”
“先皇的传位诏书明明白白写明了要立我为新帝!其他敢有不从者自然是奸佞小人!本王这些时日来,无论是在燕国,还是在金陵,扪心自问是先百姓忧,后百姓乐。先皇慧眼识才,有什么不对吗?”战寒还装模作样地对着上方拱了拱手。
“呵!是吗?”毛豆子轻笑一声,“您原来对所有人都这么好啊!那怎么不见您先前口口声声说爱着的苏轻歌啊?”
战寒听到“苏轻歌”三个字,神色陡然变了一变,对着毛豆子扔去一支金钗,正是苏轻歌先前所珍视之物:“死了!因为胡搅蛮缠被我杀了,你满意了吗?”
苏轻歌在离开皇宫之后便迫不及待地去找寻战寒,却没想到换来的是这样的下场。而正在此时,战寒的耐心也渐渐被消磨殆尽,吩咐亲信对着三人冲了上去。
毛豆子孤身一人挡在顾轻狂和苏轻鸾身前,渐渐精疲力竭。好在没过多久,被战寒故意留在后面的有识之士皆来到清央殿,看到顾轻狂的第一眼便愣住了。
“寒王,您不是跟我们说皇上已经驾崩了吗?怎么这是……”
听到来人的质疑,战寒果然有些站不住脚:“这还不明显吗?传国玉玺就在我手里,这人是被奸党推上台的冒牌货!”
顾轻狂在这时恰到好处地站了出来:“冒牌货?朕这个人就站在这裏,你居然敢亵渎朕!诸位将士,朕先前被人刺杀,是寒王派人盗走了玉玺,这个账朕还没来得及和寒王好好算算,寒王就这么迫不及待地要取朕而代之了吗?”
“你有何证据?”寒王还在垂死挣扎。
“就凭它!和朕真真切切的一张脸!”顾轻狂霸气地将之前所有的往来国书与奏折全部抛在了战寒和众位将士的面前。
被蒙骗的将士一时之间哑口无言:“寒王,这是怎么回事?”
“寒王说不出了是吗?那朕替你来说!”顾轻狂一时仿若气势陡升,“寒王先前在燕国为了争夺世子之位,逼死了他的母妃。又为了谋夺燕王之位,亲手杀死生父!如今刺杀朕不成,便盗走玉玺暗自策划了这场闹剧,企图登上皇位,朕说的可有一点不对!”
战寒眼看行迹已经败露,干脆孤注一掷,冲出殿外向着天空发射了一个暗号,随着信号弹在空中炸开,顿时无数火把如剑雨般向皇宫方向掷了过来,一时之间所到之处皆化为了火海。
众人急急忙忙地避火,全部都忽略了寒王的行踪,而毛豆子担忧顾轻狂和苏轻鸾的安全,也帮忙灭火,却不料在此时被寒王偷袭,一记手刀劈昏过去,晕倒在地。
等毛豆子再醒来的时候,已经身在一个茅草屋中,手脚都被绑得结结实实。还不等毛豆子反应过来这是哪儿的时候,寒王已然走了进来。
寒王恶狠狠地将堵在毛豆子口中的布条拿了出来,幸灾乐祸:“没想到吧?你最后还是到了我手里!”
“你要做什么?”毛豆子还是有些紧张。
战寒此刻的状态已经接近疯癫:“呵呵,做什么?当然是要你为你做过的一切付出代价啊!我三番五次想要得到世子之位,却屡次被你和战卿搅局!就连燕王的王位,父王都宁死也不传给我!这些便算了,小名小利我战寒不在乎。可你千不该万不该阻挠我成为天地共主的计划!所以……”
战寒将手边一个茶盏猛然摔碎,随手拿起一个碎瓷片在毛豆子脸上比画着:“所以,我就放了一把火,封闭城门,干脆让他们同归于尽!而你,自然是不配那么痛快地死。于是啊,我就把你抓了来,还给战卿放了消息,我就是要眼睁睁地看着你们两个悲痛欲绝!”
“卑鄙!”毛豆子忍不住啐了一口。
战寒丝毫不气,反而是淡定地抹了去,继续笑着:“慢慢等着吧,一会儿,你那夫君就该来了!”
不消一刻,战寒便听到了门外来人的声音,狠狠地将毛豆子推搡了出去,匕首一分一分靠近了她的脖颈:“哟,果然是心疼啊!这么快就来了?”
“少废话!”战卿强忍着怒气,“赶紧放了豆子!”
“放了她?可以啊,”战寒一阵狂笑,“你替她去死?”
看战卿没接话,战寒轻笑一声,用冰凉的匕首拍了拍毛豆子的脸:“你看,多么负心薄幸的一个人啊!到头来,还是不敢为了你豁出命去!昔日那些甜言蜜语,不过是哄人玩儿的罢了!”
战卿趁着战寒看向毛豆子的时候,悄悄对着毛豆子比了个手势,示意毛豆子再拖延一刻,红羽马上就到。
毛豆子会意,立刻接过了战寒的话,语气有些颤抖:“不用你提醒,我早该知道,你们王室的人,没有一个是真心的!”
“豆子……”战卿赶忙配合了毛豆子,一同拖延时间,“我心裏还是有你的。”
“呵呵,有我?有我你为什么到现在都不敢舍身相救?”毛豆子开始和战卿在战寒的面前“飙演技”。
“我……不是你想的那样。”
“呵,事到如今,你让我如何信你。”
毛豆子还没说完便被战寒一下子打断:“好了,别说了!现在不是给你们叙旧的时候!战卿,我再数三个数,如果你还不拿着你的剑自刎当场,那么死的,就会是她!”
“一……二……三……”战寒的匕首马上就要划过毛豆子的脖颈。
“等等,我替她!”战卿及时止住了战寒的动作,举起长剑便要对着自己捅下去。
说时迟那时快,红羽恰巧赶到,远处一枚暗器打在了战寒手上,战寒始料未及,吃痛松开了毛豆子。
战卿立刻飞身上前将毛豆子带离,轻轻抚了抚刚刚被战寒划过的伤痕:“豆子,没事吧?”
“没事。”毛豆子摇了摇头。
战卿看着战寒准备逃走,急忙追了上去,与红羽联手将战寒毙于刀下。
危机已解,红羽还是对着战卿请罪:“属下救驾来迟,还请主子恕罪。”
“无妨。”战卿虚扶了红羽一下。
毛豆子迎上前去,还在担心着宫里的情况:“宫里的火灭了没有?顾轻狂和苏轻鸾没事吧?”
红羽闻言不知道该如何去讲,干脆没有说话。
战卿看出红羽的为难,继续开口:“我们处理好国事之后,担心你这边的情况,几乎是与你同时到达了金陵城,正要进去的时候,发现素问匆匆跑了出来,告诉我们寒王已经攻了进去。等我们制伏叛军之后,宫里就已经着火了。待大火熄灭后,我们在清央殿发现的,就只有……”
“只有什么啊?”毛豆子万分焦急。
“只有两具抱在一起烧焦了的尸骨,”战卿缓缓开口,很是感伤,“应该是顾轻狂和苏轻鸾。”
毛豆子闻言身形猛然一颤,再次想起之前那个自己做过的梦,自己一直以为最后葬身火海的会是自己和离秋,这才在进宫之后不断地躲避着圣宠,就是不想让梦境变成现实。而直到现在自己才参透,原来那两人并不是自己和离秋,而是顾轻狂和真正的丞相府三女苏轻鸾。
原来千帆过尽,我们始终躲不过的,终究是“命运”二字……
毛豆子有些怅然若失,踉踉跄跄地向前走去,却被战卿从背后抱住。
毛豆子此刻已经无力再去挣扎,好像只是在说一件无比稀松平常的事情:“我一早便说过了,我不会是你的世子妃。”
“我也并没有让你做我的世子妃啊。”战卿轻柔地贴在毛豆子耳边说了这一句。
毛豆子有些不解,回过身去:“什么意思?”
“安顿好燕国的一切后,我便给三弟飞鸽传书,让他回来继承燕国的王位。而我与你,则一起隐居山林,过普通百姓的生活。”
“可你愿望中的太平盛世怎么办?”毛豆子虽然感动,但也并不想因为自己而耽误了战卿。
“若无你在身旁,风调雨顺的太平盛世又有何用?苍生再重,也重不及你……”战卿凝视着毛豆子的面庞,情难自已,轻轻在她额头落下一吻,“这锦绣繁华,万里河山,我只愿同你一人……”
“战卿……”毛豆子热泪盈眶。
战卿伸手蘸去她眼角的泪花:“事到如今,还直呼夫君的姓名吗?就连素问对红羽都改称呼了。”
“他俩?”毛豆子想到这儿不禁笑了笑,“那素问现在叫红羽什么啊?”
战卿还没答覆毛豆子呢,就看到远处素问笑意满满地衝着红羽跑了过来:“红红!”
“红红?”毛豆子听到这个称呼笑得喘不过气来。
看着战卿似乎颇为期待的样子,毛豆子最后只能遂了他的愿,猛然一跃跳到了战卿腿上,战卿将毛豆子接在怀里,笑看向她,静待下文。
毛豆子好久才从牙缝里憋出一句:“卿卿!”
“是……”战卿嘴角扬起,满是幸福地应下了这一句,转瞬吻上了毛豆子的唇。
半晌,战卿才肯放开毛豆子,紧紧拉起她的手,顺着小溪流走过:“走吧娘子,我们去找个地方选个大房子!”
“好,我还要一处小院子,将来可以种种菜,养养花,闲来无事的时候还能夏日乘凉!”毛豆子松开战卿的手,一路在战卿面前小步后退着。
“好!”战卿笑意满满,“小心身后的石子,别摔了。”
“我还要个小厨房,到时候可以做饭给你吃!”
“你做的真能吃吗?”战卿虽然笑着,但此刻的表情却变得有些难看。
“你居然现在就嫌弃我?”毛豆子噘起小嘴。
“没有,怎么会呢?”战卿跟在她身旁,“你做的什么我都喜欢。”
毛豆子这才又笑了起来,继续畅想:“我们还要再置办一些笔墨纸砚、古琴乐器、刀枪剑戟什么的,如果将来有了儿子,你就教他剑法,如果是个女儿呢,我就教她抚琴。虽然我也不大会,但可以一起学嘛,你说呢?”
“好,全依你。”战卿现在心裏眼里全都是毛豆子一个人的身影,哪还容得半点旁的东西。
他现在只知道的是,余生,唯她一人,足矣……
很多很多年后,说书先生醒木再起,坊间皆流传着这样一段佳话:大炎前朝,曾有这样一位皇帝,姓离名秋,虽然性情暴虐,却对一位鸾妃娘娘情有独锺。哪堪苍天不怜,燕国贼子率兵谋夺皇位,皇上与鸾妃誓死不降,以身殉国。至此后,也许是圣灵福佑,大炎百年间竟风调雨顺,边境无一乱事,百姓也都安居乐业。
不过其中最被人津津乐道的实属这位鸾妃娘娘,出身官家却行事潇洒,骑马射箭甚至颇有巾帼之风,一时之间竟引得金陵城里女子人人效仿,不以女红持家为荣,反以舞刀弄剑为乐。就连皇上对她的圣宠,都有人传言说其实是这位娘娘精通幻术,迷惑圣上。不过终究政事无忧,才未有大乱。
说书先生们的版本越传越多,不过世人们都不知道的是,故事里的那个她,其实并不是真正的相府小女,而那个离秋,也并不完全是大家口中的那个暴虐皇上。可这又有何妨呢?大家不过都只是茶余饭后,一笑便罢,唯有略带着传奇色彩的宫廷秘事代代流传,成为不同人口中的你我他。
但是说到底,这世间哪有什么玄幻之术,向来都是风花雪处,美丽故事不过都是真情动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