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初雪,劲风凛冽,明明是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可这夹着冰凌的雪花却如利刃一般划在每个人的脸上,就连街道上出去迎接雪花欢呼雀跃的小孩子都被爹娘们强行抱了进去,皆说“雪花冷冽,会伤肌理”。
初雪越下越大,转眼间已经绵延十日,就在这样一场夺人心弦的寒冷中,太后的命运也终究走到了尽头。
随着太后最后一记猛咳,便了无生息。
皇上听闻太后薨逝的消息后,深受刺|激,顾轻狂的意识被强力排挤出去,离秋再次占了上风。
宫中丧钟响过,举国哀悼,离秋也辍朝数日,陷入了愧疚之中。
太后撒手人寰之后,离秋才明白,太后毕竟是自己的母亲是自己最亲的人,哪怕她如此玩弄朝纲。
还没等离秋走出悲伤,战寒便藉着前来祭奠的名义踏入了金陵皇宫,离秋就算千般不愿,也只能在锦瑟的照看下前去会见寒王。
“给皇上请安,圣上万福。”寒王还不想这么早显露出自己的狼子野心,规规矩矩地跪在了离秋身前。
“寒王请起吧。”离秋眼睛红肿,显然是已经数日不得安眠。
“臣这次前来就是想关心一下皇上的近况,太后娘娘虽然已经不幸薨逝,但皇上还是要打起精神,重振朝纲啊!”寒王的话说得虚情假意,不过就是为了刺探离秋的心意。
离秋被锦瑟搀扶着坐下:“寒王之意,朕早已经明白,也对和熙公主多加礼遇,彰显了对燕国的重视。为君者,最大的祈愿不过于百姓安居乐业,大炎国泰民安。既然寒王与朕不谋而合,朕自然也是欣慰,只不过废立世子终是大事,不知道世子和燕王那边何意?”
寒王似乎早就料到离秋会这么说,拿出早早准备好的一套说辞:“您身为九五之尊,若是不满如今的世子想要他退位让贤,我想父王也不敢多说什么。至于世子嘛,从他被封开始,不过就是站在之前的功劳簿上吃老本,根本没听说做出什么有利于百姓的壮举,想来也并不适合这个位子。”
“那寒王可有做什么大事解决百姓疾苦?”寒王万没想到离秋居然会在这个时候杀自己一个回马枪。
寒王有些心惊,但旋即恢复神色,笑了笑:“说来也是惭愧,臣这些时日以来为了盯住世子的下落,以防他有什么不当之举,确实也没有做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大事,但是前一阵岭南地区发生了洪灾,倒是臣前去阻拦了暴民叛变。”
“暴民?”离秋冷哼一声,“是那些收不到赈灾银的平民百姓吧?寒王的手下做事可是干净果断呢!眼睁睁地看着有人饿死都无动于衷,反而与地方官吏平分赈灾银两!”
寒王并不知道原来离秋也暗地里调查了自己这么多事,心中难免很不爽快,甚至起了杀机:“皇上您说笑了,岭南灾荒本来就是燕国分内之事,天高路远的,传到皇上耳朵里难免有所偏差,臣就算是再贪财,也不能掠夺人家的救命银子呀,您说呢?”
离秋此时的神色让寒王捉摸不透,寒王只能拱着手在下面站着,冷汗都要从额头上掉落下来了。
离秋半晌后才复言:“寒王你不必紧张,你刚才也说了,无论岭南如何,其实终归是燕国地界内的事情,朕自然也不想插手。朕真正需要管的,无非就是两国边境的百年和平罢了。”
听得离秋这么说,寒王才松了一口气:“是,皇上所言甚是。”
“燕国世子的事情朕会修书一封给燕王,但毕竟兹事体大,燕王又是你们的亲生父亲,朕必须要征得他同意后再下国诏。”
“臣谢主隆恩。”战寒听到皇上能为了自己去告知燕王,就已经觉得胜券在握了,喜上眉梢跪在了离秋面前。
待战寒走后,锦瑟殷勤地上前捏了捏离秋的肩膀:“皇上圣明,为了两国边境的百年和平,臣妾佩服。”
“你不生气我先前宠幸熙妃的事儿吗?”离秋将锦瑟拉到自己身前。
锦瑟魅惑一笑:“臣妾又不是不知道那人是顾轻狂!哪里会怪罪皇上您呢?只是……”锦瑟欲言又止。
“瑟瑟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锦瑟闻言眼中立刻渗满了泪水:“臣妾知道皇上情非得已宠幸熙妃,这臣妾受些委屈倒没什么,只是万没想到那个苏轻鸾居然藉着皇上不在的时候,对我颐指气使,还传人打了臣妾三十廷杖,臣妾到现在身上都还是疼的!”
“居然有此事?!”离秋显然是刚知道,“朕惊闻母后薨逝后便一直萎靡不振,都不知道你居然出了这等事?!”
“说到底,还是臣妾不好,臣妾对宫女管束不严才使得泠贵人殒命,后来又着急救皇上所以将游医的方法告诉了叶妃,可臣妾对皇上的心从来都是天地可鉴,从没有半分亵渎之心!”锦瑟本来面容就妖娆,现下一哭,便如被惊着的小猫一般,更加惹人怜爱。
“朕去好好问问她!”离秋起身就准备去兴师问罪,“一定要让她对你做过的事情付出代价!”
“皇上……”锦瑟却拉住了离秋的衣袖,“鸾妃姐姐也是为了宫规法度着想,皇上还是切莫动气,不要和姐姐一般见识了。”
锦瑟其实早就有了另一番主意:“皇上,眼下正是我们与寒王达成一致的关键时期,切不可因为后宫中事出了半点差池。以臣妾所见,不如就先放过姐姐这一次,待寒王登临世子位后,我们可以将这个冒牌的苏轻鸾送给寒王处置,先前寒王便在鸾妃的手上栽过一次,臣妾想这定会是一份大礼!”
离秋深以为意:“果然是瑟瑟有谋略,那朕便好好等着将来的那一天!”
“皇上对寒王的好,对燕国的好,对天下百姓的好,臣妾都一一记在了心裏,等边境真正无风雨的那一天,臣妾定会与皇上携手,共谋太平。”
“知我者,瑟瑟也。朕答应你,等太后孝期过后,朕定会立你为后。”离秋到现在还沉浸在锦瑟为他勾勒的太平盛世之中。
“臣妾先行谢过皇上。”锦瑟盈盈拜下,还未及地,便被离秋扶了起来,眼中满是关爱。
那厢,寒王算计着离秋修书的时辰,想来燕王也该收到了皇上的意思,便夜以继日地赶回了燕王宫。
燕王寝殿内,风尘仆仆的寒王拜倒行礼:“儿臣参见父王,父王康宁长安。”
“是寒儿啊,起来吧。”燕王面容看上去似乎还正当壮年,可已是满头华发,不知为何显得整个人年迈不堪,很是虚弱。
听着燕王咳了几声,战寒急忙走上前去,将水递到燕王面前:“父王,可是旧疾又犯了?”
“咳咳……”燕王摆了摆手,“无碍,老毛病了,我们燕国从来都是马背上打江山,这点小毛病不碍事的。”
“那就好。”战寒稍微有些放心。
看着燕王继续看奏章,并不曾抬头的样子,战寒继续开口:“不知道父王可有收到金陵皇上传来的国书?”
“你是说废除卿儿世子之位的事情?”
“是啊。”
燕王虽然因为年纪渐大目光干涩,但望向战寒的时候仍具有一股威慑之意,使得战寒并不敢多说什么。
燕王忽而轻笑一声:“废掉世子?那依你之见,究竟谁适合接任这个世子之位呢?”
“父王英明,自有裁决。”
“苍儿前一阵回来和他母妃叙旧几日便又游山玩水去了,对朝中事从不上心,那这世子之位一旦被废,岂不是只有你一个人最合适?”燕王的语气平缓,听不出喜怒。
“儿臣只愿为父王分忧解劳,不敢有此奢望。”
“你不敢?”燕王手中折子一下子摔落在战寒面前,因为起身过快还有些呼吸不稳,裏面夹杂着几分喘息之音,“你当真以为父王老眼昏花,对你做的一切全然不知吗?你以赈灾之名私吞官银,朕已经饶恕了你一回,可你身为唯一一个亲王不仅没有做到一丝一毫亲王的本分,反而屡屡觊觎世子之位,甚至对卿儿几次下手暗杀!你当父王都是糊涂的吗?”
事已至此,战寒也无意再隐瞒,干脆与燕王挑明:“父王,我与战卿本就都是您的儿子!战卿连年在外征战,做一个辅佐之人已经是绰绰有余。而我,我常年身处燕国,对燕国事事无不在意,到底哪一点比二弟差了?”
“就是因为你的事事在意!”燕王勃然大怒,“你在意世子之位,在意储位之争,在意民心所向,所以你就要把所有不与你同一阵营的人绞杀殆尽!连你自己的母妃也不放过,你说对于你这样心狠手辣的人,父王怎么能将世子之位传给你?”
“我心狠手辣?”战寒闻言忽然笑了,笑里颇带讽刺,“可这都是跟您学的啊!您难道忘了,当年就是您和离殊将军联合起来灭掉前朝的啊,怎么,如今倒觉得自己是良善之辈了?”
“你!”燕王气极,又是一阵猛咳,差点咳出血来。
听得殿内的争吵之声,本来还在外面担心的庄妃终究按捺不住闯了进去,小心翼翼地扶起歪倒在地的燕王。
“王爷,您没事吧?”庄妃急忙拿着手帕给燕王擦了擦嘴边的血迹。
燕王挥了挥手,挡开了庄妃,支撑着站起身来,指着站在面前的战寒:“我怎么养出了你这么一个不孝子!咳咳咳……”
“父王是坚决不肯同意让儿臣接任世子之位吗?”
“绝无可能!”
“好,那就请父王切莫怪罪儿臣僭越了!”战寒话音落地,拂袖便离开了寝宫,再无回头。
燕王被庄妃扶着缓缓坐下,气急败坏地说:“你看他!何时变得如此张狂?!”
“王爷顺顺气,寒儿只是一时想不通,过些日子总会好的。”庄妃为燕王抚了抚背。
“云裳……”燕王忽然陷入了沉默,唤了庄妃一声后便没了下文,好久才再次开口,“你说这是不是楚影泉下不得安宁在报复我啊?才会让我这一辈子子孙凋零,不得省心?”
“王爷您多虑了,公主姐姐已经去了这么多年了,怎么还会报复您呢?”庄妃不轻不重地提起“公主”二字。
庄妃的话只引得燕王一句叹息:“我少时血气方刚,奈何身份有别,始终无法求娶到影儿,一时冲动答应了借兵离殊篡位的事。也许是连老天都看不过眼,离殊登基后不久就撒手人寰,就连如今的皇上都惹人诟病,被传言说难以挨过而立的坎。你说,这还不是楚影的怨念吗?她是在怨啊,她怨我不该做那谋权篡位的刽子手,她也在恨,恨我不该一厢情愿将她掠来强锁在宫中,最后含恨离世。就连她舍命护下的孩子,我竟也一度想赶尽杀绝……”
燕王忽然看向庄妃:“云裳,你素来与她亲近,可知当初她那襁褓里的孩子真是在大火中丧生了吗?”
庄妃垂眸,最终也只能隐瞒下来:“是,那孩子福薄,早早便去了。”
“真是天不佑我啊!”燕王又是一阵唏嘘,眼角滑下了一滴泪水。
与孤苦无依的燕王不同的是,战寒回到自己的寝宫后便招来了暗衞,将早早准备好的一纸明晃晃的诏书交到了暗衞手上,暗衞不敢怠慢,即刻翻墙而去。
长夜漫漫,两拨不同的黑衣人分别闯入了清央殿与未央宫,彼时毛豆子正在榻上安眠,丝毫没有察觉到危险的到来。
长剑直冲毛豆子而去,感受到剑锋凌厉,毛豆子这才惊醒,但已经毫无还手之力。千钧一发之时,战卿飞身而入,抛出几枚暗器干净利落地解决了刺杀之人。
“豆子,你没事吧?”
毛豆子摇了摇头,心有余悸。
素问身在外殿,正好瞧见红羽与剩下的暗衞打作一团,她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还是本能地担心红羽的安危,一直守在旁边不肯离开。
剩下唯一一个暗衞走投无路,便准备挟持躲在一旁的素问,红羽先行洞察,在暗衞下手之前一枚飞镖解决了他。
“素问,没吓着吧?”
“没、没有。”素问虽然还很害怕,但还是竭力控制住了声音中的颤抖。
“你怎么会在这儿?这些杀手又是怎么回事?”
“此事说来就话长了,我下次再告诉你。”看着素问并无大碍,红羽不想暴露身份便要离开,却不料一下子被素问拉住了。
素问不依不饶:“现在这个时辰根本不是你们侍衞巡逻的时间,你实在是太可疑了,走,跟我去见娘娘。”
素问不由分说地拉走了红羽,还揪着他的耳朵,吵吵嚷嚷地两个人一同闯进殿内,映入眼帘的便是衣着单薄的毛豆子与战卿,一时之间两人同时呆愣在了原地。
战卿下意识地将外衣披在了毛豆子身上,殿内再次陷入了沉默。
素问半天才开口:“小展子,你回来了?”
“姑娘认错人了,我是燕国世子。”事已至此,战卿已经没有必要再隐藏身份。
“那小展子人呢?”
“死了,我亲眼看到的,出宫采买的时候不小心摔下楼了。”战卿不想再旧事重提,干脆彻底抹杀了小展子这个人的存在。
“你们怎么会在这儿?”这次轮到战卿纳闷了。
“主子……”红羽委屈巴拉地跑到了战卿身后,“她、她总揪我耳朵。”
毛豆子看着红羽居然也有被人制住的时候,一时没忍住在一旁笑出声来,偷偷伸出手为素问点赞:“做得好!”
素问得到毛豆子的许可之后更加耀武扬威地对着红羽“哼”了一声。
正谈笑间,忽然一个宫女急急闯进殿来:“不好了不好了……”
“怎么了?”毛豆子赶忙问。
这时候,小宫女倒纳闷地挠了挠头:“你是鸾妃娘娘吗?可我刚才明明看见鸾妃娘娘在清央殿啊,我还想来找素问姐姐去照顾一下呢。”
“我……”毛豆子听得宫女如此说,便知道一定是清央殿出了什么事,所以才被人发现了,可现在要如何解释这一切呢?
正在毛豆子不知道怎么开口的时候,战卿在旁泠然出声:“这位是燕国的世子妃,是我明媒正娶的夫人。你们的鸾妃娘娘,确实在清央殿。”
“对,世子妃与我家娘娘是自小的朋友,这次来这裏借住几天。”素问跟了一句。
“哦,”小宫女并没有起疑,继续开口,“奴婢是清央殿的宫女,刚才皇上忽然遭遇刺客,不幸中剑,太医来看过了,都说回天乏术。鸾妃娘娘听说之后马上跑了过去,哭得马上就要不省人事,请素问姐姐去照看一下吧。”
“好,我这就去。”素问虽然很是疑惑,但碍于有外人在,只得先行应下。
等小宫女离开,素问才问:“这是怎么回事?”
战卿和毛豆子不知道该从何讲起,红羽适时上前:“这个故事等我以后慢慢讲给你听,当务之急是先去看看皇上。”
“好吧。”素问应了,一行四人急忙赶去了清央殿。
可等四个人到清央殿的时候,却发现皇上居然已经醒了过来,虽然伤口处还缠着纱布,但看起来生龙活虎:“你们怎么了?今天是个什么日子啊居然一起来看我?”
“皇上……”毛豆子不明所以。
“毛豆子你转性子了?也知道叫我皇上了?”
“你是顾轻狂?”毛豆子这才明白。
“是啊,有什么问题吗?”
毛豆子看着顾轻狂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很是疑惑,但转念一想便恍然大悟了。
离秋和顾轻狂本为双生,离秋意外被刺,重伤而死,顾轻狂算彻底轻松释然。
顾轻狂听得毛豆子的解释,虽然也有些懵懂,但终是幸得无恙,遂不再深究。
与此同时,刚刚伤心昏厥的苏轻鸾也醒了过来,看到“死而复生”的顾轻狂狂喜不已:“轻狂,你终于回来了!”
“鸾儿……”顾轻狂紧紧地拥住了苏轻鸾。
毛豆子现在觉得他们四个人在这裏简直多余,便将这难得的二人世界留给了顾轻狂和苏轻鸾,带着三个人回到未央宫,商讨下面的事宜。
毛豆子思虑片刻后才开口:“显而易见这场暗杀行动一定是寒王发动的,而暗衞回到燕国也一定会对寒王汇报已经完成了任务,他们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杀死了离秋,但顾轻狂居然还活着。既是如此,寒王一定还会按照原来的计划登上世子之位,乃至谋夺大炎的皇权。”
“我赞成豆子的看法,但据燕国传来的消息称,父王并没有同意之前离秋所传回去要改立世子的建议,所以我觉得王兄一定会暗自布局,卷土重来。”
“以寒王的性格,我只是有些担心他会做出一些有悖天理伦常之事,”红羽有些担忧,“甚至于我怕王爷会有危险。”
“我这就回去。”战卿虽然与燕王的感情没有那么深厚,但到底有一层血缘关系在,他也不想父王因为战寒而出危险。
“我跟你一起。”毛豆子下意识地站了起来,显然她的动作已经先于她的思绪做出了选择。
毛豆子霍然站起还有些尴尬,犹豫着想要再坐下去:“我……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
然而战卿根本没有给毛豆子再反悔的机会,他拉住了毛豆子的手,静静地道了一句:“好。”
素问看着三个人马上要离开的样子,不免也有些着急:“红羽,我……我也想跟你们走。”
“这……”红羽虽然很想带走素问,但他也明白此事非同小可,多一个人可能就会多一分危险,他只能求助地看向了战卿和毛豆子。
毛豆子感受到红羽的为难,对着素问开口:“素问,我们明白你的心,也知道你和红羽之间的感情,但毕竟身份不便,还请你先在宫内待一段时间。眼下苏轻歌还在宫里,她还没有怀疑我和苏轻鸾的身份,鸾妃那里还需要你照顾和看顾,等我们处理好燕国的事儿,一定会让红羽回来接你。”
“那好吧。”素问只能先应了下来,“那宫里的和熙公主和锦瑟呢?”
毛豆子默默做了决定:“送和熙和术凌霄出宫吧,天大地大,他们想去哪里就由他们去,我们回去会和燕王说明这一切,至于锦瑟……”
看着毛豆子欲言又止似乎心存不忍的样子,战卿代替毛豆子开口:“离秋已死,锦瑟现在也留之无用了,送她去见阎王爷吧,再也不要在豆子面前碍眼。”
“是,素问明白。”素问也早就看不惯锦瑟了,如今得了吩咐定不会让锦瑟好过。
交代完了宫中事,毛豆子与战卿偕同红羽便快马加鞭地赶去了燕国,只希望在寒王动手之前还能挽回一些局势。
然而就在战卿即将到达燕王宫的时候,遭遇了一场谋划已久的埋伏与刺杀。途经竹林,早早潜伏在侧的黑衣人倾巢而出,齐齐衝着三人杀了过去。
战卿和红羽虽然应对黑衣人游刃有余,但黑衣人眼看占不到什么便宜,便趁着间隙故意向毛豆子冲了过去。毛豆子虽已竭力在抵挡,但奈何汹涌而上的人越来越多,渐渐力不从心。而战卿和红羽又被黑衣人缠住,一时半刻腾不出工夫去营救毛豆子。
战卿见此只好搏命,长剑划出,剑花所到之处黑衣人应声倒下。战卿急忙飞身上前到毛豆子身边为其解围,却不想此次暗杀安排得如此周密,一拨黑衣人消灭殆尽之时,便立刻有另一拨人冲了上来,循环往复,不得脱身。
就在战卿竭力挡下刺向毛豆子的长剑时,一时疏忽未曾看到从身后射来的弓箭,毛豆子再看到时已经来不及躲闪,战卿下意识便挡在了毛豆子身前,弓箭与战卿擦肩而过,鲜血顿时浸透了战卿的衣衫。
红羽看到战卿和毛豆子这边的危急情况,手下挥剑更加猛烈,拼命护送着战卿和毛豆子先行离开,但依旧被密密麻麻的黑衣人拦住脚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几名黑衣人飞身上马追着战卿和毛豆子而去。
战卿拉紧毛豆子的手大步向前飞奔,然而时运不济,所到之处恰巧是空无一人的湖边,没有任何可以躲避的地方。
战卿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用另一只并未受伤的手臂单手将毛豆子抱在怀里,毅然决然地跳了下去。
虽然二人已经跳入湖中,奈何战卿受伤的手臂还是有丝丝血迹上涌,毛豆子担心行迹暴露,急忙伸手捂住了战卿的伤口。
此时黑衣人也已经全部到达了岸边,左瞧右看愣是没有发现战卿和毛豆子的踪迹,又不肯罢休,便往湖里射了几支箭,弓箭擦身而过,险象环生。
不料就在此时,毛豆子忽然气息不稳,险些就要别过气去,但她又担心战卿因为自己暴露行踪,赶忙以手语示意战卿,自己可以上去引开那些黑衣人。
没想到毛豆子的想法被战卿断然回绝,看着毛豆子艰难喘息的样子,战卿不由分说地便上前堵住了毛豆子的嘴唇,瞬间唇齿相依,为其渡气。毛豆子瞪大了双眼,又羞又恼,却没办法在此时此刻推开他,只能任其而为,等待岸上黑衣人的离开。
渐渐地,黑衣人的声音越来越弱,毛豆子和战卿这才缓缓从湖中冒出头来,安然无恙地上了岸。毛豆子想起刚才的事儿,脸庞不受控制地红了起来,抬起手就想要冲着战卿打过去,却被战卿一下子攥在手里。
“你一早便是我的世子妃了,恼什么?”
“我……我可从来没有答应过你!”毛豆子脸庞红得很,“你这就是在占我便宜!”
战卿却始终饶有兴味地笑了笑:“既然如此,那你就再占回来便是了,我肯定不会生气的,由君处置。”
“你……”毛豆子气结,撇了撇嘴,“谁稀罕!”
说笑间,红羽匆匆赶到:“殿下,没事吧?”
“没什么,”战卿恢复了凝重的神色,“查清楚了吗?是谁的人?”
“如您所料,他们的手法和行动与之前大殿下派出的几次暗杀如出一辙。”红羽回话。
“我早该料到他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毛豆子静静在旁边听着,忽然一刹那间似乎也明白了战卿处境的不易,正像和熙说过的那样,他生在哪儿长在哪儿都不是他可以选择的,刀山血海、枪雨箭林更是与生俱来的无妄之灾。既是如此,那些本不该他承受的,自己又如何能加在他身上呢?
看着毛豆子沉思的样子,战卿开口问:“豆子,想什么呢?”
“我……”毛豆子回过神来,“没什么,我只是有些担心你的伤,赶紧先上药吧,要是严重了可就不好了。”
“好。”战卿也只有在面对毛豆子的时候,笑容才是最真挚不染俗尘的。
此时的燕王宫中,暗衞将刺杀的结果一五一十地报告给了寒王。
战寒猛地拍了下桌子:“就这么点事,你们都办不好!本王还要你们何用?”
“请主子恕罪,实在是世子和红羽武艺高强,我们已经竭力在阻挡,但还是无济于事。不过好在世子殿下已经受伤了,想必也跑不了多远,我们会尽力搜捕他。”暗衞赶忙跪了下去,吓得魂不附体。
“继续找,看到世子的人,必杀之!”战寒缓缓坐下,“父王那里可有什么消息?”
“回主子的话,王爷这些日子以来一直和庄妃娘娘在一起,未有其他旨意下达。”
“好,你下去吧,我去看看。”
“是。”
暗衞抹了一把汗,赶忙退下。
战寒怀着去探望燕王的心思去了寝宫,却不曾想刚到殿外,便听到了自己这一辈子都不曾知晓的残酷真相。
寝宫内,是庄妃坐在燕王身旁,悉心递上了切好的果子:“王爷,吃点梨润润嗓子吧,您这些天太劳累了。”
燕王满不在意地摆了摆手:“不累不累,我自知身体已经每况愈下,自然得趁我还能说能写的时候,努力给燕国一个太平。”
“世子殿下定会感念您的心意的。”
“卿儿这孩子啊,在这四个孩子里,打小便是与我最疏离的,我一直怜他生母去得早,也就没有多加管束,反而更加让他养成了无拘无束的性子。不过,好在还总能怀着一颗关心民生疾苦的心。”燕王说到这儿颇多欣慰。
庄妃点了点头:“是啊,听闻世子这些年在外征战,戍守边境,也得了不少民心呢,好多大臣也对他很是赞扬。”
“可这孩子让人不省心就在于,有时候太把自己置身事外了,总觉得只要做好自己的分内事便可以了,却殊不知他是无欲无求了,可有的人却是眼巴巴地盯着呢!”
庄妃听出了燕王话里指的是谁,可也只能赔着笑:“寒王素重谋略,兄弟俩各有所长,也是好的。”
“有什么好的?”燕王忍不住啐了一声,战寒在门外听得清清楚楚,刚想闯进去争辩一二,便听得燕王再度开口,“和他母妃一样,挑拨离间,争宠媚上!”
“德妃姐姐她……”庄妃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燕王继续说起:“啊,德妃?我现在想起来还觉得她死有余辜!这一对母子,到死还在为了世子之位算计,当真以为我看不出吗?”
“德妃姐姐是为了寒王着想,其心虽然不纯粹,但对王爷您还是心存爱意的。”庄妃素来都是不争不抢的性子,也得以在屡次宫廷事中保全自己。
“不过说到底啊,要怪也只能怪德妃出身烟花之地。”燕王叹了一声,“我本以为德妃进了宫会好一些,哪知道依旧不改原来的本性,居然当着我的面和朝臣勾搭在一起了,你说我怎么能忍?就连寒儿的身份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