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云深接过,“谢谢。”
此举也许会再次让她心生希望,可他还是做了。
她看了眼他腋下的拐杖,撑得微微吃力,而他讨要方子的手还固执地伸着,她将纸条折了折,塞进他的大衣口袋里。
中药房的医生也看见他了,笑说:“傅先生,你的药熬好有一会儿了,你再不来取我正准备让人给你送过去呢。”说着将一个保温瓶递了出来。
朱旧微微犹豫。
夕阳渐隐,一点点落入波澜壮阔的蔚蓝海平面上,最后消失不见,夜色降临,深秋夜晚的海风已带了点冷,她抱了抱手臂,忽然肩头一暖,他的风衣已披在她身上。
而今,她就要离开这座城市了。
三天前,因为她让姑姑多去医院照顾奶奶,两人闹得不愉快。朱芸在她电话打到第三遍才接起来,语气也不太好,问她有什么事,自己正在上班。朱芸的工作分早晚班,每月有半个月都需要通宵达旦,拿的却是这个城市最基本标准的薪水。
他只想帮她分担一点点,只想帮她拂平眉眼间的哀愁。
她想起在贝克海滩季司朗问她,Mint,你决定回国,不仅仅是因为你奶奶吧?
他没有回答她,问:“是要给你奶奶熬药膳么?”
第二天朱旧醒来,看到他写:我们都不喜欢送别,就不去机场送你了,保重。
“你醉了。”他用手背探了探她绯红的脸颊,滚烫一片。
老太太的病情因为化疗,暂时得到了缓和,但也仅仅是有所缓和,让病灶的蔓延速度更慢一点而已。唯有等到匹配的肝脏进行移植,才有活下去的可能。
她从回忆里抽身,掏出手机给姑姑打电话。
从旧金山到中国,相隔一万多千米,时差有十六小时。
他将她抱回车内,却没有立即开车,车子停泊在公路边缘,直至夕阳隐没,他才驱车离开。
可她在烹饪上实在没天赋,几乎没有自己动手做过饭,以前觉得没什么,到照顾起奶奶来时,才觉得遗憾。
一轮轮的化疗下来,奶奶昔日丰润的脸庞已瘦了一大圈,面色极差。更令病人难熬的是,治疗带来的诸多副作用。奶奶食欲不佳,睡眠也差,头发大把地掉落。她看着心疼不已,只能想方设法给奶奶减轻痛苦,还让奶奶教她怎么做药膳。中医药膳有一套针对肝癌病患的食疗方子,对奶奶的病情有所帮助。
她站在电梯外,目送他,她的笑容渐渐被闭合的电梯门遮挡住,终于消失不见。他盯着门,傻傻笑起来,仿佛那端还站着她。自从她奶奶病后,她的眉眼间染了几许愁绪,多久没有见她这样发自内心地笑过了。
在异国漂泊十多年,终于要回家了。
她歪头看他,身体微晃,眼中醉意醺然:“季司朗,这辈子能跟你做朋友,真是我的福气……”
人心真是不由自己。
朱旧很快办理了入职手续,她负责的第一个病人,是奶奶。
朱旧晚上的航班回国,飞机跃上云层,她往窗外看,旧金山城越来越小、越来越远。
朱芸的提议她不是没有想过,她工作忙,其实没有很多时间照顾奶奶,但请一个看护,花费可不少,她现在每一分钱都是算计着用。
她点点头。
厨房里充斥着一股难闻的味道,她站在炉子前,看着又烧焦了的食物,沮丧地关掉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