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珂看着他笑了,两两相望,浑然间觉得,不如两两相忘。
深夜的航班总是显得漫长而索然无味。
南珂盯着书上的男模足有十分钟,最后终于忍不住“啪”的一下合上杂志。十几个小时的飞行才起了个头她就已经开始受不了。想起一天之前,她打电话告诉顾南城,她需要回一趟米兰。顾南城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嘱咐她路上小心,再没有其他话语。
她甚至觉得他们之间连最简单的问候都开始变了味道。孤零零的一个人在机场,她看着落地窗前倒映出来的自己,笑着想,不过一切如常而已,她依旧只是自己一个人,没有什么分别。
半夜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飞机突然一阵颠簸,南珂半睡半醒间听到广播播报遇到强气流导致飞机颠簸请勿随意走动,类似的播报几乎每次坐飞机都能听上一遍,她便没有放在心上,准备继续休息。然而过了十分钟,飞机颠簸得越来越厉害,周围的人渐渐恐慌起来,这下南珂才彻底清醒了。她看到身边的人惨白的脸色,突然意识到人世无常,你永远无法预测下一刻会遇见什么。
随着时间的推移,颠簸不仅没有好转,反而愈演愈烈。身边的女子忽然看她,虽然脸色惨白,却极力保持微笑,她问南珂:“怕吗?”
南珂摇了摇头,她其实对死亡没有太多恐惧,人这一生最后终归是要走向死亡的,只是还有太多遗憾,来不及一一弥补。
“如果这次不幸出事,你最后悔的是什么?”
“大概……是来不及拥有。”南珂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也许遗憾的不是失去,而是从来不曾真正拥有。
顾南城的吻,顾南城的拥抱,顾南城这个人,她似乎从来都没有真正意义上地拥有过。瞧,她这二十几年来,面对爱着的人,真是失败。
“决定去米兰前,我拒绝了他的求婚。他追了我三年,这些年他把我当成宝,把我宠上了天,我一直觉得自己最后必定是要嫁给他的,直到他拿出戒指的那一刻我才发现,我爱他,可我更爱自由。然而就在刚才电光石火的那一刻,我才忽然发觉自己也许错了。”
她的表情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迷茫而又空洞,南珂想安慰她,却无从开口。她自己又何尝不是,一个伤心的人该如何去安慰另一个伤心的人?
“你后悔吗?”南珂问她。
她毅然摇头:“我永远不会为已经做过的事情后悔的。”
南珂想,真好,这样年轻,这样意气风发,这样风华张扬。
这时广播里传来空姐极力维持镇定的声音,因为气流太过强大,飞机被迫降停最近的机场。
她们对视一眼,心裏隐隐升起一股不安。深夜迫降,下面就是海,茫茫大海,要上哪里去找机场降落。
整个机舱里陷入空前的沉默,气氛一下子冷凝压抑到极点,似乎只要一个触点,就随时可能爆发。大家气凝神,安静得能听到交错在空气中的急促呼吸。
飞机慢慢向下的时候南珂靠上椅背,拿毯子裹住自己闭上眼睛。她回忆起初见时的顾南城,少年薄凉的背影带着孤傲,剑锋似的眉总是紧蹙着。他不爱笑,但笑起来却极为好看。她那时常常挽着他的胳膊霸道得只准他对自己笑。后来的岁月里顾南城果真只对她一个人笑,那个笑容缺失了八年,再回来已物是人非,连带着曾经只留给她的笑容一并消失。
最后才懂得,这世上,原本就没有东西是能永远留住的。
顾南城,若爱如初,是不是就是我们之间最好的距离?
朱凯文被乔楚的助理拦在了会议室门口。这个会议从早晨八点持续到中午十一点仍在继续,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然而朱凯文候在会议室门口,此刻额头上已经冒出细密的汗,显示出他内心的紧张与焦虑。
终于,在他觉得不能再等了的时候,他第一次中断了这样重要的会议。顾南城的视线冷冷地飘来,朱凯文只觉得双腿发软。他自然了解他的脾气,不是担心顾南城会责怪他打断会议,而是他消息的不及时有可能会让顾南城雷霆大怒。
“朱助理难道不知道这裏正在开会?”乔楚语气不善,率先发难。
朱凯文无视她,看着顾南城说:“顾先生,昨晚飞往米兰的飞机遇到强流,半夜迫降,至今没有音讯。”
原本正在文件上写着什么的顾南城手上一顿,随即起身走向门口。乔楚见状追了出来:“还在开会。”她提醒他。
顾南城看了她一眼,转身对会议室里的人说:“下半场会议由乔总主持。”
说完甩开乔楚的手离开。
直到上了车朱凯文才发现,顾南城的手一直在颤抖,他极力想握紧拳头却怎么都握不紧。朱凯文见状忍不住出声道:“目前还没有传来坏消息。”
“离事发多久了?”
“今天凌晨三点左右,差不多……八小时。”朱凯文顿了顿,连声音都变得迟缓。
果然,顾南城的目光像能杀死人:“为什么现在才说?”
“我原本以为会有好消息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