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2 / 2)

南柯一梦 落清 1602 字 5个月前

那年的年末流感猖獗,一向身体很好的顾南城却忽然倒下了。流感来得十分猛烈,他几乎烧到四十度,不得不留院观察,被迫隔离。半夜烧得迷迷糊糊的时候,他感觉似乎有人小心翼翼地推门进来。他半睁着眼睛,看到一团模糊的身影靠近自己。随即熟悉的感觉扑面而来,他几乎下一刻就认出那是南珂。

南珂的手很冰,摸了摸他的额头,小声叫了他一声:“南城?你怎么样?难受吗?”

顾南城艰难地摇了摇头,推开她:“会传染的,快出去。”

南珂踢掉鞋子一溜烟爬上床在他身边躺下,握住他的手:“生病的时候一个人会怕吧?我来陪你睡,你别担心,爸爸出差了,他不会知道的。”

理智告诉顾南城,必须立刻让她离开,这样和他睡一夜,第二天被传染是毋庸置疑的。可他的脑袋昏昏沉沉的,再也支撑不住,闭上了眼睛。手心的温度一点点传进身体里,渐渐融汇到了心底。那时南珂给予的温暖,在冬日里像是一潭温泉,狠狠地柔软了他的心。他无法用言语来表达醒来时看到南珂的那种心情,她抱着自己,紧紧地握着他的手,耳边似乎还萦绕着她的话语。

一个人会怕的吧?

可是南珂,如果你经历过人生最低谷的黑暗就会明白,一个人怎么会怕呢,一个人是最有安全感的时候,因为永远只能相信自己,而自己永远也不会背叛自己。

这样的感动,他又该如何偿还?

后来南震天终究还是知道了那件事,南珂一夜未归,这样的大事无论如何也逃不出南震天的眼。有一次南震天隐晦地提醒顾南城,南珂是他掌心的明珠,即便奉上全世界,也换不了南珂。在南震天心裏,南珂是无价的。所以这么多年过去,漫长的岁月里,他只要觉得南珂快乐,便比什么都重要。

顾南城想南震天是对的,于是松开握紧的拳头,像是终于下定决心做出某个决定。他头也不回地打开门,离开。一步一步,远离她。脚步声渐渐消失,南珂只是望着早已没有他的方向,漠然地站在原地。

难过到极致,便是连哭都不再哭得出来。没想到有一天,对她来说,连哭都会是一件奢侈的事情。

南珂还没来得及订回米兰的机票就接到了来自纪北的电话。纪北是南珂在米兰的同学,亦是她写专栏杂志的专用摄影师。他善于捕捉每一个镜头,曾在他的镜头里,看到最真实的自己,凛冽的、伤悲的、微笑的、难过的,独独没有快乐的。纪北就如同他的镜头,是一个能够轻易洞悉人心的家伙,和自己同年,却比自己要老成许多。他常常对她说:南珂,在该快乐的年纪就应该快乐啊。

可是她的快乐被留在了大洋彼岸,忘了带去米兰。

电话里纪北清亮的声音如同一束阳光,在许多人眼里,纪北就是如阳光般的男子。

“南珂啊,我在机场呢,坐什么车可以过去找你,嗯?”

南珂愣了几秒,下意识地问他:“哪里的机场?”

“当然是青城的机场啊,你傻了吗?你一声不响从米兰溜回来,我不放心你,所以过来看看你,顺便拍些照片。怎么样,有被感动到吗?”

眼泪毫无预兆地掉落下来,在心最冷的时候能感觉到一点点温暖,便觉得那是全部的阳光。他们说的没错,纪北真的如阳光般的男子。

她在多年前自己最常去的蓝屋招待了纪北。离开这座城市太久,就连道路都变得陌生了。她一路走来,眼里的陌生不亚于纪北。对她来说,这座城市带着疏离和冷漠,早在八年前就抛弃了她。

多年前,蓝屋算得上是青城新晋的餐厅,多年后俨然已成了这座城市最热门的餐厅之一。纪北背着相机一路抓拍,他是个清爽的男子,笑起来有深深的酒窝。

待纪北放下相机时,南珂已经点了一桌子菜,她笑眯眯地望着自己。虽然她总是笑着的,但有时候纪北觉得她笑起来比哭还难看,就比如这个时候。他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的脸,皱眉道:“不想笑就别笑,谁逼你了?难看死了。”

可如果不想笑就真的不笑的话,那么她就不知道该怎么笑了。

“打算待几天?”

纪北想了想,反问她:“你呢?你准备什么时候回米兰?”

“如果不是你的话,这会儿,我可能已经上飞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