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远洋跟南珂记忆里的差不多,高高瘦瘦的,笑起来有两个酒窝,显得十分平易近人。他似乎对南珂有些印象,见到她时笑了笑。夏洛撒娇似的跑过去抓住他的胳膊,把他拽到南珂面前。
“林先生你好,冒昧打扰你了。”南珂小心翼翼地说道。
林远洋摆了摆手说:“哪里的话,洛洛的朋友也就是我的朋友,南小姐请坐。”
在南珂尚且还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时,夏洛已经率先替她开口问道:“远洋,南珂想问你一些事。”
林远洋是何等聪明的人,在得知南家小姐找上自己时便明白她想干什么了。在这青城,南震天去世一事当时闹得轰轰烈烈的,而南家小姐孤身一人被迫隔离,这事儿在圈内都是公开的秘密。如今那些人虽然还尊称南珂一声“小姐”,但谁都知道,现在安远真正的主人已经是顾南城了。
见林远洋只是笑笑,并不急着回答,南珂暗了双眸,低声说:“林总若不想说,我也不会强求。”
反正林远洋不是第一个拒绝自己的人,也一定不会是最后一个。
林远洋摇了摇头:“我只是在想,该从什么时候开始说起。”
南珂猝然抬头看向他,眼里是止不住的惊喜。她紧紧地盯着林远洋,脸上既有疑惑也有紧张。林远洋捏了捏夏洛的手,兀自开口。
其实已经不记得是哪一年,只是忽然有一天,南震天身边多出了一个女人,不同于以往在南震天身边出没的女人,这个女人似乎显得有些不一样。她跟在南震天身边与他同进同出,甚至连外人很难进入的南家老宅都被她轻易攻克。那时很多人便猜测,这个叫乔楚的女人不简单,日后大抵能坐上正主的位置。果不其然,一年后乔楚堂而皇之地搬进南家,虽说南震天并没有大肆声张,但圈里的人都知道这次跟在南震天身边的女人与以往的每一个都不一样。
说起来乔楚还算是个厉害的主儿,不仅把南震天的生活和家庭打理得井井有条,还在事业上给了他巨大的帮助。听说南震天最初与她交往的时候曾找人算过乔楚的命,算命的婆子说乔楚是旺夫的命,那几年南家的生意做得热火朝天,越做越大,很多人都猜是乔楚旺了南震天。
但南震天似乎有意让乔楚避开南珂,在那几年里,南珂回青城的次数屈指可数。仅有那么几次,在南家老宅,只要有南珂就不会有乔楚,只要乔楚在,南珂就必定不在。这种默契维持了堪堪三年,最后在某次南珂突然回来时被打破。
后来的几年,南震天的身体越来越差,常常会在会议进行到一半的时候胸闷得无法进行下去,那时顾南城和乔楚堪称他的左右手,他们两个将南家一半的命脉掌握在了手里。顾南城此人虽然冷面冷心,但跟在南震天身边那些年倒是对南震天尽心尽力,能赢得一向疑心极重的南震天的信任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
“总之那几年你父亲的身体每况愈下,到后来已经不得不每天靠打针来维持身体机能,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那段时间乔楚一直在你父亲身边悉心照料,你父亲去世那天也是乔楚亲手送走的。如果你真的想知道什么,大概没人会比乔楚更清楚了。”
林远洋将自己知道的全说了出来,虽然这些大概南珂也早有所耳闻,但南珂想要的所谓真相,除了顾南城和乔楚外,没有第三个人更清楚了。
从林远洋开口起南珂便拧紧了眉,他说的这些她自是知道的,她不知道的是,原来当年自己在无意中撞到乔楚前,父亲已经和乔楚在一起那么多年,那个乔楚究竟有什么本事,能把一向英明的父亲唬得团团转?
“不过……乔楚可是真有本事,竟然能在你父亲身边待那么久。”
南珂脑子里忽地闪过那日在洋房里见到的母亲年轻时的照片,双眸一沉,许久才说:“我想我大概知道原因。”
林远洋挑了挑眉,但见南珂并没有说出来的打算,也不再追问。
“我父亲还在世的时候和顾南城关系如何?”
“我已经说了,顾南城是你父亲的左右手,后期都是由顾南城打理整个公司的业务,你父亲对他很是信任,就连印章这等重要的东西都交给了他保管,不过……”林远洋顿了顿,似乎是在思考究竟该不该说。
“什么?”南珂和夏洛同时问道。
“你父亲生前最后一次住院,我曾去医院探望过他一次,那次在医院他和顾南城发生了冲突,你父亲狠狠地甩了顾南城一个耳光,而顾南城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受着,那是我唯一一次见到他们两个不合,似乎……是在讨论让你回国的问题。说起来,顾南城在你回国这件事的态度上可真坚定,不管旁人如何劝说,他就是不同意让你回国,你和他不是青梅竹马吗?”
顾南城对南珂回国的态度南珂其实早已见怪不怪,当年就是他亲手送自己出去的,即便现在父亲过世了,他的态度也依然是让她离开。他究竟想做什么?有什么事是不能让自己知道的吗?
南珂忽然起身,对林远洋鞠了一躬:“林总,谢谢你告诉我这些事,我突然想起来还有别的事,就先告辞了。”
林远洋也不挽留,只说:“请便。”
夏洛送南珂到电梯口,抱了抱她,在她耳边轻声说:“南珂,有事记得说出来,别憋在心裏,不然会难受的。”
“我知道,谢谢你,夏洛。”
南珂想,她如今最大的幸运,就是遇见了夏洛。这不大不小的青城,她唯一能说话,也唯一会帮她的人就只有夏洛了。
夜色下的城市被迷离所笼罩,行走在灯红酒绿里的人们褪去白日的严肃,微风吹在脸上泛起淡淡的凉意。已经快要入冬了,街道两旁的树叶都开始发黄,南珂踩着自己的影子一步一步走在路灯下,不知不觉便走到了顾南城的公寓楼下。这裏她只来过两三次,不知道为什么,向来对方向并不敏感的自己却偏偏记住了他的住处。
顾南城的房间没有亮灯,想是他还没有回来。电梯往上升的时候,南珂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幽闭狭小的空间里只余她一人,电梯门上隐约倒映着自己的身影,那张脸陌生而模糊。当年她走到顾南城身边,以为就走进了他的心,其实原来,要走进一个人的心哪有那么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