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知柳氏之事是姚石主导, 苗家族人作为帮凶。要解决掉这两方人,还不能牵扯上柳氏, 之前的一些打算便不行了。
不能从柳氏身上入手, 放弃之前的计划,时砚也不遗憾,转念一想, 就有了新主意。
现在看来, 姚石和苗家村那边勾结在一起,是在苗老爷还活着的时候, 而那时候, 苗家当家的还不是苗凤花, 因此那个时候, 姚石几人, 也不是苗家的掌柜。
那么, 时砚便大胆推测,姚石能成功被苗凤花看中,成为苗家的大掌柜, 后面有苗家族人的影子。
目的便是从中谋取利益。
时砚手指轻轻敲在桌面上, 发出清脆的声响, 嘴里喃喃:“可这件事说不通啊, 上屋县苗家可是大族, 随随便便能出几十个壮劳力上这边儿耍横, 即使在银钱上着紧些, 也不至于打从那个时候便盯上这边的家产。
说到底,这边的所有产业,加上如今居住的这座宅子, 几千两顶天了, 不至于让人处心积虑的费心谋划好些年。
单是六叔公一家的几个秀才儿子,稍微用点心,找个富足的商户人家做亲家,都不能将这几千两银子看在眼里。
何况全族?
真不至于到这一步。”
付出和收获完全不成正比啊!
心里有了疑惑,时砚打算趁着姚石还在大牢里参观十八般刑罚的间隙,亲自去上屋县,找六叔公谈谈人生。
临出发前,时砚非常心大的将家里生意交给了刘二伯和杨禾高二人。
“谁主管,谁打下手,你们自己商量着办,反正米粉店就这么些流程,你们早就烂熟于心了,我这次出行,时间不定。
少则三五天,多则一个月,视具体情况而定,家里一切就都交给你们了。等这次回来,禾高你的事儿应该会有结果了,在此期间,稍安勿躁。
我跟镖局那边儿打过招呼,何大会带两个人过来帮忙守着,出不了乱子,就这样吧!”
闻言杨禾高的面色便有些奇怪,倒是没说他报仇的事,因为知道姚石不在上屋县,给了他机会接近母亲的原因,竟然是姚石被时砚被托人关押在大牢里,他心里火烧火燎的恨意便暂时压了下去。
再也不在人前提起这件事。
于是认真问了时砚另一件事:“你就不怕你的方子被我学了去?”
像是担心时砚不相信似的补充了一句:“你知道的,我在这方面一向很有天赋,能精准的尝出吃到嘴里的每一味调料。”
而且,杨禾高自信的想,这人对自己不设防,当自己和刘二伯一样迟钝?现在他已经掌握了大碗米粉的精髓和秘密,这件事就不要告诉眼前这人了吧!
反正也没打算靠着这个维生,不说,免得这人觉得的商业机密被自己知晓,心里着急,现在还得利用他和苗家,和姚石不对付的关系,救母亲出苦海,不能惹毛了。
再说,这是个好人。
被贴上好人标签的时砚似笑非笑的看了杨禾高一眼,说了一句非常装逼的话:“小子,你还差的远呢!”
真当自己研究了好几年的秘方是这般好学的?单是其中几味调料,合成的过程便极其复杂,不说用量比例,就是火候掌握不对,出来的味道也不是那么回事儿。
就算是知道了是用哪几种调料合成的,只要搞不懂其中合成的顺序,出来的味道便千差万别。
按照自己教的流程,拿着自己准备好的调料,整出一锅快餐米粉,真当他掌握了精髓呢?
想的太简单了!
若不是如此,这般大的利润空间,这么长时间过去,城内怎么没有第二家同样味道,甚至相似味道的米粉店出来?
没有眼红的人吗?
有,那可太有了!不知道多少人私下里使用龌龊手段,从米粉店偷师,偷原材料,偷调料,偷汤头,偷码子,甚至自家的酸菜缸,客人吃剩下的腌萝卜碟子底儿,都有人打主意。
那些人在时砚的眼皮子底下行事,时砚并未阻止,放开手脚让他们加油干,这种事情,越是阻止,越是遮遮掩掩,旁人越会认为这里面有猫腻。
时砚大大方方的让人搞,就差在门口写个牌子:“欢迎同行前来考察学习!”
放任的态度就是自认为身为大碗米粉对家之人,也感到汗颜,一度认为这其中包裹着不为人知的阴谋。
若是那些人真能成功,时砚说不定还真能为他们感到开心。
事实上,那些竞争对手没给时砚为他们的成功而开心鼓掌的机会,至今连个相似口味都没弄出来。
前些日子听说城里出了一家口味差不多的,据说是直接放出话来,说是破译了大碗米粉的秘方,加以改良,精心研制出来的。
味道更美,价格却只有大碗米粉的一半儿。
客人当即就跑了八成,毕竟日日花费八两银子,对县令公子来说都是不小的压力,每月都要从母亲和祖母那里缠磨一些才堪堪够用。
何况普通人呢?
八两银子相当于日日吃五味楼的上等席面,家境一般的真负担不起,能省一点儿是一点儿,甚至有人私底下嘀咕:“便宜了一半儿呢,就算味道稍微差上一些,我也是能接受的。
实在想的紧了,再咬牙来许老板这边解解馋也是可以的。”
事实上呢?味道哪里是差了一点儿半点儿?
初一尝,味道确实大差不差,可到了嘴里细细品味,既没有让人幸福的味道,也没有让人精神一振的感觉,这哪里有大碗的精髓?
大碗米粉的精髓,那是一口下肚神清气爽,两口下肚幸福满满!
是满足人的精神需求,是已经脱离了简单的生理需求,出身于食材,却超脱食材的享受。
不是简单的调味品叠加物。
所以,真的好这一口的,连一天都没扛过,最后还是乖乖回归大碗的怀抱!
因此,时砚满含期待的看向杨禾高:“小子,好好干,要是你真能独立复刻出大碗的味道,我便无条件答应你一个条件!”
杨禾高双眼一亮:“当真?!”
时砚笑眯眯点头:“自然。”
杨禾高:“那您就等着我提条件吧!”
时砚:“拭目以待!”
转过身,背过人。
杨禾高喜形于色:“为了不打击你,今儿就不展示小爷的才艺了!等你回来让你见识见识小爷的能耐!叫你小看人,该!”
时砚笑眯眯:“呵,天真!”
也不是一定要杨禾高给他做点儿什么报答自己,时砚不至于跟个小孩子这般计较,只是这小子别看整日里蔫不拉几的,心眼儿却比谁都多。
要是没有个事情牵引他的心神,说不得一转身在自己注意不到的地方,就能搞出什么事情,捅出篓子来。
一身轻松的离开家,时砚隐匿行踪快马加鞭离开百安县,隔日傍晚,人便出现在上屋县。
找了家客栈美美的吃了一顿,然后装扮一番去苗家村提前踩点儿。
等到傍晚时分,天色暗了下来,悄无声息的出现在苗家村东边儿。
按照一早打听到的消息,这一带是几位族老的居住地,尤其是六叔公一家,因为家里子孙争气,出了好几个秀才老爷,在族里有时候比族长还有话语权。
也是因此,他们一大家子便占据了好大一块儿地方,修建的都是砖瓦房,在夜幕下放眼望去,和周围一水儿的茅草屋形成了鲜明对比。
不用说时砚都知道没找错地方。
说起这位六叔公,当初时砚还用对方父子二人共同上了百安县一寡妇床的事儿威胁他,让他带人离开苗家呢,对这位真是印象深刻的不成。
表现上儒雅随和,德高望重,暗地里一大把年纪了,为老不尊,净惦记女色这点事。
这种人要不是仗着家族势大,儿孙满堂,家里男丁人口众多,外人不敢欺辱,简直满身都是把柄。
时砚今儿的目标就是这位,他有理由相信,对于苗家的事情,这位知道九成九。
结果才趁着夜色的遮掩摸到人家大门口,就见一穿着带大兜帽的薄斗篷,鬼鬼祟祟的从家里出来的身影。
时砚稍作思考便跟在这人身后。
他这人记性好,但凡见过一面的人,对方的声音,语气,说话走路的状态,基本上就印在脑子里了,平日里不想还好,若是仔细回想的话,宛如高清镜头回放,一清二楚。
所以,眼前之人虽然行踪鬼祟,时砚还是第一时间将之与六叔公对上了号。
心里还感叹这老家伙精神可嘉,大半夜不在家睡觉,满村子溜达。
正这般想着,一回神才发现,这个时辰满村子鬼鬼祟祟溜达的,还不止六叔公一人,很快又有一个差不多穿着打扮的身影快步跟上六叔公。
见对方走路形态,身量大小,推测对方是个三十上下的中年男人,脚步轻快,不曾习武。
掩藏好身形,时砚便听见后跟上来的中年人轻声对六叔公道:“爹,您是不是又要去柳氏那里?”
六叔公做贼心虚,吓了一跳,待发现说话的是自己二儿子后,才憋着一口气小声道:“爹这辈子就这点爱好,改不了了。
老二啊,你还年轻,往后有的是时间,家里妻儿都等着你陪他们好好过日子呢,趁早回头吧,这般下去不是个事儿,被人发现,你这名声是别想要了。
到时候不仅连累你的儿女,就连你大哥三弟家的孩子都没脸出去见人。”
苗老二便轻嗤一声,也不知是讥讽谁,缓缓扶着六叔公的胳膊,两人肩并肩往前走,语气里还有几分说不清的怅然。
“爹啊,这毛病要是真能改,我娘又何必伤心了半辈子不敢叫人知道?您这半夜三更的又是在做什么呢?
就这样吧,总归姚石要靠着咱们家,不敢在外面瞎说,只要咱们做的小心一些,村子里更是没人会知道的。”
没头没尾的说了一通,时砚便发现两人沉默下来,脚下有些迫不及待的意思。
不知情的还以为两人密谋什么不得了的大事呢,结果一路跟着人停在一间门口上了厚重的大锁的院子前,六叔公熟练的给门房塞了东西,门房拿在手里掂了掂,闷着头默不作声的将院门打开,二话不说放两人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