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抹极淡的白光挂在天幕中,夹杂在昏黄的灯光中映在她的眸子里,似有闪闪泪光。他将外套放在一旁,轻轻地走了过去,侧着身子躺在她身边,揽过她,让她的头靠在自己的臂间。沈南乔往他身上蹭了蹭,反手紧紧地抱住他,把脸埋在他怀里。
他摸摸她的头发,柔声道:“怎么了?有什么不开心的事?”
她闷哼了一声,许久才抬头,看着他深迥的双眸:“益谦,我有跟你说过我爸爸吗?”
穆益谦一怔,摇摇头。
沈南乔松开紧抱住他的手,微侧了侧身体,看着天上的残月,说道:“我从小就和爸爸相依为命,爸爸生性温和却寡言少语,我小时候受他的影响,也不爱讲话,我们家里总是冷冷清清的。”
“你妈妈呢?”
“我不知道,我从来都没见过妈妈,家里没有她的照片,甚至连一件关于她的东西都没有。以前我问过爸爸,他总是用沉默回避,而且只要我一提起妈妈,他就会心情不好。”
穆益谦揽过她,紧紧地抱着。听她继续说道:“只要爸爸心情不好,我就会特别害怕,连呼吸都不敢太大声。其实,爸爸经常心事重重的,我好像从来就没见过他笑。直到后来……”
“后来怎么了?”
沈南乔顿了顿:“后来的某一天,爸爸突然带了一个女人回家。”
穆益谦身子一震,心跳急促起来,紧张地大口呼吸着,接着听见她说:“爸爸让我叫她秦姨。我那时候已懂人事,心裏都明白。那是我第一次看到爸爸笑,当他看着秦姨的时候,眼睛里全都是笑。后来,爸爸有了自己的一份事业,办了个工厂,开了间小公司,条件也越来越好。为了秦姨,他还特地买了房子搬了家。”
“那个秦姨,她……怎么样?”
“记得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她穿得华贵整洁,面容清丽秀气,笑起来特别美,她对我很好,是个温柔的女子。其实,我对秦姨的印象不是很深,因为她来到我家的那段时间,我正住校念高中。”
“那她现在呢?”
“她已经去世了,在我去国外读书的那年。当时爸爸没有告诉我,下葬之后,他才打电话跟我说,说是生了很严重的病,已经没办法了。我清楚地记得爸爸那时的声音,沉沉的调子,毫无生气,好像自己的心也跟着死了。那时候我才知道,爸爸很爱很爱秦姨。我甚至有点嫉妒她,因为只有她才能让爸爸笑,也因为她,爸爸又重新回到了沉重而压抑的生活中,甚至比以前更孤独,还多了一种难以言说的悲伤。”
穆益谦一怔,久久不能言语。
“我和爸爸很少说心事,他也不会告诉我关于他的心情,他的故事。虽然没有太多话,但是我知道,我们都很爱对方,至少,我是爱他的。有时候我很想表达这种关爱,但是,我很害怕,不知道该如何去表达。益谦,你知不知道,我真的,很想有个家。”
他闭着眼,紧紧地将她搂抱在怀里。很久之后,他才轻轻地告诉她:“我知道。”
其实,他都知道。
穆益谦站在办公室的落地玻璃窗旁,窗外是繁华忙碌的街市,长长的车流,参差铺排的立体高楼。应该是嘈杂喧闹的世界,却因为隔着玻璃而听不到任何声音,仿佛在看一出哑剧。
他身后的桌上摆着一沓资料,还有散落的几张照片。
照片上是熟悉的面容,熟悉到随时可以想起她发间的香味,想起她喝茶时,微微上翘的睫毛会像碟翼一样轻轻扑动。
沈南乔!
为什么是她?为什么会是她?!
他调查过她的所有情况,在认识她之前,早就对她的一切了如指掌。她的喜好,她的习惯,她的所有信息,甚至包括她在美国读书时与哪些人交好,在哪里打过工都一清二楚。
为了这样一个陌生的女人,他回国了,从许亦开始,从第一次遇见,从给她找投资到传媒公司,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他要打击她父亲的事业,让她爱上他,然后……
他都做到了。可是,此时却有种理不清的烦乱,莫名地干扰思绪,让他不知道以后该怎么做。他感到茫然,不清楚自己到底想要什么。
身后一阵敲门声,他睁开微闭的双眼,声音低沉:“进来。”
秘书Judy走了进来,双手交叉在前,微微弯身:“穆总,许欣小姐在外面说想见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