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芳芳,你怎么说话的!”
对方薄怒,芳芳却丝毫没被震慑,只道:“我要不是实在没办法也不会来找你,这些年我一个人过,不知道多开心。”芳芳声音虽是强硬,尾声却带了一丝哽咽,沈南乔没有再听下去,心裏沉沉的,想到此时的芳芳是为了她在委屈自己,不由得一阵内疚。
沈南乔神思恍惚,独自走了出来,她站在门口的角落里背着灯光,看着自己颀长的黑影。夜风凉飕飕地拂过碎发和肌肤,她从大衣口袋里拿出一包烟,抽出最后一根点燃,手指夹烟的姿势很是熟练,吸一口却依旧呛得喉口发酸,她咳了两下,又继续吸了一口。
一圈圈烟丝冒过头顶被凉风袭走,只有嘴边那抹橘红色的星点明明灭灭。
三年前被许亦带到荷兰的时候,她撑过漫长的夜常常浮出自杀的念头,在莲蓬头“哗啦啦”的水声中嘶声力竭地哭过几回,扯着湿漉漉的衣服捂着胸口痛得不能自抑的时候,也曾想过要划开手腕闻闻血腥的气味。
后来趁着许亦回国的时候,她逃到了父亲的老家。乡下的日子虽然祥和,却依旧摆脱不了噩梦缠身的夜夜冷寂。之后的失眠一度让她精神不济,于是靠着酒精和烟味,过了一段麻木的日子。猛然清醒的时候去看过心理医生,在治疗了一段时间之后决定要摆脱恶习,开始饮茶,开始看电影,渐渐地,便以为自己好了起来。
只是没想到,在今夜,她又开始想要尝尝呛人的烟味。
手上的残烟被人一夺,她睁着迷茫的眼,眼中还带着一丝薄醉,只见不知何时出现在身边的穆益谦正一脸不悦地看着她。
“你什么时候学会了这个?”
沈南乔转了转身,不看他也不回答,只说:“我答应你的条件,明天就搬过去。希望你也能兑现自己的承诺。”
穆益谦顿了顿,心裏突然一空,这些年岁里,他面对过多少次醒来后抓不住她笑颜的空洞,一次又一次沿着寂寞长夜走到那二十三层的公寓里去品尝她弥留的气息。那么急切地想见到她,却为何还是只能面对这样的决绝。
“南乔。”穆益谦的声音软下来,握着她的手臂微皱着眉看她,“你回来之后问过我是否真有这么恨你,那你呢,你真的那么恨我吗?”
沈南乔直视他藏在暗夜里看不清情绪的眸子,只道:“你想要什么答案,穆总,你告诉我。现在你是我的老板,你要我怎么回答我就怎么回答。”
穆益谦眉间深皱,手上握着她的力道加深。他真想把她捏碎,也不愿见她这样的眼神,尖锐又冷淡,一字一字戳着他的心。
“你为什么就是不肯听我解释,我没有想过要伤害你,更没有想过要抛弃我们的感情!”穆益谦看着她愤怒地吼了出来,要是有可能,真想拿把刀子让她亲手把自己的心剜出来看看。
沈南乔的手臂被他捏得生疼,心裏胃里都在抽搐:“怎么解释?我父亲被你逼死的这笔债,要怎么解释?”
就在沈南乔大声质问他的同时,许亦陆怡他们一群人都从裏面走了出来,各怀心思,看着这一幕。
韩宇和许欣几乎同时冲了过来,在韩宇将沈南乔拉过来护在怀里的同时,许欣衝着沈南乔大喊道:“你凭什么怪益谦哥,你父亲的死跟益谦哥没有关系,要真算起来,若不是……”
“住口。”
许欣激动的话语生生被穆益谦喝止住。
时间顿时凝固,只有霓虹灯晃在凉凉的暗夜里,和一辆色彩艳丽的跑车从身边的马路上疾驰而去。一群人站在门口不知该如何是好,许亦想去沈南乔身边时,手腕却被夕媛拉住,她朝他轻轻摇头。
穆益谦警告地看着许欣,眸子里闪着锐利的光,许欣憋着一口气不再说一个字。
韩宇轻声说道:“沈导,我送你回家吧。”
沈南乔盯着穆益谦的目光一眨不眨,微微挣脱韩宇,脚下移动几步,然后转身走开。
曾在电影里看过一句话,觉得甚是悲凉,它说:命运在身后投影,许是我们忘了转身,才会走不出黑暗。
所以,沈南乔一次一次地转身。
可是,她依旧只看到黑暗。
习惯这样独自面对伤痛,以为这次也可以,却没想到,眼前一阵恍惚,身体再也撑不住,倒了下来。失去意识之前听到身后一阵叫唤,然后看到穆益谦慌乱而紧张的脸,似乎还听见韩宇在耳边唤着她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