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送陈文安走远,王倾君把头埋在膝盖里,良久不动。
很快的,葡萄领着人找来了,一见王倾君安然无恙,这才松口气。
回到玉阶殿,王倾君寻思了一遍,终于明白,常贵人和李贵人邀请自己去逛御花园,应该是领孙淑妃之命,制造机会让自己见唐天致。只是没料到,陈文安黄雀在后,硬是破坏了自己和唐天致的约定。
接下来的日子,唐若龙再没有召王倾君侍寝。王倾君暗暗松口气之余,却在猜测,莫非皇帝的病越加严重了?
陈皇后和孙淑妃见唐若龙没有召见王倾君,便也不再稀罕王倾君,玉阶殿冷清了许多,再不见曹公公和叶素素的踪影。
待日子滑到八月十四日时,王倾君终于接到王氏族人的信,信中却是劝她好好服侍皇帝,不要乱想的话。看完信,王倾君知道自己最后一丝依靠也没有了。因沉默半天,问莫嬷嬷道:“嬷嬷,皇上要是死了,我要不要陪葬?”
莫嬷嬷握住她的手不说话。皇帝七巧节召了七巧女进宫,本为冲喜而来,若是七巧女进宫未满四个月,皇帝便有不测,按宫内的规矩,七巧女便须得为皇帝陪葬。
见莫嬷嬷沉默,王倾君笑一声道:“没有例外么?”
莫嬷嬷避开王倾君的眼睛,低声道:“除非主子有孕。若有孕相,怀得龙脉,自然……”皇帝年老,又身患重病,且主子只侍寝一次,焉能怀孕?
王倾君默一默,轻声道:“一旦皇上驾崩,纵太医诊出我有孕,不用我陪葬,但,皇后娘娘能容许我生下孩子么?能容许我活下去么?”
莫嬷嬷随口道:“皇后娘娘自有皇子,怎容得别人之子争位?”
“这么说,没有怀孕便得陪葬,怀孕了一样不能活?”王倾君咬牙,忽而抬头,坚定地道:“我们必须逃出宫,我要好好活下去,绝不能这样莫名死掉。”
葡萄托着头道:“但是,咱们怎么出宫呢?防守这么严,想出去,哪有这么容易?”
王倾君道:“此事须得作详细计划,且还得有人帮忙。总之,要赶在皇上驾崩之前走。”
正说着,已有内侍来传话,让王倾君作好准备,明晚到三清殿赴宴。原来唐若龙自感身体好转,兴致大好,决定中秋佳节时一家团聚,已传话让陈皇后孙淑妃各领子女到三清殿团聚。一时又格外恩宠,让王倾君也随同赴宴。
王倾君听得内侍传话,不由紧张万分,到时见面,唐若龙不会还要自己侍寝吧?现下要不要装病,让李松柏再配一丸呢?
“费公公求见王贵人!”外间突然有宫女禀报。
皇帝身边的红人费公公?王倾君一听,猛然想起在御花园见到费公公和陈文安勾结的情景,一时道:“让他进来!”
费公公领着一个弯着腰的内侍进了玉阶殿,笑道:“皇上有密旨,还请贵人让其它人退下。”
王倾君心头一跳,挥手朝葡萄等人道:“都下去!”
看着葡萄等人下去了,费公公也不多言,退后几步,守在房门口。
王倾君正奇怪,就见跟随费公公进来的那位内侍直起腰,抬起了头,不是陈文安是谁?
“王贵人,咱们又见面了。”陈文安笑着打量王倾君,见她消瘦了一些,不由摇头道:“好吃好住的,怎么瘦成这样?”
“这阵子胃口不好。”王倾君转头四瞧,低声问道:“司业大人怎么来了?”
陈文安道:“明晚三清殿设宴,大皇子二皇子等人皆会出席,料着太子之位将会尘埃落定,只是……”说着停了停,嘱王倾君道:“宴席间,诸事留心,若是皇上要你侍寝,你真不愿意,尽可装病。有皇后娘娘和淑妃娘娘在,也不会乐见你侍寝的。”
王倾君眼睛一亮,陈文安上回跳进窗内见自己,是让自己迷住皇帝取得遗诏,这回口风却变了,他是对自己上心了?
“司业大人能否帮我出宫呢?”王倾君忖度一下,终于开口。
陈文安摇摇头道:“皇后娘娘掌宫闱,你一个贵人想出宫,绝对死路一条。”
“司业大人不肯帮我?”王倾君有些失望,待要再说什么,又止了话。
“若是三皇子继位,我保你一命。”陈文安笑一笑道:“你知道要如何做了没有?”
王倾君不由叹息一声,原来还是要自己帮三皇子取得遗诏呀!
陈文安看看无人,突然上前,一把拉过王倾君,贴在她耳边问道:“想我了没有?”
王倾君僵着身子没有动,声如蚊呐道:“当然没有!”
“真没想?”陈文安凑近王倾君唇边,低笑道:“你也太薄情了,如此这般后,居然不想?你都不想我了,居然还希望我帮你出宫,嗯?”
他有动过心思帮我出宫?王倾君一喜,嘴唇一张,不意陈文安正凑近来,她一下子就触在陈文安唇上,心下一横,趁机就吻了一下,很快又退开两步,低语道:“其实有想过。”
被吃豆腐了!陈文安欲要有所动作,顾忌着费公公在房门口,一时只抚着唇,轻笑道:“想出宫,其实还是有法子的。”
“真的?”王倾君才要再问,却见陈文安竖手指在唇上作禁声状,忙止了话。
费公公已是在房门口催着道:“时辰差不多了。”
陈文安又看王倾君一眼,这才又弯了腰,低下头,跟在费公公身后出殿。
第二天晚上,王倾君度着时辰差不多,便忙忙领着葡萄和莫嬷嬷赶到三清殿中,内侍一见她们,只说是家宴,除了各殿主子,宫女诸人不得进内。王倾君无奈,只得让葡萄和莫嬷嬷候在殿门外,自己独自进去。
早有内侍迎了她,安排坐到案台边,又去迎陈皇后等人。
王倾君见内侍迎进陈皇后并千金公主唐天晴和皇子唐天佑,忙上去行礼。
陈皇后摆摆手道:“免礼!”
倒是千金公主仔细打量王倾君,冷哼道:“你就是那个新进宫的王贵人?瞧着也一般嘛,居然也能进三清殿赴宴了。”
王倾君见千金公主大约十六岁左右年纪,华裳美服,蛾眉琼鼻,极是美貌,只是一脸娇横,便知道她是一个不好相处的人,只暗暗苦笑。
待得孙淑妃领了唐天宁进殿时,王倾君位份毕竟低,只得又上去行礼。
孙淑妃三十岁左右,模样比不上陈皇后艳丽,神情却温柔,另有一番韵味。她见了王倾君,极为亲切的问了几句话,携了王倾君的手一同上座。
陈皇后还罢了,千金公主见了孙淑妃和王倾君的亲密状,不由冷哼一声。
“大殿下和二殿下到!”一时唐天致和唐天远也来了。
王倾君抬头对上唐天致的眼睛,忙忙转开了,又朝殿外看,不见陈文安的踪影,正疑惑,只一会就醒悟过来,陈文安今晚自然是在陈府团聚,哪儿会到这裏来?
千金公主一见王倾君,便莫名的不喜,再加上左等右等不见皇帝出现,心头不安,一时瞥一眼王倾君道:“王贵人,你不是父皇的新宠么?且去瞧瞧父皇出来没有?”
孙淑妃不待王倾君答话,已是道:“后宫女人虽多,论起皇上的宠爱,谁能越过公主去?这当下只有公主去瞧皇上,皇上才欢喜。别的人去瞧,只怕要破坏节日气氛,惹皇上不快。”
“淑妃娘娘这么帮着王贵人,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勾结在一起了。”千金公主出言讽刺。
不等孙淑妃反驳,陈皇后便轻咳一声,众人只得闭了嘴巴,不再争吵。
倒是十岁的唐天佑和九岁的唐天宁年纪小,略为坐不住,很快打个眼色,悄悄溜下座椅,跑到赏月台下面玩。
两个小男孩玩着玩着,起了争执,唐天佑取笑唐天宁胆子小,只知道害怕唐天致和唐天远这两个哥哥,是没胆鬼。
唐天宁气坏了,哼哼道:“你才是没胆鬼!”
“你要敢做一件事,我就佩服你,不用让你喊我三皇兄了,我改喊你一声皇兄。”唐天佑挑衅地看着唐天宁,俯过去道:“敢不敢?”
“什么事?你说!”唐天宁拧起眉毛。
“你把这个偷偷放在大皇兄和二皇兄酒杯里,不让人发觉,我就佩服你。”唐天佑从怀里摸出一包药粉,打开了包装,在鼻子前一嗅,不动声色|诱导着唐天宁。
唐天宁也不是傻子,哼哼道:“你想让我害大皇兄二皇兄?我脑子又没问题,为什么要这样做?”
唐天佑用指甲挑起一点药粉放到舌头上,一张脸马上酸得皱了起来,这才作一个轻视的眼神,白唐天宁一眼道:“这是酸粉,又不是毒药。”说着声音低下去,半垂下头道:“我不过想逗父皇一笑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