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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玉山当日来南理城中求粮的时候,也是多了个心眼,想今年这雨这般不同寻常,说不得还有别的事情,反正村里也已经被大雨冲得一片狼藉了,他便索性带上了全村男女老少七十八口人一块儿来。</p>
他到县衙击鼓的时候,七十八口人就在城外等着,水玉山从言照清那儿拿到了一百五十斤米,喜滋滋推着小车出了城。也是突然福至心灵,想七十八口人在南理城中也不好安置,倒不如去南平村,南平村附近还有清平村的祖居,避一避这大雨留下的灾祸是足够了的。</p>
“也是误打误撞了,要不说我清西村祖上葬的地方风水好,能荫护子孙后代岁岁平安呢!这一路平平安安,非但躲过了大水,还在这儿……”水玉山喜笑颜开,手掌搓了搓,指着地图上城西往外的一片空白,“就在这儿,碰上了六百个蛮子。”</p>
阿弥先前说,城西外是开阔平坦的平原,西南蛮人在那儿遭逢洪水的话,是藏不住的,因此不加考虑。如今水玉山说在那儿碰上了西南蛮人,阿弥还微微有些错愕。</p>
“他们敢?”</p>
水玉山笑得咧开的嘴十分大,都露出牙龈,搓着手道:“你猜他们那六百个蛮子是做什么的?”</p>
“都这会儿了你还卖关子呐?蛮子都打到城下了。”身旁一个南理人捶了一下水玉山的肩膀,笑着骂了一句。</p>
水玉山“嘿嘿”两声,“是押粮草来的,被我们村的人连哄带骗的弄到野人沟里去了,恰好洪水一来,把他们都冲了。嘿嘿。”</p>
野人沟是裂出来的一道沟,在城西往外二十里地,沟深近百尺,宽百尺,长五里。沟底草木丛生,瘴气弥漫,传闻有野人住在下头看守前朝宝物,但去探险的人没一个能活着回来的,都被野人吃掉了。</p>
洪水没过了南理及周遭附近一大片地方,若蛮人们被骗到了野人沟里,水淹过去,谁也活不成。</p>
阿弥一愣又一喜,再顾虑问道:“那你们村的人有伤着的没有?”</p>
水玉山“嗐”了一声,“那一个个跟人精似的,哪儿伤得着啊?”</p>
言照清不动声色,问:“村民现在安置在何处?”</p>
水玉山道:“都在平南村的祖宅里。恰好也到祭祖日了,就都留在那儿准备呢。就是可惜今年祭祖没法像往年一样大操大办了,原本要将蛮子的粮草截下来的,但洪水来得突然,是从野人沟下头先冒出水来的,大家伙儿光顾着逃命了,没顾得上拿。”</p>
言照清看着那张被西南的日头晒得黝黑的脸,端的是老实憨厚,他又一直搓着双手,同别的没见过世面的乡下粗野汉子没什么区别。</p>
他是独自一人来的。</p>
“我不放心么,蛮人来了,我怕你们不知道,水退了,就想来通知你们。谁知道到了城里头,听说宋阿爷没了,你们都出殡去了,我就去阿德家等,没想到睡着了。等我醒了,出来一看,这城里头已经翻过一轮天了似的,好在阿德刚才找到我。”水玉山好奇的目光在言照清和阿弥之间来回探究,又落在两人手上的铁链上,“你怎的了?他们说你被京城来的官捉了?”</p>
阿弥皱皱鼻子,手有铁链不方便,就用断手的手臂去蹭被干涸在脸上的泥水弄得发痒的鼻尖,“嗐,人有失手。”</p>
似乎不太将被言照清捉拿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