坚持没让张子良送,顺着蜿蜒的小巷一路走了下去。脑子里空荡荡,似是什么都想不起,什么都不愿意想,只是茫然向前。
韩诺瘦高的背影变得愈发清晰,与记忆深处的影象再度重合,显得那么憔悴,那么哀伤。
他的出现,对于郗颜而言,是猝不及防的震动。陡然相见,她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想到他渐行渐远的身影,郗颜轻喃了一声温行远的名字。似乎只有这样,她才能确定,这个世界上,只有他对自己,才是不离不弃。惟有他,才能带来足以熨平她心事的力量。当她决定向他靠近的时候,她的生活里,不该也不能容下别人。
记得刚到古镇的时候,她强迫自己喝不加糖的咖啡,因为她想尝尝最苦的滋味到底是怎么样的。喝得习惯时才发现,苦,也不过如此。后来,试着喝最烈的酒,那种火辣辣的感觉让她觉得痛快淋漓,仿佛恍惚中,胸口的痛才不会令人窒息,半梦半醒之时,才可以无所顾及地流泪。
那段痛苦挣扎的日子里,每个深夜,她都倚坐在床前发呆,记忆的片段不受控制地浮现眼前,那种疼,有如剜心一般。然而,过去的,就是过去了,再也无法追回。当他们选择用那句“我爱你”终结那场三年前就已经不了了知的爱情,谁都没有资格再去神伤。他们都是成年人,必须对自己的选择负责。尤其是当她有了温行远,更不该有丝毫留恋。
离开A城的前一晚,郗颜拒绝温行远的时候就想,如果不能保证全情投入,还不如不去尝试。爱情,开始就该是一个幸福的起 点,而不该是夹杂着不公平的双人游戏,那只会是痛苦开端。
“为什么可以等十年?”郗颜看着他幽深如海的眼晴,轻轻地问。
“因为喜欢你。”温行远深深凝视着她,那目光仿佛要看进她心灵深处般灼人。
他用了喜欢而不是爱,然而,她却深深体会到了他的珍视,还有浓浓的爱意。那一刹那,郗颜觉得,温行远低沉的声音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动人的声音。
倾身吻上她额头,郗颜听见温行远说:“答应我小颜,别再喝酒了。”
“好”她哽咽着应下,伸手搂上他的脖子,滚烫的泪落在他颈间。
那是他们在山上过夜那一晚,温行远没有多说,可是郗颜何尝不知道,他有多心疼她。
在得知他订婚的消息后,她连着买醉了几夜。常常都是脚步凌乱的走出酒吧,吹着夜风,伴着昏暗的路灯回宿舍。后来想想,觉得那时的自己要多凄凉有多凄凉,要多伤感就有多伤感。有时她踉跄着走出酒吧,眼前已是天旋地转,脚下一软,跌坐在地上许久说不出话。
她醉了,然而,纵然一醉,心,也异常清醒。左心房蔓延出的疼痛提醒她,他将不再属于她,他的爱,已然要收回。
在这之前,郗颜其实已经很久没有碰酒了,久到自己都记不得上次喝酒具体是什么时候。
两年前温行远离开古镇的时候不放心的嘱咐她:“不许再喝酒了,没个节制,很伤胃。”
虽然总是对他恶言相向,然而,他的话,她终究还是听的。所以,自他走后,她就真的滴酒不沾。直到听说他要订婚,直到她用“不需要任何人”这六个字粉碎了他的爱,碾碎了他的心,她才再次想起用烈酒麻醉自己。
像无家可归的孤儿般游荡在街上,走得累了,找了处背风的地方坐下来,静默地看着路人从身边走过。
这个世界很大,大到没有人注意到郗颜缩在角落里等着被“上帝”救赎。这个世界却也很少,哪怕她躲在喧嚣之后,依然有人侧目,留意到她的存在。
郗颜想到温行远闪亮的眼眸,还有那些令她脸红的耳语,那些感情灼热得像是佛腾的水,将她飘摇无依的心渐渐温暖。
站起身,快步向公寓而去,赶在十二点前用座机打电话给他。
“怎么没让子良送?你不知道一个女孩子家这么晚了很危险?”不等她开口,温行远已开始沉声责备。
郗颜轻皱了下眉毛,无奈地叹了口气。她就知道,这边一点的风吹草动,都逃不过温行远的千里眼,顺风耳。
“我怎么感觉自己像个犯人?”并不是真的生气,然而,出口的话却似有若无的透出几分不满。
温行远梗在那里,显然没想到她会说这么一句,眼神渐渐变得深沉。静默了数秒,再开口时语气却软了下来,“生气了?”
郗颜没说话,目光久久落在书桌上两人的合影上。照片上,温行远轻揽着她的肩膀,眉眼含笑。
温行远很体贴的没有说话,过得片刻,听见她轻轻喊了他的名字,“温行远。”
“嗯?”他低低应了一声,轻柔的声音近得有如在耳边私语。
心中蓦地一软,一颗圆滚的眼泪跟着掉了下来,她哽咽,“对不起,我不是故意那么说的,心情有点不好。”
温行远知道她是为刚刚那句指责道歉,又听出她的哽咽,声音放得更柔了,“我知道。一会儿挂了电话就去睡觉。除了我,不许再想任何人。”有些话憋在心裏不吐不快,却又不知如何启口,惟有意有所指。
“你怎么那么霸道?还不行我想想我爸和我哥了?”抹了把眼晴,她嗔怪的笑骂。
温行远轻笑,“那就把要求给你放宽点儿,除了郗叔和郗贺以外,只能想我。”
一句漫不经心的回嘴惹得郗颜的眼泪掉得更凶了。她知道,她看见韩诺的同时,张子良定是也看见了,温行远什么都知道,却没有一句责问。对她的包容,已是极限。
缩进沙发里,她握着电话突然就哭了,“温行远,你干嘛这么惯着我?”
“傻瓜……”听到她哭,温行远心疼地责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