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唇缓缓贴过去,轻轻地,小心翼翼地在她的唇上厮磨。他吻得并不激烈,反而如同对待稀世珍宝般缠绵辗转,额头抵着额头,唇瓣摩挲着唇瓣,呼吸交融,温存流连,良久才松开了她。
唐潇潇垂着眼帘不敢看他,脸红得几乎要溢出血来。仿佛为了应证好事总是多磨,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打破了车内的安静。“什么,我爸从梯子上摔下来了?”唐潇潇接起电话,顿时慌了。电话是从雷达站打过来的,唐胜强今晚上山去做春节前的设备巡检维护,从雷达头下来,在离地面还有几米时,不慎一脚踏空。
“雷达站在山上,路不好走,机场救护车恐怕不容易上去,咱们先开车过去!”聂卓扬沉着冷静地迅速将车子开出了停车场,一边安慰唐潇潇不要太担心,还不忘提醒她向塔台领班请假找人代班。
车子在路上飞驰,车灯不停地劈开黑暗,照亮了前方。唐潇潇扭头看了一眼身旁专注开车的聂卓扬,心逐渐平静下来。
雷达站在离机场十公里左右的山上,因为一整天的雨夹雪,上山的道路变得泥泞无比。这时路虎的越野性能就充分体现出来了,加上聂机长精良的车技,总算顺利地上了山。
救护车果然还没到,因为梯子下面是水泥地,唐胜强这一下摔得着实不轻,多半是骨折了,好在应无其他大碍,并没有生命危险。唐潇潇看见父亲,眼眶都红了:“爸,好好的你怎么摔下来了?”老唐倒是精神还不错,看见女儿来了还有些不好意思,忍着痛扯出一丝笑:
“哎,我也奇怪呢,按说干了几十年的雷达维护,爬了几十年梯子,闭着眼睛下来都没问题,当时就不知怎么的,好像突然心裏一空……脚也就踩空了。”听他这么一说,唐潇潇反而更担心了,围着他左看右看,上看下看,一连串地问:“爸,你之前有哪里不舒服吗?胸闷吗?头疼吗?”
“没事,才刚体检过,除了血压和血脂高点,一切都正常。再说我都有按时吃药呢。”唐胜强伸出右手把唐潇潇拉住,“别晃了,我看着头晕!对了,你是怎么上山来的,是郎泰开的车?他人呢?”
“是我开的车。”聂卓扬从旁边走上前,“叔叔,看样子救护车一时半会儿也来不了,还是先坐我的车去医院吧。”唐胜强看着一身机长制服的聂卓扬,不由得眯了眯眼睛:“你是……”
“他是我同学,就住在咱家后面那栋楼!”唐潇潇抢先答了话,同时飞快地给聂卓扬使了个眼色。“对,我今晚刚好去塔台办事,看见潇潇急急忙忙出来找车,就带她过来了。”聂卓扬也反应极快地答道。唐胜强看了看两人,也没再多问,便点头答应了。雷达站派了机务员小刘跟车照顾,到医院时已是凌晨一点多。经过初步检查,唐胜强左臂粉碎性骨折,左脚反倒伤势略轻,仅是骨裂。
看着父亲半边手脚都打上石膏被推出来,唐潇潇心疼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唐胜强反倒笑呵呵的:“看来我这把老骨头还挺经摔的,正好春节也不用值班了,等你妈过几天回来,就有空陪她了。”
唐潇潇撇了撇嘴:“还笑!看妈妈回来怎么教训你,一把年纪了还学小伙子爬梯子。等麻药过了你就知道痛了!”聂卓扬在旁边看着他们父女俩,心裏说不出是羡慕还是失落。这才是一家人的感觉,彼此关心爱护,还可以没大没小地开玩笑,随意放松,无比温馨。趁着唐胜强去做检查,聂卓扬忍不住对唐潇潇道:“小时候你说你爸爸喝醉了会发酒疯,我还一直以为你爸爸很凶呢。”
“我爸爸老实憨厚,他以前喝醉了是会发酒疯,挺吓人的,不过从来也没碰过我一根手指头。他说他醉得再厉害也都记得我是他的宝贝女儿,现在年纪大了,血压又高,我妈一直管着他不让多喝。”唐潇潇说着压低声音,有些抱歉地道,“我爸妈都不喜欢飞行员,所以刚才我只能那么说。”
“为什么?”聂卓扬不解。
“我也不知道。”唐潇潇苦恼地摇摇头。
“没关系,慢慢来,我会让他们解除对飞行员的偏见的。”聂卓扬倒是不太在意,显得自信满满。唐潇潇点点头,微微一笑:“你今天出现得太及时了,我老爸对你的第一印象应该不错。”
“是吗?”聂卓扬缓缓勾起嘴角,“这么说你是同意了?”
“同意什么?”唐潇潇眨眨眼,装傻。“都带我来见家长了,你还不认?”聂卓扬笑着搂住了她的肩。“嘘,小声点,我爸要出来了!”唐潇潇闪开去,看着检查室的门,拍了拍胸口,“为什么我总有种心慌慌的感觉,我老爸不会有其他问题吧?”
“你是太紧张了,没事的,放松点。”聂卓扬说着,变魔术般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巧克力,“你也可能是血糖低,所以才会心慌。来,吃了就没事了。”唐潇潇接过巧克力,还没来得及剥开糖纸,唐胜强就坐着轮椅被护士从检查室推出来,两人赶紧迎上去。
“没什么问题,在医院观察一晚上就可以回家养着去了。”唐胜强说着看了看聂卓扬一眼:“小伙子,今天谢谢你了。折腾了大半夜,你也回去歇着吧,这裏没什么事了。”
聂卓扬本想留下,但一想起唐潇潇的话,只得先告辞了。买水回来的小刘在门口与聂卓扬打了个招呼,看他走了,忍不住捅了捅唐潇潇:“真是你同学?四条杠啊!这么年轻的机长?”
“聂机长半夜三更去塔台办什么业务?”唐胜强开了口,这话却不是对小刘说的,而是衝着唐潇潇说的。“爸,你认得他?”唐潇潇一愣。“郎泰都跟我汇报了,什么家里开婚庆公司的老同学,就是他吧?”这个叛徒!不,间谍!唐潇潇在心裏暗骂了一声,随即无奈地笑了笑:
“爸,这事咱们回家再说。”唐胜强瞥了一眼旁边的小刘,点点头:“好,等过两天你妈回来了,你跟她说去。”看来姜还是老的辣,唐潇潇不由得苦了脸。正尴尬时,手机又响了。她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急忙道:“领班主任找我!这裏信号不好,我出去听!”
唐胜强对工作向来认真负责,连忙摆了摆手:“赶紧去!你这么跑出来,是同事替你顶班呢吧?要是主任让你回去上班,你就去,这裏有小刘陪着我就行了!”唐潇潇赶紧跑出去,吐了吐舌头。打电话来的哪里是领班主任啊,是聂卓扬找她。要是妈妈在,准能识破她的演技。聂卓扬就在医院急诊大厅等着她,见她来了,把一直拿着的手机放回了口袋,伸手轻轻按住她的肩头:“潇潇,你别紧张,我只是问你一件事。”
“我为什么要紧张?”唐潇潇扯了扯嘴角,却有一根神经莫名被抽紧了,因为聂卓扬刻意平静的神色和语气,让她的心裏更慌了。“你妈妈今晚飞哪个航段,你知道吗?”聂卓扬尽量把声音放轻缓。“吉隆坡飞阿姆斯特丹。”唐潇潇说完,心头陡地一颤,好似一脚踏空了的感觉,她深吸了口气,忍住那种强烈的不安,“再过两天,她就休假回家了……”聂卓扬说出一个航班号,唐潇潇脑中“嗡”的一声,顿时空白一片。她看到聂卓扬的嘴唇张合着,可她什么也听不清,她看到他的眼中透出了悲悯,她使劲摇头想否认,却更加模糊了双眼。四个多小时前,一架由吉隆坡飞往阿姆斯特丹的波音777客机,在飞越俄罗斯西北部波罗地海上空时发出了飞机故障的紧急求救信号,不到两分钟就失去了联系。
聂卓扬见唐潇潇脸色惨白,眼眶却红了,整个人摇摇欲坠,连忙扶了一把,沉声安慰道:“别急,现在还没有最后确定,一般如果飞机坠海,还是有生还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