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2 / 2)

“是对捷航的处罚。会议的结果已经正式发文下去了,明天大家就都能看到,估计还会见报。”陈凌顿了顿,看了她一眼,并没有继续详细说明,只是温和地笑了笑,“晨晨说她会一直关注你的微博,希望你多发一些云南的美丽风景照。去了以后遇上什么困难,或需要帮忙的,你可以直接联系我,那边我还是有不少熟人的。”

他的话中,似乎有别的意思。唐潇潇看着他,欲言又止,最终只是点点头,说了句:“谢谢!”

“俗话说,不经历风雨,怎么能见到彩虹?记住,你要让自己变得更强!”陈凌半是安慰半是鼓励地拍了拍她的肩,然后执意打着伞,送她到了车站。唐潇潇带着心中的不安与陈凌告别,坐车回家的路上几经犹豫,最终还是拿起了手机。她没有询问聂卓扬是否知道捷航受处罚的事情,只是再一次跟他确认明天的时间。“放心,我会准时出现的,机场安检口见!”聂卓扬的声音里透着轻松,却让唐潇潇的心不禁又沉了沉。

出发当天,唐胜强上午要去雷达站巡检设备,所以只是送她到机场出发厅门口,嘱咐了几句,爱怜地抚了抚她的发鬓,慈祥的目光中带着淡淡的怅惘:“潇潇,要照顾好自己。”唐潇潇鼻尖一酸,使劲点了点头:“嗯,我会的。老爸,你也要照顾好自己!”唐胜强没再说什么,挥挥手,转身走了。唐潇潇看着父亲略显佝偻的背影,抹去眼角的湿意,掏出手机,聂卓扬那边却一直占线。

航班是上午十一点的,时间尚早,唐潇潇推着行李车,有些担心地走进候机厅。座位是昨天就已经在网上选好的,在紧急出口后并排的两个位置。昨天她按照聂卓扬的指点登录网上值机系统时,看见靠通道的那个位置已经被锁定,就选了靠窗的。

她等了一会儿再次打电话过去,仍然占线,干脆就先去办了手续,把行李也托运了。只是第三次拨过去时,聂卓扬那边却变成了无人接听。

唐潇潇心中忽然涌起一阵恐慌,她拎着随身的背包,站在候机楼熙熙攘攘的人流中。周围的景物是那么熟悉,却似乎又那么陌生。她向前走了几步,一直走到落地玻璃前能看见塔台的地方,才停下了脚步。

她又给聂卓扬发了一条短信,这次很快就有了回应,手机铃声响了起来。“潇潇,你等我,我一定会来的!”聂卓扬匆忙而又坚定地说了一句。唐潇潇用力点点头:“好,我等你。”

“一定,一定要等我!”聂卓扬又郑重地重复了一遍,然后就挂断了。可在电话挂断的那一瞬间,唐潇潇清楚地听到他身边有个清脆的声音在喊他:“卓扬,快点!”那个声音……唐潇潇紧紧攥着手机,努力不让自己多想。他会来的,他答应了她,就一定会来的!

她闭了闭眼,然后睁开,仰起头,望向她工作了两年多的塔台。虹川塔台足有一百零八米高,流线型的塔身到了顶端发散开来,宛若绽放的花苞。这个无比熟悉的建筑物,让她的心略微觉得安定。

只是等到她的脖子仰得都酸了,攥着手机的手心也出汗了,聂卓扬也还是没有来,手机也没有再响起。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唐潇潇终于支撑不住,垂下头,身体沿着玻璃幕墙缓缓滑落,抱膝坐到了地上。候机楼单调机械的广播声不断响起,人来人往,不知多少双脚从她前面匆匆而过,终于有一双停在了她的跟前。酒红色的七寸高跟鞋,精致而奢华。唐潇潇抬起头,看着面前背光而立的婀娜身影,不由得眯了眯眼。“唐潇潇。”熟悉的清脆的声音自高处往下,“别等了,他不会来了。”唐潇潇咬了咬唇,蓦地站起身,不料蹲久了腿发麻,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好在旁边突然伸出一只手臂,扶了她一把。唐潇潇扭头见是郎泰,顾不上惊讶,站稳后看向魏碧,定了定神:“你说什么?”

“聂卓扬不会来了,他不会上这班飞机,更不会和你一起去云南。”魏碧直视她,嘴角含着若有似无的一丝笑,声音如珠玉落盘,字字清脆。“他会来的。”唐潇潇这句话说得自己也没有底气,可还是拿起了手机,低头按下号码。“他不会接你电话的。”魏碧撇了撇嘴,“不信你试试。”手机铃声响了几下,然后就被挂断。唐潇潇心如死灰,仍然挣扎着抬起头问:“那你来做什么?”

“替他来送送你。”魏碧微微扬起下颌,看着她,浅浅一笑,“我们就要订婚了。”

“那真是恭喜了。”唐潇潇低下头,从背包里拿出一个大信封,“麻烦你转交给他,算是,给你们的贺礼吧。”信封没有封口,魏碧拿在手里看了看,把裏面的一沓纸抽出来,迅速扫了一眼,再抬起头,满眼的惊讶和不可置信。那是一份股权转让书,捷航百分之十的股份,由唐潇潇无偿转让给聂卓扬。唐潇潇深吸一口气,再也不看她,扭头对身旁的郎泰道:“灰太狼,我们走!”

“好。”郎泰帮她拎起了行李箱。两人一前一后走到安检口,杨不悔已经在那里等着了。见到他们,淡淡地笑了笑:“祝你们一路平安,在云南一切顺利!”

“我们?”唐潇潇这才发现郎泰也背着个大背包,原来竟不是来送她的,而是要跟她一起去。

“原本不是我,是我主动提出来换人的。”郎泰咧了咧嘴,笑容有些苦涩,目光也不往杨不悔那里看。

唐潇潇心中明了,一定是杨不悔再次拒绝了郎泰,而郎泰也彻底死心了。估计唐胜强事先也知道郎泰要去云南,所以才这么放心,都没有送她登机就忙着上山去雷达站了。

她看了看面对面站着的两个人,他们大概也是无缘吧。这世上最远的距离,不是天与地的距离,而是你永远也没有办法,让你爱的人跟你一样爱上你。她努力过,她一次又一次相信他,只要他能赶来,无论他说什么她都相信。可先爱的人总是卑微,她竭尽所能把他想要的给她,只要她有,只要她能,她愿为他的梦想插上翅膀。但如今,她已经没有更多的爱能给他了。她累了,再也不想爱他了。从今往后,前面的路,她要一个人走了。

与此同时,医院VIP病房中,聂卓扬沉下脸,向聂舒岚伸出手:“妈,那是我的电话,您无权挂断!请把手机还给我。”

“你现在要做的事情,不是接电话,而是找到林宇凡那个吃里扒外的东西!我真想不通,他为什么要那么做?这对他有什么好处?捷航如果倒了,他将一分钱也得不到!”

“您今天谎称急病入院,让魏碧把我骗来,就是为了这事?”聂卓扬收回手,插到裤袋里,无所谓地耸耸肩,“我也想不通,不过您放心,有卓其远在,捷航是不会倒的,最多是您的股份价值缩水而已。”

“那些都是我要留给你的,阿卓!”聂舒岚攥着手机的手一紧。

“您自己留着吧,我不需要。我更喜欢用自己赚来的钱。”聂卓扬指了指手机,“这个,您想留着也可以,我现在要去赶飞机了。我们之前不是就说好了吗,我去云南半年就回来,回到捷航来!”

“半年?”聂舒岚冷笑,“你是骗她呢,还是骗我呢?”聂卓扬不答话,抬手看了看表:“既然您身体没什么问题,那我得走了。”

“阿卓!”聂舒岚的声音有些凄厉,“捷航根本撑不到半年了!”

聂卓扬静静地看了她片刻,缓缓地道:“所以您一直想把我和魏碧凑成一对,是希望得到魏家的援手?您宁愿用儿子的终生幸福,来换取那些账面上的利益?或是,要挟并不爱你的父亲留在你身边?”

“啪”的一声脆响,然后整个房间陷入一片死寂。“我怎么会有你这么个儿子!”手机掉在地上,聂舒岚的手悬在半空,怒极之下颤抖着。聂卓扬捡起手机,然后向后退了一步,摸摸脸上火辣辣的掌印,嘴角泛起一丝苦涩:“您多保重,我会经常回来看您的。”说完,他转身,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去。“卓……”聂舒岚一声呼唤卡在了喉头,怔怔地望着那个毫不留恋的挺拔背影走远,最后消失不见。半晌,她颓然地伸手捂住了脸。

时间已经很紧,聂卓扬火急火燎地把行李扔进车里,风驰电掣般向前开去。等红灯时,手机响了起来。他拿起来看了一眼号码,见是卓其远的秘书,就随手挂断扔到了一边。不过片刻铃声又响了起来,如此几次,锲而不舍。聂卓扬心裏叹了口气,接起电话,声音冷淡:“什么事?我现在正在开车。”

“我是刘秘书!刚才开会的时候卓总突然晕倒,已经送往医院了!”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焦急的声音。

这么巧?不过一个小时前,母亲才刚刚上演了一出“晕倒”入院的戏码,他们还真是配合默契。聂卓扬淡淡地道:“不是已经送医院了吗,我现在要去赶飞机。”

“林总从昨天晚上就联系不上,卓总又晕倒了,你还是先回来一趟吧!”刘秘书言辞肯切地劝说。“对不起,我没空。”聂卓扬说完这一句,准备挂断电话。“聂机长,您不能走!”刘秘书急了,几乎是扯着嗓子在喊,“捷航要破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