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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小时不到的时间,结局却是这样。

直到有人上来拉住了柏林,一边急声劝慰:“柏总,别这样!”

陈绥宁终于抬起头,看着还在挣扎着要扑过来的柏林,目光中并没有恼怒,似乎刚才落在自己身上的重击,更像是替自己在发泄。

他的人生,到这一刻之前,一步一步,爱,恨,复雠,走得坚实而明晰。

可以这一刻,他真的有些茫然,仿佛被什么生生地打乱了节奏,眼前是蒙蒙一片灰色,似乎跨出哪一步,都找不到终点。

“怎么?你还有脸去看她?”柏林被人拉住了,低吼了一声,近乎嘶哑。

他像是被惊醒,径直走向了电梯,却又停下脚步,问一旁已经被吓坏的小护士:“手术室是在哪里?”

电梯门徐徐阖上,柏林却最终还是挣开了一直拉着自己的那些人,在金属门闭上的那一刻,挤了进去。

陈绥宁修长的身子靠着电梯壁,甚至没有抬头看他一眼。

而柏林盯着他看了许久,电梯停下的时候,他终于缓缓地开口,恢复了冷静:“老大……你放手吧。”

他听到这句话,极慢极慢的抬头,白色挺括的衬衫此刻已经凌乱褶皱,明亮的眼神亦带着一丝黯淡,仿佛是跃动风中的一点火星。最终开口的时候,带着自嘲般的苦笑,声线暗哑,无限倦漠:“放手……你以为我不想么?”

这台手术足足进行到半夜。

许佳南被推出来时,还没有醒过来。

他只来得看到她的侧脸,肌肤雪白,静静地躺着,没有丝毫生气。

心底没来由的就绞了一下,像是淬着青光的匕首戳进了血热的肉中,那一刻所有的前尘往事皆尽倾倒而来,连他自己都恍惚,是怎样走到了这一步。

“陈先生,夫人打了好几个电话过来了。”

助理小声的提醒他。

他仿佛没有听见,只是进了病房,看着护士调试仪器,而许佳南安静的躺着,他竭力的去看她的表情,可她这样的平静,仿佛只是沉浸在一场好梦中。

良久,护士来来回回换了好几拨,终于有人在他面前停下:“病人暂时还不会醒。你在沙发上坐着等吧。”

他却在她病床边坐下,缓缓地伸出手,替她将长发拨到耳后。

她的发丝很软,又长,几乎可以再指尖绕上数圈,往常他很喜欢做这个动作,此刻却只轻轻放下,似乎这样一下,就会惊醒她。她果然不安的动了动,侧了侧脸,似乎想将一切埋进洁白的枕间。

或许是因为不舒服,眼角便悄悄的滑下一滴眼泪,无声地浸润了枕巾。

仿佛是在伤口上洒下了一粒盐,刺啦一声的炙痛。

陈绥宁直到这一刻,终于明确了心理那个模糊地想法:他又一次失去了他们的孩子。而他在意的这个女孩,从十五岁开始爱自己的女孩,躺在这裏——这个世上,大概没有什么能再伤到她了,因为她早已被伤得……不再完整。

阳光终臻灿烂,一点点的照亮这间病房。

这一夜,被人紧紧握着的纤细手指终于动了动,许佳南睁开眼睛,又仿佛惊惧此刻的光线,很快的又闭上了。

等她再一次张开眼睛,看清楚床边的年轻人时,弧度姣好的唇瞬间又白了数分。

她只看着他,不说话。

一瞬不瞬。

须臾,却又隽永的一刻。

直至天荒,直至海枯,甚至……直至目光中最后一丝光线的黯淡。

“陈绥宁……这是报应吧?”她终于喃喃地说,静静地移开黑眸,却看见他们的手指交缠,多么讽刺。

他的脸色,愈发白了数分。

而许佳南嘴角噙着的笑似乎远远未到消散的时刻,她顿了顿,有些吃力的抬起手,去触摸他俊美的脸,低声说:“没了也好。一个私生子,假如生下来了,又能怎么样呢?”

他听到“假如”二字,握着她的手用力了几分。

假如他在酒会上不曾离开她。

假如他不去开会。

假如她不是自己的“情妇”。

假如他不曾结婚。

假如……假如……

他从不奢求这个世界上会有后悔药,可他们之间,“假如”却实在多得触目惊心。

时光安然淡漠地流逝,似慢实快,原来是自己被这样多的“假如”抛在了身后,自欺欺人的无视她的存在,她的努力,和他们彼此间拥有的一切。

她说得没错,这,是报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