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的路上,直南开着他锺爱的蓝色法拉利一直沉默着,一张英俊之极的脸像是被玉雕刻而成,轮廓分明,五官俊逸。
嘉美一边看着窗外不住倒退的流光溢彩的街景,一边笑着说:“直南,刚刚的咖啡厅感觉不错呢。”
“嗯。”
“你喜欢吗?”
“嗯。”
“那我们以后再一起去吧,离你学院又这么近呢。”
“嗯。”
“对了,直南,差点忘记跟你说了,我们下周还有一个网球赛呢。”
“嗯。”
“你会来看吗?”
“嗯。”
“那就好啦!我以为你会没时间过来呢,你总是这么忙。”嘉美高兴得叫了起来,忽然转身,抱着他,在他左颊上轻轻吻了一下。
直南这才回过神来,他轻轻把车速调慢,微微侧身:“对不起,嘉美,刚刚你说什么?”
“什么,你刚刚都没听啊。”嘉美失望得很,小嘴嘟了起来。
“对不起。”他微微一蹙眉,“刚刚在想一些事情。”
他蹙眉的样子,让嘉美的心忽然微微颤了一下——
好像明朗的蓝天忽然飘来了一朵鸽灰色的云朵,有些清润的忧伤忽然轻轻浸入心灵……
他蹙眉都那么好看,真是超级无敌的大帅哥。对着这样的帅哥,还能忍心再责怪吗?何况,这样的帅哥还是自己的男朋友呢。
“没事没事。”于是嘉美赶紧笑靥如花,伸手抚平他的眉头,直南不自禁地微微一侧头,想避开她的手,不过他仍然静静地坐在那里,一边开着车,一边又渐渐陷入了沉思。
嘉美的手轻轻拂过他的眉头,着迷地看着他的眼睛,他的眼睛,乌亮得如同最浓酽的墨,有着最深邃的光芒。
嘉美轻轻地说:“直南……”
“嗯。”
“我明天还来咖啡厅等你好吗?”
“嗯。”
“直南,你有没有听我说话呢?”
“嗯。”
嘉美停了手,心裏忽然有一种隐隐的说不出的不安渐渐浮了上来。
直南,直南这是怎么啦?
他的眼睛虽然明澈得有如湖水,可是,却深邃得有如一口深井一般。
她爱他,但她知道自己从来没有了解过他。不了解他又有什么关系呢?只要能陪在他身边,常常能看到他,这就足够了。
她一直记得,当她听见他答应和她在一起时,那种欢喜得几乎晕了过去的幸福感。
可是,这份幸福又让她觉得不安,她总是怕他随时会离她而去。他是这么完美的一个王子,英俊无比,温文善良,任由他走到哪里都会吸引住太多女孩子的目光。
何况,还有她,那个曾经完全占据了他的心的女孩子……
幸好,他已经不记得她。只要她不出现在他面前的话,他,一定会一直陪在自己身边的。
他不会轻易伤一个女孩子的心的。从小一起长大,她非常清楚他的性格。
所以放心吧,郑嘉美,直南是属于你的。嘉美看着直南,轻轻地在心裏对自己说。
自从舒歌出现以后,嘉美觉得她对自己再也不那么自信,防范和猜测,多了很多。以前,总是想当然地以为直南属于自己,可是,现实中,哪有那么容易?
但现在他终于回到她身边了,所以无论如何,再怎么辛苦也是值得的,因为,真的真的太爱直南了,再也舍不得放他走,让他离开自己,无法想象,也不敢想象……
“我回来了。”直南打开房门,一边换鞋一边说。
把嘉美送到家之后,他感到异常劳累,就直接回家了。
母亲正在擦着桌子,听到声音,回过头来看着儿子,笑容和蔼:“直南啊,怎么今天这么晚呢?又跟嘉美出去玩了吗?”
直南微笑:“是的,妈妈,我陪她喝了一会咖啡。”
母亲笑得意味深长:“是啊,你可要多陪陪嘉美,那女孩子对你多好。”
直南点头:“我会的,妈妈。那我先回房间了。”
母亲微笑着继续擦着桌子,说:“好的,今天已经晚了,早点休息吧。”
直南回到自己的房间,继续沉思着。
是很整洁安静的一个房间,新刷的雪白的墙壁,浅蓝色的天花板,书架上摆着满满的书,桃木地板。房间里简单但恰到好处的温馨布置很契合他的性格。
他脱下外衣,坐在了自己的床上。
那个女孩……
她究竟是谁?
为什么看到她,会有微微心痛的感觉……
而且,那么亲切熟悉,好像是梦里见过似的,似幻还真……
他沉思着,抬头看见了镜子,镜子里的英俊少年,也正在蹙眉沉思。
他忽然站了起来,走到了镜子旁边。
他看着那个镜中的少年,五官完美得挑不出一丝瑕疵,就像是一块令人惊叹的完美无瑕的美玉。
他微微一笑,靠近镜子,轻轻拂起了黑玉般的刘海,露出一个新月般的小小伤痕来。伤痕已经很淡,不细心看根本看不出来。
这是半年前发生火灾时留下的。
他还记得那天的大火,熊熊燃烧着,他被烟雾呛得咳个不停,眼前迷茫一片,奋力找寻出口的方向……
可是之后的事情,他便不记得了,好像他晕了过去。
醒来时已经是在洁白的病床上,父母担忧的脸,还有嘉美哭红的眼睛。
嘉美看见他睁开眼睛,就再也忍不住,扑在他身上,哽咽着说:“直南,直南,我真怕,真怕再也看不见你了……”
他费力地举起手,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柔声说:“别这样,我不是已经好好的吗?”
看着她红肿的眼睛,心裏不是不感动的。
嘉美仍然不肯起身,抱着他哭着说:“直南,你知道我有多担心吗?有多心痛吗?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你!”她竟然不顾母亲也在身边,大胆地把心意表白出来。
可是,虚弱而苍白的直南听起来,只是觉得感动。
除了父母,还有这样一个女孩子,那样深地关爱着他。
他想起身,可是马上一阵眩晕,头痛欲裂。
母亲赶紧过来,扶住了他,低声说:“直南,你别动。”
他吸了一口气,几乎痛彻心肺,为了不让母亲担心,他还是勉强笑着说:“没关系的,妈妈,我很好的。”
母亲轻轻摸着他的头,说:“你伤到头了,好在是皮外伤,没什么事情。”
嘉美恨恨地说:“都是那个原舒歌!都是她,把直南害成这个样子!”
母亲轻轻叹了口气,说:“算了,嘉美,不要再提她了。我看那孩子也不是故意的,而且,她这次还……”母亲没有说下去,只是又轻轻叹了口气。
他越听越迷糊,禁不住问:“原……原……什么?她是谁?”
母亲惊讶地看着他:“直南……”
嘉美瞪大了眼睛,忽然轻轻捧着他的脸,转了过来:“直南,”她痴痴地看着他,柔声说,“我是谁啊,你告诉我。”
直南忍不住微微好笑:“你是嘉美呀,怎么啦?突然问我这个。”
他看见嘉美眼中忽然闪过了一丝亮光。
“没什么。”嘉美如释重负地说,“没有原什么呢。我刚刚瞎说的。直南,你刚刚醒来,需要休息,我和阿姨先出去吧。”
他点了点头,是的,他感到又累了。头痛得厉害,偏偏为了母亲,一直在强咬着牙不让自己把痛苦流露出来,确实也辛苦的……
嘉美,真的很体贴,不管是自己卧病时她对自己的无微不至,还是她成为自己女友这半年来的关心体贴,都让他感动。
并且,当年是她,奋不顾身把他从火灾里救出来的,她对他不但有情,而且还有恩……她真的是个很好的女孩子……
可是,隐隐的,他确实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一直想不起来……大火之后发生了什么事情,自己为什么会伤到额头,真的一点也不知道。
可是,一想,一想头就痛得非常厉害,几乎又要晕过去了。
他又深深吸了一口气,先不想了吧。
可是,白天见过的那个清灵女孩的倩影,一直萦绕在心间。直到入睡,她美丽清澈的眼睛,以及怔忡时的表情,都在他眼前不停地闪过……
早上起来一睁眼,直南发现自己眼前仍然晃动着那个女孩的影子。
她,究竟,是谁呢?
直南再一次地问自己,怔怔地,摇了摇头。
他的眼皮渐渐沉重了起来,几乎要坠入梦乡之中……
萨克斯课开始了。
和往常一样,直南作为领队,带领大家吹着和声。
老师微微闭眼,陶醉在学生们的萨克斯声中,轻轻点头。
忽然,在和谐优美如圣歌的萨克斯声中,出现了几个不协调的音符。
老师耳朵极其灵敏,马上察觉到了,睁开眼来,脸色一沉,摆了摆手,叫道:“停!”
优雅的萨克斯声一下子全部停止了。
老师严厉的目光在学生中扫射着,大家都被这魔鬼教练的眼神看得发毛,忍不住纷纷低下头来。
“对不起,老师。”一个低沉悦耳的声音,“我刚刚走神了,打搅了大家,对不起。”
老师锐利的目光马上落在了他身上。
直南仍是一身白衣,在夕阳里优雅英俊得像个王子,正抱歉地看着老师。
老师点点头,没多说什么,说:“小心不要影响大家了,继续吹。”
悠扬的萨克斯声又起。
这次吹的是《绿岛小夜曲》,活泼旖旎的风格,旋律却仍然像眼前的夕阳一般光辉灿烂。这便是萨克斯的迷人之处,任何曲子都可以吹奏得充满金属质感,大气辉煌。
直南静静地吹着。
他也觉得自己今天的状态不是很好,有些紧张呢。
他轻轻吹奏着这首萨克斯名曲,忽然,眼前又闪过了一个清灵女孩的影子,她巧笑倩兮,目光流盼,正歪着头看他……
他愕然,萨克斯声马上又偏了。
“直南!”这次老师不用看也知道是他了。老师摆手示意大家停下来,严厉地看着直南,说,“你这是怎么啦!这么不集中精力!你难道不知道我们半年后就要去维也纳金色大厅演奏了吗?你这个时候犯这种低级错误,是什么原因!”
直南抬头看着老师:“对不起……”他确实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啦,自从昨天见过那个女孩子,以及看到她奇怪的举动以后,心裏一直晃动着她的影子,可是,自己偏偏又不认识她。
老师打断了他的话:“直南,我不要听什么对不起,我只要我的学生集中精神,做到最好,OK?”
直南正想答应,忽然一怔,目光凝住了。
他的视线穿过了大的玻璃窗,落到了对面大厦二十楼的那个咖啡厅里。
对,就是那个咖啡厅,他昨天和嘉美一起去过。怎么来这裏这么久了,才发现对面有个咖啡厅呢?
可是,那个咖啡厅里,他昨天坐过的靠窗的座位上,坐着一个女孩!
对,就是那个女孩!
她的目光也正在望向这裏,刚好碰到了他的视线!
“直南!你在干什么!听到了我说的话吗?”老师一声断喝,把教室里的人都吓了一跳。
直南回过神来,感到自己的荒唐,赶紧低下头去,说:“对不起,老师,我保证,再也不会走神了,请老师相信我。”他胆子再大也不敢得罪这个魔鬼教练,说不定又会被他罚连吹几个小时的萨克斯,那可是太让人受不了了。
忽然间,又是一怔。
罚吹几个小时的萨克斯,自己什么时候被罚过?怎么想不起来了呢……一般,自己对于上课都是很认真的,怎么会被罚吹几个小时的萨克斯呢?那可是很重的惩罚……问题是,处罚的原因自己怎么一点印象也没有?
可是,就在这时,耳边,又传来一个女孩子娇嗔的声音:
“你是喜欢萨克斯还是喜欢我?”
……
“不行嘛,你要说更喜欢谁!”
……
“那下午不许去吹萨克斯了,陪我去绿岛玩!”
……
隐隐约约,似幻还真。忽然觉得头微微地痛,直南又走神了。
老师重重哼了一声。
直南赶紧收敛心神,深吸了一口气,轻轻对上萨克斯。
悠扬明亮的萨克斯旋律又旋转在风里了。
直南这次再不敢分神,把刚刚的诧异压在了心裏,认真地吹着萨克斯。
老师静静听着那整齐优美的旋律,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回转身,视线刚好落在刚刚直南看过的地方,居然看见慌乱着的舒歌,禁不住一怔。
随即,他轻轻摇了摇头。
舒歌正在举着杯子,轻轻地抿着卡布奇诺咖啡,没想到直南居然会从那边望了过来。当他的视线与她的碰撞在一起时,舒歌只觉得浑身大震,手指也忍不住颤抖起来,再也拿捏不住,咖啡杯从手上滑落,滚落在地上,“当”的一响。咖啡也溅了一桌。
舒歌的身上也溅了不少。她抱歉地向周边正向她行注目礼的人们笑笑。
正准备俯身捡起落在地上的瓷杯碎片时,忽然听到清原大呼小叫的声音:“别动!”她微微一怔。
清原一听到声音就知道是舒歌这个方向,赶紧放下手里的事情赶了过来。
他一眼就看见舒歌身上的浅蓝色长裙上溅了不少褐色的咖啡,不由很是心疼,他喜欢看舒歌穿着这件米黄色长衣配着浅蓝色长裙,显得很是青春活泼。但现在他担心的是舒歌有没有被烫到。
可是他嘴裏却很不高兴地说:“喂,平常拽得很,这下却又这么不小心,你把用来讽刺本大帅哥的精神用一点放在照顾你自己身上好不好?”手上却不闲着,拿着纸巾轻轻帮她擦着手上的咖啡,“怎么样?有没有被烫到?”看到雪白的肌肤变成了嫣红,忍不住轻轻握住那只小手,放在嘴边,仔细地吹了吹,抬头问,“还疼吗?”
忽然,他的目光一顿,刚刚把她的左手拿过来的时候,米黄色长袖被带褪了一些,他看到了她的右手,那只小手上面的手腕、手臂,居然布满蔷薇藤蔓般的伤痕,令人触目惊心!
只不过微微怔了一秒,他马上若无其事地继续吹着,像什么也没有看见一样。
舒歌的身体轻轻一颤,把手从清原的手中抽了出来,小嘴一撅,微笑着说:“自恋狂,你自己烫一烫,看疼不疼?”
清原欢喜地说:“哦,还能这么损我,那就是没事啦。”
他心无芥蒂地蹲下身,去捡起地上的碎片,嘴裏还在说着:“大小姐,你学着照顾一点自己好不好?多大的人了,还会失手摔破杯子?杯子事小,万一烫到了怎么办?”
舒歌拍了拍他的头,笑道:“好啦,不要像唐僧一样啰唆啦,小心以后没女孩子敢要你。”
清原大叫起来:“喂,人家这是关心你好不好!还有,像我这样的帅哥,想跟我在一起的女孩子从二十楼一直排到一楼,我还担心没人要,呵呵,那简直是笑话中的笑话!还有,丫头,”他很生气地摸摸自己的头,嘟囔着说,“男人的头不能随便碰的,懂不懂?”岂有此理,居然把他当小狗一样拍头!真是让他极其不爽,这是对大帅哥应有的态度吗?
不过嘛,她也从来没有把他当帅哥看过……想到这一点简直是沮丧啊。
舒歌笑着点头:“知道了。”看着他高大的个子费力地蹲下帮她捡着碎片,不由得很是感激,也蹲下身来,一起捡着。
清原则一把捉住她的手,大呼小叫地说:“大小姐,你乖乖坐着就好了,这种事我来,别待会又扎着你的手。”一边摇头,“哎,真是让人不省心啊。”
舒歌忍不住哑然失笑。笑声像叮叮当当的风铃一样,清脆动听。
她没有注意到清原的动作忽然慢了下来,他听着她的笑声,唇角禁不住绽放了一丝微笑。
对面的大厦里,直南已经把萨克斯放下,有些怔忡地看着这边发生的一切,眼神复杂。
舒歌微笑着对清原说:“谢谢你了,自恋狂。”他刚刚那样,她很是感谢,按理她也不该再叫他自恋狂,这个家伙嘛,虽然是自恋了一点,但是他人非常好,而且……而且确实也是蛮帅的嘛。但是已经叫顺口了,改也很难改过来呢。
清原倒是一点都不在意,大大咧咧地说:“没事,女人生来就是让男人照顾的。”尤其是像舒歌这样美丽可爱的女孩……想到这裏,他的脸居然有点红,该死!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其实嘛,仔细看,她,她确实很美丽嘛。
舒歌看看时间,说:“我该走了呢,再见。”
清原失声说:“这么快,还没到……”赶紧住了嘴,要是让舒歌知道他早就留心了她来到和离去的时间,还不知道她会怎么想呢,像她这么冰雪聪明的女孩,咳咳……
他赶紧改口说:“不再来杯卡布奇诺咖啡吗?我请。”
舒歌摇摇头,说:“今天真是很谢谢你。我走了,再见。”她微微一笑,右颊上绽出一个小小梨涡,越发清灵动人。
她说话的声音不高,但是有一种让人无法抗拒的力量。清原不敢再多说,目送着她的背影离开,嘴裏仍然在嘟囔着:“本帅哥可是很少请人喝东西的,真是的,不听帅哥言,最伤帅哥心啊……”
对面的大厦里,直南也发现她离开了,放下萨克斯,默默离开了教室。
大家面面相觑,一起把目光投向了老师。
如此反常的表现,老师,该生气了吧?魔鬼教练发飙那是很恐怖的,直南怎么这么胆大,倒捋虎须啊!
没想到教练只是看着他离去的方向,若有所思地扬扬眉毛,转过头来。
一教室人都在屏住呼吸,战战兢兢地等待在这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宁静之中。
老师开口了——
“好了,我们下面接着练习……”
魔鬼教练居然如此平静!
不像是装出来的呀!
难道,还有其他险恶用心?
直南,你千万要小心。不少人偷偷为直南捏了一把汗。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淅淅沥沥的小雨下起来了。
高大的梧桐树,被濯得新绿鲜青,看着让眼睛非常舒服。
舒歌抱着双手,站在大厦的一楼,仰头看着天上飘落的雨丝。
早上出门的时候,天还是海蓝色的,现在,却变成了湿润的青灰色了。
瞬息万变。是啊,天气是瞬息万变的。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又何尝不是如此?
本来是在身边最亲密的一个人,现在只能遥遥守望,那种遥远的思念,那种痛苦的甜蜜,让她竟是这样沉沦不起……
可是,为什么,他今天会突然把目光转过来?
尽管隔得那么远,可是仍然听见自己怦然心动的声音,像夏花一样美丽绚烂。
他的眼睛,是她最喜欢他的地方了,像星星那么亮,像浓墨那么黑,像湖水那么明澈,最有魅力的是,他的眼睛,是深邃的,像一口深不见底的井,这种神秘中的美丽,让女孩子最无法抗拒。
她仿佛能看清楚他的睫毛,她以前就常常撒娇地抱着他的肩膀,一根根数着他的睫毛,那么长,那么浓密,像鸟儿的翅膀一般。如果说,他的眼睛像月光下的湖水的话,那么他的睫毛,就像那湖水旁柔软细长的柳树。
可是,这样的眼睛,也是好久好久没有直视过了呢。
舒歌不由得想起了过去的日子,那真的是风一样快乐的日子,只是,那个骄傲任性的小女孩太不懂得珍惜,就这样把一个个好日子,随随便便地挥霍掉了,现在,现在才觉得,当时那个没心没肺的小女孩,真的是太幸福了!
只是,这样的幸福,以后再也不会有了……
再也不会有了呢……
直南站在对面的大厦一楼,眼睛一直在这个抱着双臂躲雨的女孩子身上。她的身形真是纤弱,可是她正仰着头看着天空,一点都没有注意到雨丝飘在了她的身上。
她的眼神,好熟悉……
这样的小嘴,这样的眼睛,这样的梨涡,真的,真的好熟悉,是在哪里看过,在哪里看过呢……
为什么一点都想不起来呢?
忽然,头脑里旋风般地一闪,头也微微痛了起来。
“直南……直南……”清灵的女孩子的笑容,张开双臂去拥抱那透明的雨丝。
“直南,我喜欢雨。”女孩子回头一笑,眼神里有着清新的倔强。
“直南,你看,这沾着雨滴的草莓好可爱呀!”她双手捧着一捧小草莓,鲜红欲滴的颜色衬着她皎皎的肤色,好看极了……
可是零碎的片段模糊得很,怎么也组不成画面。
为什么……
舒歌正仰头看着天空,忽然听见轻悄的笑语。
她忍不住转头去看。
原来是一对情侣,撑着一把紫色的伞,正从这边走过。男孩子紧紧搂住女孩子的腰,把伞的大部分都罩在了女孩子的身上。他半边身体已经湿了,但是神情非常开心,看着女孩子的眼神有着无限宠溺。
舒歌有些恍惚。
很久以前,某个人也是这样对自己,生怕自己淋到一点雨,宁可自己全身湿透……
“直南……直南……”舒歌高兴地从伞裏面钻了出来,张开双臂去拥抱那透明的雨丝。
直南撑着一把浅蓝色的伞赶紧走了过来,把伞罩在她头上:“小心淋到雨了,舒歌。”
她回眸一笑:“我才不怕呢,直南,我喜欢雨!”雨飘在手臂上好舒服啊。
直南好脾气地笑笑,耐心地哄着她说:“小心,淋了雨会着凉的。”
“我不嘛,我就在雨里漫步一小会,好不好嘛,直南。”她撅起小嘴,看着直南,她知道直南最怕自己这一招。只要自己小嘴一撅,直南准投降。
可是,这次他为难地摇了摇头:“不行,舒歌,这次你听我的好不好?淋雨感冒了多难受啊。”这丫头总是异想天开,还雨中漫步呢,病了怎么办?这可不是好玩的。
她却没有搭理他,眼睛亮亮地看着什么地方。忽然,又从伞下冲了出来,向路边的草莓园跑去。
直南愣在当地。
不一会儿她便又冲了回来,眼睛仍然是亮晶晶的。
“直南,你看,这沾着雨滴的草莓好可爱呀!”她双手捧着一捧小草莓,得意地看着直南。鲜红欲滴的颜色衬着她皎皎的肤色,好看极了。
直南则把伞移了过来,罩在她的头上,右手紧紧地搂住了她的腰。
“干嘛啦,我还要去采草莓呢!”她不满地大声抗议着。
“反对无效。”直南微笑着吻了一下她的额头。舒歌的脸一下红了。
“有人在看我们呢。”她小声说。
直南最喜欢看她微红着脸撅起小嘴撒娇的样子,微笑着说:“乖,我都不怕别人看呢。回家好不好?要不然我又要吻了?”
“好好好!”她忙不迭地答应着,躲避着一个他正要落下的柔柔的吻。
到家了,她这才发现,他把伞的大部分都罩自己身上,而他身上,几乎都湿透了。
她咬着嘴唇低头不好意思。都怪自己,一路上,只顾欣赏手中的草莓了。
“对不起哦,你淋成这个样子,冷吗?哎,先进去换一换我老爸的衣服吧。”她扯着他的袖子说。那衣袖,已经湿淋淋了。
他却微笑着,眼睛一直在看着她:“我不冷,如果,我能被奖励一个吻的话。”
这家伙……
舒歌红着脸,心裏却甜甜的,她仰起头,把脚轻轻踮起。
她的嘴唇像玫瑰花一样细腻而芬芳,他的气息,则像青草一般清新干净……
雨一直在下。
舒歌痴痴地看着连绵不断的小雨,禁不住伸出手去接那雨丝,清凉的雨丝落在了手上。
真凉,真舒服。
夏天的雨,真让人怀念呢,怀念一些美好的东西……
嗯?头上,怎么没有凉意了呢。不是老有雨丝飘到头发那里吗?
她抬着头看,咦,怎么会忽然出现一方浅蓝色的天空呢?
赶紧转过头来,是清原笑嘻嘻的脸:“喂,大小姐,我看见下雨了,就想着不知道你带伞了没,赶紧下来一看,呵,你还真没带。我送你去对面吧。”他撑着一把浅蓝色的伞,罩在舒歌的头上。
自从在咖啡厅看见舒歌以后,清原居然迷恋上了浅蓝色,还特意买了一把浅蓝色的伞……没想到,居然真的派上用场了。看来,帅哥的运气通常是不用自夸的呀,哈哈。
舒歌却仰头看着那方天蓝色的明净“天空”,半晌,忽然说:“你这伞怎么跟新的一样。”
清原吓了一跳,看她只是好奇地看着,才放下心来笑着说:“呵呵,我是非常会保养东西的。”开玩笑,帅哥的心思哪是那么容易猜中的。
舒歌仰着头,缓缓地说:“是不是喜欢一个人,就会喜欢上他所喜欢的东西,包括颜色?”她小嘴轻轻一抿,若有所思,颊边出现一个小小梨涡。
清原又吓了一大跳:“什么……什么?”
舒歌莞尔一笑:“没有什么,我们过去吧?”
清原心裏却又嘀咕开了:“小丫头看透了我的心思了?不像啊。”他偷眼看看她的神色,一如平常,没有什么不对劲,暗笑自己太多心了。
果然,舒歌没有意识到清原心裏想到了什么,她只是想到了直南,直南最喜欢浅蓝色,所以,她也喜欢上了浅蓝色,包括自己的衣服,一直都是浅蓝色系的多。
都是因为那时的自己,心裏只有直南……
可是,现在,直南已经不在身边,只有那触目可及的浅蓝色,让她感受着直南的气息……
直南看着对面的清原和舒歌,看到舒歌对着清原微笑,看着清原把伞罩在舒歌的头上,心裏忽然又有一丝异样的感觉。
“直南!”仿佛有个声音叫他,他没有理会,现在他全部的注意力都在对面的舒歌身上。
嘉美撑着伞正赶来,她奇怪地看见直南的眼睛怔怔地看着对面的大厦,对她的喊声没有半点反应。
她忍不住也转头向对面看去——
一个眉眼清灵的女孩,正微笑着与一个男孩子撑伞过来。
那个女孩——
清秀美丽得如同一幅画,眼睛清澈得如同泉水,笑起来右颊旋起一个小小梨涡——
没错,她没有看错,那个女孩,那个女孩——
是舒歌!
舒歌!舒歌怎么会在这裏?!
嘉美惊愕不已,一种大难临头的感觉忽然弥漫在心间,她浑身无力起来。
手中的伞也无力撑着,从手中滑落下来,颓然落在了雨丝之中。
如同在浅灰色的路面上开出了一朵浅蓝色的花。
难道,直南已经……
已经见过舒歌了……
或者更糟的,他已经……已经想起她了……
嘉美心中忽然像针扎一样难受,她不能失去直南,绝不!
直南仍然沉默地站立在那里,看着渐渐向他走近的舒歌。
她抬起头,眼睛闪闪烁烁的,像星星一样,“是的,我尝到了幸福的滋味……”
“直南……直南……”清灵的女孩子的笑容,张开双臂去拥抱那透明的雨丝。
“直南,我喜欢雨。”女孩子回头一笑,眼神里有着清新的倔强。
“直南,你看,这沾着雨滴的草莓好可爱呀!”她双手捧着一捧小草莓,鲜红欲滴的颜色衬着她皎皎的肤色,好看极了……
一些记忆片段急速在脑海中闪过,旋风一般。女孩子的脸渐渐清晰,就像渐渐接近的舒歌的脸,越来越契合起来。
渐渐地,记忆中那个清灵少女的脸渐渐和舒歌的脸重合在了一起,是的,她们居然完全一模一样……
是她!是这个女孩子!
自己一定认识她,那些记忆的片段,虽然零碎,但是真实,完全不像是在梦境里出现过的,而是实实在在存在过!
还有,一想起那个女孩,自己会有一种很温柔很心痛的感觉,看见她,也是……
她,就是记忆中的女孩子,一定是的!
那她……直南忽然想起上次在电梯里碰面,她镇定自若地看着他,缓缓地说:“不,我不认识你。”
那时,看着她慌乱的眼神,让直南确定,她一定是认识自己的,这一切,并不是自己的错觉……可是她为什么要否认?
而且,她,究竟是谁呢?为什么自己总是想不起来?她应该是一个对自己很重要的人呀,要不然不会有那种心痛而温柔的感觉,从来没有过的感觉……可是自己为什么会忘记她,苦苦思索都只能想起一些片段?
无数个疑团冒了出来,直南彷徨无计,只是睁大眼睛,看着迎面走来的舒歌。
你……会不会看我一眼,然后……
他看着她静静地向他走近,在别的男孩的伞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