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幕 对面大厦里的女孩(2 / 2)

她微笑着,目光正往这边看过来,他的心裏一紧,情不自禁地期待着什么。

可是——

她的目光终于过来了,可是只是轻轻拂过他的脸,像是微风轻轻拂过一片无人的旷野。虽然有瞬间的震惊与波澜,可是,马上又平静如初,如秋日里澄澈的天鹅湖水,安宁如一个从来不受外界打搅的梦境。

直南的心猛然抽痛起来!

茫然地站在那里,看着她和那个帅气的男孩一起与他擦肩而过,自始至终,也没有回头再看他一眼。

他愣怔在当地,眼前闪现她清灵的笑容,清澈但专注的双眸。她回首看着他,轻轻地微笑着,笑容里闪烁着星星般的光芒……

他心痛得几乎无法呼吸,他极力去回想着,可是,脑海里已经是一片空白……

她为什么要假装不认识他?她到底是谁?为什么她这么对自己,为什么心痛得如此厉害?好像有刀一直在割着,割着,割得他几乎要晕了过去……

他不知道,和他一样正被痛苦折磨着的还有另外一个人!

舒歌正和清原说笑着向对面的大厦走去,但是目光不经意地扫过某处,瞬时心中大大地一震——

一个犹如从漫画中走下来的美少年,再熟悉不过的眉眼,温和的笑容如同三月柔和的春风,此时,他站在那透明的雨丝后面,深深地看着她,眼睛如同一口深不见底的古井,看不到他的心情,只是那微微蹙起的眉头让她心痛不已……

虽然他的眼睛是深邃的,但是,曾经在一起那么久,他的一颦一笑她都那么熟悉,她读懂了他的眼神,她看得到他正处在巨大的思想斗争之中,还看到了他的急切与期待……

但是……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对自己默默地说:“原舒歌,你要坚强,不要再软弱了,你以前……害得他还不够吗?他现在,他现在和嘉美在一起,不是很快乐么?为什么,为什么你总有幻想……你难道不知道,你再也不是以前那个原舒歌了……”

心也剧烈地痛起来。

她用极大的力量轻轻移开目光,不再去看直南的眼睛,她不忍心看那一直明亮的眼睛忽然的黯淡以及迷茫的神情。

近了,近了……

她能感到直南的目光一直在自己身上,可是,自己却没有勇气再去注视他的眼睛。

终于,擦肩而过……

就这样彼此错开,越来越远……

清原一直看着舒歌,把伞罩在她头上,生怕有雨丝飘在了她身上,他很想伸手搂住舒歌,把她护佑在自己的怀里,那样,一点凉意也侵扰不到她,可是,他又不敢。于是,只是一直静静看她,她的神色变化一丝一毫也逃不出他的眼睛。忽然,他明显感到身旁的女孩身体轻微地一震,虽然非常轻微,但是他还是注意到了。

他诧异地回头,看见了那个舒歌常常遥望的男孩,他看看那个男孩迷茫而期待的眼睛,再看看舒歌震惊而强作平静的眼睛,他微微一怔,仿佛明白了什么。

但是,他只是咳了一声,嬉皮笑脸地对舒歌说:“大小姐,快点走嘛。待会雨就下大了,我还有事呢,我可不想千里迢迢地送你回去。”

舒歌忍不住微微一笑,梨涡浅现,暂时把愁绪放在了一边。

直南,这半年,他都能如此平静,足见得自己把他伤透了心,上次见面,他是那么平静而古怪,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也许,他已经对自己完全失望了。这次邂逅,不过是一次巧合罢了,虽然能在心裏掀起微微的波澜,但是,不过就像风轻轻来过,虽然能带来记忆中的清凉,但是,很快就过去了,再也没有痕迹。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

这声叹息,却被清原捕捉到了。

他静静地看着她清灵的脸上,又出现了每日眺望对面大厦时的忧郁,忍不住也轻轻叹了口气。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舒歌的一颦一笑,是那样地牵扯着他的心。

他很希望她快乐,不要忧伤。

在收拾咖啡杯碎片的时候,他发现了她手臂上的伤痕,霎时,完全明白了,为什么这么炎热的夏天,她还穿着长袖,尽管,她穿长袖也是那么好看。

那时,心裏疼得喘不过气来。这个女孩身上,到底有着怎样的经历?她,是不是吃过很多苦?可是这么清灵可爱的女孩,是应该让人放在手心裏细心呵护着的呢,怎么会受到这样的伤害?要知道,这样的伤害对一个女孩来说是致命的——尤其是对一个,这么骄傲,又这么美丽的女孩……

就在那时,心裏忽然升起一个奇怪的想法:如果自己在舒歌身边,一定会好好守护她,不会让她再受任何伤害……

要是以前,自己出现这样的想法,一定会被自己嗤之以鼻,大帅哥干嘛去追求一个拽丫头?可是,这时,他再也没有自嘲地一笑了之,而是在心裏,默默地做了一个决定。

原舒歌,如果没有人来保护你的话,我来。

我不愿意看见你受任何伤害。

即使你永远不喜欢我,永远把我当成自恋狂,我依然会保护你。

等等,我干嘛对她那么好……

……该死,谁叫本帅哥这么善良呢……

舒歌轻轻推开教室的门,教室已经空无一人。

她回头大声叫道:“自恋狂,可以进来了,这裏没人呢。”

背后马上闪进了一个人。舒歌不满地皱皱眉头,这个家伙,动作还真快呢,也不知道他一米八的个子动作为什么还这么灵活。

清原对着那一排排整齐排列的金色萨克斯大发感叹:“哎,没想到,这裏有这么多的萨克斯呢。”

清原仰头看见教室上方的水晶吊灯,以及整个教室的欧式布置,连连点头说:“不错,不错,早知道这个学校这么有感觉,我也来这裏吹吹。可惜呀,当时一听到学校就反感……”

舒歌扑哧一笑:“自恋狂,听起来好像还是学校想要你去读你不肯去呢。”

清原点头说:“没错。当时我嫌正儿八经地来学校学可真不好玩,还不如在家吹吹就行了。这个老师嘛,我倒是一直欣赏的……哎呀,后悔呀……要不然……”他本想说,你就可以遥望本帅哥的英姿了,不知为何,他还是把这句话咽了下去。他想,那个男孩应该是舒歌心中的一道伤口吧,一旦提及就痛彻心肺,说不定,还跟舒歌手上的伤痕有关。

究竟是怎样的一个故事呢?他很想知道,但是他还不想表示出他的好奇。

也许,终有一天,舒歌会把这个故事原原本本地讲给他听。

只是也许……

就算永远不知道这个故事,那又如何,舒歌现在过得开心快乐,那就够了。

那个男孩,居然还和别的女孩子来咖啡厅,他难道一点都不顾及这个女孩子吗?

清原心裏忽然又是怜惜又是愤怒,外表却一点都没有表现出来。

舒歌当然不知道,嬉皮笑脸的清原心裏居然有这样复杂的内心活动,只是笑着说:“自恋狂,这裏的学费贵得很呢,你爸可舍不得的。”虽然只是开玩笑,但是舒歌说的确实是实话,因为老师的名气和挑剔,能进入这个学校,就意味着可能进入欧洲音乐的上流社会,自然,价格也不菲。

清原懒懒地坐在座位上说:“价钱嘛,不过是小意思,重要的是,本帅哥最怕麻烦,也最怕被老师管着了。价钱,哼哼,价钱再多十倍,也不过是个小case!”

舒歌又是一笑,哎,跟自恋狂怎么能讲得清楚呢。还是别浪费时间了,赶紧干活吧。

她去寻找那块绒蓝布,清原眼疾手快,顺着她的目光看见了那块绒蓝布,马上以光速跑了过去,抢了过来,嬉皮笑脸地说:“本帅哥擦萨克斯的水平,可不逊色于冲咖啡的水平。大小姐,你还是歇着吧。”眼神不由自主地滑向她的右手,赶紧又跳开。

她每天都要做这种活儿,一定,一定很辛苦……

尤其,右手又受了那么重的伤……

心裏忍不住又是一疼。这丫头,为什么总是让他这么揪心呢?

而且还是越来越揪心……

了解得越多,就越心疼,可是越心疼,就越想了解……

舒歌瞪了他一眼,看他一边哼歌一边轻松地擦着萨克斯。

好像,擦得也还像那么回事呢。

哼,这个家伙好像打惯工的样子,说不定,以前也做过清洁工的,对这些当然是轻车熟路了。

舒歌唇角浮现了一丝微笑。以前自己对这些事情是不屑一顾的。可是当初来到这裏,是为了能和直南近一些,更多地感受他的气息。再苦再累她也能咬牙忍住。

是的,为了爱的人,再苦,那份等待和守候的心情都会变得甜蜜……

舒歌不敢再想,走到洗手间去冲洗拖把,她吃力地用左手拿起拖把的柄,放在水龙头下冲洗干净。

水花四溅。

她小心地放好拖把,这要手腕使更多的力才行。她额上渗出细密的汗珠。不过,自己对这些,早已经习惯了。

把拖把拧干,她静静回到教室。

清原正擦着萨克斯。

她抿嘴一笑。这个自恋狂,其实心地真是很善良。

她走到教室的一端,用左手握住拖把的柄,正准备开始拖地——

手上的拖把却忽然被人抢了去。

她一怔,回头一看,又是清原!

他涨红着脸,有些生气地说:“你怎么不消停呢?放下,今天你好好休息,我来做这些事情。有男人在场,女人怎么能做这么累的事情!”

舒歌还在发呆,清原已经开始拖地了。

她怔了怔,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走到萨克斯旁,正准备擦萨克斯,又听到背后一声大喝:“喂,放下!大小姐,说了今天我在场,这些事情我做就行了。”

清原急急赶到,又得意地说了一句:“你只管尽情欣赏本帅哥的身影就行了。据说男人在工作的时候最有魅力,你来看看,本帅哥的魅力是不是无敌?”

舒歌几乎晕倒,这个家伙,到哪里都不忘耍帅。

不过,他拖地的样子,真的,真的是很帅。

真没想到有男生拖地都可以帅成这个样子……

卷曲的头发,浓黑的眉毛,大而明亮的眼睛,挺直的鼻子,棱角分明的嘴唇,微黑的皮肤,高大健壮的身材……

他的帅不同于直南的帅,直南是英俊无比,整个人像用大理石雕刻出来的那么完美,性格也是玉一样温文,而他,则是一种嚣张的帅,整张脸生气勃勃,充满力量。

舒歌越来越觉得清原很像漫画里的男主角,身上同时拥有着简单与明快的风格,又有着霸道与温柔结合的个性。随时都充满活力与激|情,让人觉得温暖和快乐,对小女孩来说,这是一种无法阻挡的魅力。

看着他忙碌的样子,舒歌忽然心裏感到一阵温暖,如同冬夜里一杯氤氲着热气的牛奶,让人的心忽然感到熨帖和踏实。

好久,好久没有一个男孩子这么关心自己了呢。

这半年来,都是自己一个人独立支撑过来的……

忽然,轻轻地,好像有一阵轻风吹过了脸颊。

舒歌回过神来,才看见清原把一只手在她眼前晃来晃去,玩味地看着她的眼睛说:“喂,大小姐,你还真行啊,睁着眼睛就能睡觉。”

舒歌脸上微微一红,知道刚才自己愣神愣得久了一点。

自从半年前的那件事以后,自己常常走神,在图书馆看书的时候,在教室听课的时候,连吃饭的时候都会停下筷子,怔怔出神。

秋姐开始还很担心,不过后来渐渐看得多了,也就习惯了。父亲有时还开玩笑说:“我们家歌儿呀,那是在思考人生思考道理呢。”

舒歌就吐吐舌头,笑笑。

可是不久又会走神。

没想到,在这裏,自己居然又走神了。

舒歌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我刚刚在想事情呢。”转身,准备到窗户边去擦窗户。

清原在她身后悠悠地说:“常常走神吗?”

舒歌回头一笑:“是啊。”

清原忽然走近,靠近她,低声说:“是不是心裏有什么事情总放不下呢?”

舒歌蓦地身体微微一颤。

清原看到她眼睛忽然像受伤的小鹿一般黯淡下来,生怕吓到了她,赶紧说:“哦,我看过一本书,上面说,如果一个人总是走神的话,就一定是有某种问题一直困扰着他,或者是有一些事情总是不能忘怀。我想……有什么我可以帮到你吗?”他小心翼翼地说着,一边说一边看着她的眼睛。

没想到舒歌展颜一笑:“是啊,这本书说得很对。我确实有一件事总是放不下。上面有没有说怎么让人不走神呢?”

清原没有想到舒歌这么大方就承认了,禁不住一怔,回过神来,看到她清秀的宁静的脸,暗自佩服她的勇气,是啊,这样的女孩子才是舒歌。

他眉毛微微一挑,微笑着说:“书上当然写了让人不走神的办法。”

舒歌本来以为清原是随口瞎说的,看他说得这么肯定,不由得有些好奇,忍不住问:“书上怎么写的?”

清原忽然又走近了一步,眉毛一挑,微笑道:“想知道?”

他的目光含笑望着她,他的眼睛有着出乎寻常的魅力,她想移开自己的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被他的眼神所吸引。

他的眼神,一如既往地嬉皮笑脸,可是特别黑,特别亮,看久了,仿佛就让人不由自主地被吸引住。

清原看着她望着自己又呆住了,知道她已经被自己的魅力吸引住,心裏不由得暗自得意。

还没有一个女孩子能逃脱他的电眼,就算是他心中的女神,也一样。

所以说,帅哥的魅力,毕竟是无法抗拒的。这是一条真理。

他静静地看着她的眼睛,那真的是一双漂亮的眼睛。清澈,透明,如同山泉水一般清纯,氤氲着灵气。他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灵秀的眼睛。

仿佛坐在一脉纯净的山泉旁,山泉在石头上流淌着,山泉上漂着几瓣桃花的花瓣,周围是绿叶芳草……

在这样美好宁静的世界里,他仿佛彻底沉沦。

也愿意,就这样沉沦下去。

可是,那双灵秀的眼睛忽然间蕴满了笑意:“耍帅够了吗?自恋狂。”

清原吓了一跳,清醒过来,尴尬地抓着头说:“本帅哥的帅是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个人魅力,还用耍吗……”

舒歌好笑地瞪了他一眼,心裏不由得暗自赞叹。自从到咖啡厅喝卡布奇诺咖啡以来,她好像除了直南,没有再注意过其他的男生,清原也只是把她当作一个好玩的朋友而已。现在看来,其实……其实……他真的很帅,完全有理由那么自信还有……自恋。

清原忽然想起什么,笑着看她,低声说:“刚刚,是不是有被我的魅力吸引住?”

舒歌又瞪了他一眼,说:“你还被我的魅力吸引住了呢。”

清原怔了一下,不好意思地说:“嗯……这个我承认啦。可是,刚才,有没有对我有那么一点点的动心呢?”

舒歌还来不及回答,清原抢先说:“这样,我数三下你还没有回答,那你就是默认了。一二三!”他语速极快地把这句话一口气说完,然后长舒了一口气,“啊,舒歌,你终于也被我的魅力征服了……”

舒歌这下又好气又好笑,不再理他,一边向窗户那边走,一边说:“别玩了,自恋狂,先做完事情吧。”

清原忽然又转到舒歌面前。舒歌吓了一跳,这家伙,动作怎么这么快!

清原凝视着她的眼睛,笑嘻嘻地说:“原舒歌,有没有考虑过做我的女朋友?”

舒歌又被吓了一跳,该死!这个家伙干嘛老是语出惊人地吓她!

清原轻轻凑近她,说:“我保证,你做了我女朋友,每天都会有卡布奇诺咖啡喝哦,完全免费的卡布奇诺咖啡!是不是很有诱惑力呢,好好考虑一下?”

舒歌怔了一下。

清原忽然又问了一句:“舒歌,你可以告诉我,你为什么那么喜欢喝卡布奇诺咖啡吗?以后我要每天供应,可以告诉我原因吧?尤其现在大家又这么熟了……”

舒歌有些惘然。想起刚刚见过直南他迷茫错愕的深黑色眸子,不由得轻轻叹了口气。

“卡布奇诺咖啡……”舒歌低低地,梦呓般地说,“大概已经是我生命的一部分了……”

虽然有心理准备,清原还是吓了一跳。

有这么重要?那……一定是与某段刻骨铭心的故事相关了,那个故事的另一个主人公……难道就是那天在咖啡馆里碰见的英俊男孩?

舒歌的眸子犹如氤氲着雾气,他看不懂裏面的内容,但是,他能读懂她的心情。

她忽然微笑了一下,这个笑容,好像百合花在黎明的曙光里轻轻绽放,纯洁美丽得无法形容。

她缓缓地说:“曾经有一个人告诉我,卡布奇诺咖啡的味道和其他咖啡的不一样,它……是幸福的滋味,是爱情的滋味……”她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蓦然又莞尔一笑说,“于是我就相信了,一直喝着卡布奇诺咖啡,直到现在,也……也爱上了那种味道,那种香味,能给我很大的快乐和安慰……”

快乐和安慰?那为什么每次你喝咖啡的时候,都是那么忧伤呢?跟你平常可不大一样。清原嘀咕着。舒歌,我宁愿相信那个跟我抬杠跟我争吵老是挤兑我的你才是真实的快乐的你……

雨,仍在淅淅沥沥地下着,比先前更大了些,从窗户那里看过去,已经是朦蒙胧胧的一片。

舒歌一边仔细地擦着窗户,一边静静地和清原说话。

清原感到,今天舒歌有些反常。

是的,看见直南的冲击,其实一直留在她心底,舒歌不知不觉跟清原说了很多平常不会说的话,包括卡布奇诺咖啡的滋味,以前,那是如同一缕阳光,暖在她心底无人知晓的秘密。

清原咳了一声,笑嘻嘻地说:“考虑好了吗?”

舒歌一怔,停下手里的活,问:“怎么啦?”

清原笑着说:“自然是做我女朋友的事情啦。你这么爱喝卡布奇诺咖啡,我天天都冲给你喝,做了我女朋友的话,天天都是免费的哦!每天你都能免费尝到幸福的滋味。”

舒歌怔怔地看着他,渐渐地,视线模糊起来……

“太好喝了呢,直南!”舒歌抬起头,眼睛亮亮地看着直南。

直南温文地微笑着,伸出手来,替她把额前的一缕秀发理了一理:“天天喝,都没有喝厌吗?”

舒歌撒娇说:“当然啦,这是直南亲手冲给我喝的,洋溢幸福滋味的咖啡呀。”她低着头又喝了一口,陶醉地闭上了眼睛。“直南,我以前真的没有想到我这么这么喜欢喝,我一天都不能不喝呢。喝着它,我能感觉到幸福的滋味,还能……”

“还有什么??”他含笑望着她。

“还能……讨厌,不告诉你啦!”她娇嗔地转过头,吐吐舌头。其实,她想说的是“还能感觉到你的气息”,可是还是觉得不好意思,就没有说出来。

他微笑起来。他当然明白她会想什么。

她抬起头看他笑得意味深长的样子,又羞又气地捶打着他:“死直南!不许笑!”

他被打得连连躲闪,有一拳真的打在他身上了,她心裏一痛,虽然知道自己没怎么用力,仍然住了手,紧张得问:“要不要紧啊?”

直南静静看着她的眼睛,没有说话。

她奇怪地问:“直南,干嘛?”

直南轻轻地说:“你喜欢喝卡布奇诺咖啡,我天天都冲给你喝,带有香草味的卡布奇诺咖啡,你天天都能感觉到幸福的滋味,还有我的滋味……”

“去!谁稀罕你啦!”开头还怔怔地听着,听到后来,舒歌忍不住又追打起直南来。

直南躲闪着,仍然笑着说:“放心啦,舒歌,我天天都会冲给你喝的!”

“你喜欢喝卡布奇诺咖啡,我天天都冲给你喝,带有香草味的卡布奇诺咖啡,你天天都能感觉到幸福的滋味,还有我的气息……”

这句话轰隆隆地在脑中旋转起来,舒歌几乎站不稳,她扶住了窗棂。

清原看着她嘴角含着月光般宁静的笑容,而眼神却好像望着很远很远的地方,知道她在回忆过去的事情,心裏不知为何微微一痛……

她一定,一定也想起了,那个男孩……

忽然,她长长的睫毛眨了一下,又一下,晶莹的泪珠一下就滚落下来。泪珠挂在她美丽的脸庞上,像是朝露挂在娇艳的玫瑰花上。

清原慌了手脚,笨手笨脚地给她擦拭着眼泪:“舒歌,你怎么啦?”看着她大眼睛里含满了泪水,一闪一闪的,星星一样,不由得心疼。

他忍不住用左手轻轻托住了她的下巴,把她的脸抬了起来,一点一点地擦去她的泪水,小心翼翼地,像是在碰触一个水晶娃娃。

舒歌一动也不动,她的心,已经疼痛得几乎碎成了片片。这是第一次,在别人面前表露她的痛苦,以前那么坚强那么快乐的原舒歌,只是一个面具而已,其实,其实她还是那个需要保护需要撒娇的柔弱小女孩。

清原看着近在咫尺的美丽的脸庞,吹弹可破的雪白肌肤,还有那墨玉一般的眼眸,楚楚可怜的神情,禁不住对那个伤害她的男孩充满了愤怒!

这么好的女孩子,居然有人如此不懂珍惜!

他一时不知道怎么样安慰她才好,只好又伸出右手,轻轻抚摸着她的面颊,轻轻地说:“好一点了吗?舒歌。”

舒歌没有反应。

他等待了一阵,小心翼翼地说:“做我女朋友,好吗?我会好好保护你,绝对不会让你再这么伤心难过了。”

舒歌仍然没有回答。她的心完全沉入了往昔的回忆之中。

清原又等待了一阵。他看着那手心裏捧着的美丽的女孩子的脸庞,是自己魂牵梦绕的,喜欢但是嘴上总不承认的女孩,忽然,有了某种期待。

他低声说:“舒歌,我……突然想吻你一下。”

舒歌没有回答,她的睫毛轻轻抖动着,脸色苍白,清原看了她这个娇弱的样子,忍不住心生怜惜。

他又说:“那我数三下,你不答应就是默认了哦!”

舒歌仍然没有回答。她心裏乱得很,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直南,碰到直南意味着什么呢?可是,有一点她是知道的,她没有办法再和直南重新开始了。那么见面,就是另外一种残酷的折磨。世界上最远的距离不是天涯海角,而是近在咫尺,却形同陌路……

这时,清原已经以极快的速度小声地说:“一二三!”看舒歌还是没有反应,他忍不住手心也在微微颤抖。

他轻轻用双手捧着舒歌的脸,让她的脸对着自己。指尖碰触到的柔滑的肌肤,让他心裏剧跳不止。

她的肌肤,娇嫩得就像浸在水里的茉莉花,氤氲着清灵的雾气一般,可是芬芳,而且美丽。

舒歌忽然想,也许,可以试着和清原在一起……也许……

出于女孩子的敏感,她不会不知道清原对她的好感和爱意。可是,自己心裏只有直南,这对清原公平吗?到底要怎么做才好?她忽然也头痛了。

清原仍在喃喃地说:“从来没想到你可以和我这么接近,舒歌,”他轻轻唤着舒歌的名字,低声说,“这真跟做梦一样。舒歌……”他的手指轻轻握住那小巧的下巴,把它抬了起来,他看见那娇艳的玫瑰花瓣般的嘴唇。

她的眼睛里仍然含满了泪水,没有表情,都是迷茫,看得他很心痛。

也许,吻干她的泪水,她就没这么难受了吧?

清原轻声说:“舒歌,答应做我的女朋友吧,我会好好保护你,爱惜你……虽然知道你现在心裏有着另外一个人,可是没关系,我的心就是一个温暖的房子,我希望你能住进来,我就心满意足了。舒歌……”

他的右手,轻轻拂过她月光般光洁美丽的额头,把她的秀发温柔地理了一理,那是玉一般玲珑剔透的脸,却又是那么清灵逼人。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轻轻闭上眼,把颤抖的嘴唇,一寸,一寸,凑近了去……

忽然,门猛然被撞开——

“原舒歌!”

一个白衣的英俊少年,忽然出现在门边。他的面容是稀有的俊美,仿佛他一出现,教室里就充满了金色的光芒。

——是直南!

舒歌仿佛刚从梦中被惊醒,她转过头,睁大眼睛看着直南。

直南看着她正被清原抱在怀里,那平素温文深邃的眸子射出怒火,他愤怒地看着清原,大步走上前来,抓住舒歌的手腕,用力一拉,舒歌便身不由己地跌入了他的怀中。

他抓着舒歌的手腕,沉声对清原说:“我警告你,你最好别再碰她。”不等清原答话,他拉着舒歌,快步向门外走去。

舒歌这时已经清醒过来,用力挣扎着,大声叫道:“方直南,你快放手!”可是从来不知道原来直南有这么大的力气,她竟然挣脱不出。

直南回转身,看了她一眼,黯然的眸子里藏着痛楚与受伤。舒歌一下又呆住了——

直南这个眼神,很复杂……她从来没有见过的复杂。

他迟疑了一下,然后又低声唤了一句:“原舒歌。”

舒歌一下就全身无力了。

世界上没有另外一个人,呼唤她的名字能这样撕扯着她的心肺,撕扯着她的听觉,让她完全没有招架之力。

直南看到她的样子,心裏忽然安定了。

对于舒歌来说,他一定也是十分重要的。没错,要不然,她不会是这个反应。

直南大声说:“原舒歌,你再说一句,你到底,认不认识我!”

舒歌别过脸去,他,为什么这么问自己?难道是在反问自己什么吗?

她抬起头,眼神澄澈地看着他的眸子,缓缓地说了三个字:“不、认、识。”

直南大叫一声:“不,你明明是认识我的,你刚才还叫了我的名字!你在撒谎对不对?”他指着呆在一旁的清原,眼里几乎要冒出火来:“你干吗在这裏跟这个家伙拉拉扯扯,干吗这么暧昧,你们在这裏想干什么?”

清原这才回过神来,看到直南拉着舒歌不放,生气地说:“你干吗为难一个女孩子,她都说了不认识你,你到底吵闹些什么?”他上前,抓住了直南拉着舒歌的手,眼睛直逼着他,低声说,“你最好放手。要不然,我不会放过你!”

随即,他担心地转头去看舒歌:“舒歌,你没事吧?”他在看到舒歌那一瞬间时愣了一下,舒歌长长的睫毛不停地抖动着,似乎在心裏进行着剧烈的斗争,心裏微微一酸。

这是她真心喜欢的那个男孩子,是的,她是那么喜欢他,说不定会……会原谅他的。如果,她还是没办法放下他的话……那么,就让她自己选择吧,无论她怎么选择,只要她开心,也许自己,就……就满足了吧。

可是,心裏仍然忍不住微微一酸。

直南一抬头,看着清原,发现他正愣愣地望着舒歌,不知为何心裏极其不舒服。他没有再说话,忽然大力一掀,而清原正在望着舒歌发呆没有防备,一个趔趄就摔倒在地。

直南不去管他,紧紧拉着舒歌的手,走出门外,却几乎撞上一个人。

嘉美站在门口,看见直南握着舒歌的手,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直南……直南你……”半晌,她才反应过来,大声叫道。

直南没有理她,拉着舒歌,径直向电梯走去。

嘉美大声叫道:“不,直南你回来!你回来!”

直南像完全没有听见似的,拉着舒歌走进了电梯里。

教室里只剩下两个人,清原呆立在窗户旁边,而嘉美呆立在门边,两个人面面相觑。

直南拉着舒歌,下了电梯,一直向外面奔去。

雨水淋到了身上,一阵凉意袭来,舒歌忽然清醒过来:“你干什么!快放手!”同时用力挣扎着,可是直南力大得很,她无法挣脱,只能跌跌撞撞地跟他一路奔着。

直南却置若罔闻。

在雨中狂奔了一阵,他忽然安静下来。舒歌错愕地看着他。

他静静地走在雨中,闭上眼,一点一滴地汇聚那些片段的记忆。

“你为什么喜欢喝卡布奇诺?”他微笑着问。

“哦?”她挑起弯弯的细眉,歪着头问:“喜欢就是喜欢,没有什么道理可讲呢。”

……

“你是喜欢萨克斯还是喜欢我?”她嘟起小嘴问。

他温和地笑着,眼神清澈:“我都喜欢。”

她不依不饶:“不行,你要说更喜欢谁!”

他被缠不过,仍是好脾气地微笑着说:“当然是更喜欢我的舒歌啊。”

……

“哎,舒歌,你干嘛又穿我的拖鞋啊?那我穿什么?”他光着脚踩在桃木地板上,哭笑不得地看着她。

她洁白小巧的纤足踏在他蓝色的大拖鞋里,笑得像个小孩子:“我就是喜欢穿你的拖鞋嘛。好大好舒服啊。”

……

“对不起哦,你淋成这个样子,冷吗?哎,先进去换一换我老爸的衣服吧。”她扯着他的袖子说。那衣袖,已经湿淋淋了。

他却微笑着,眼睛一直在看着她:“我不冷,如果,我能被奖励一个吻的话。”

这家伙……

舒歌红着脸,心裏却甜甜的,她仰起头,把脚轻轻踮起。

她的嘴唇像玫瑰花一样细腻而芬芳,他的气息,则像青草一般清新干净……

他忍不住握了握已经牢牢抓在掌心的她的手,她的手娇嫩细滑,柔若无骨,好熟悉的感觉,好亲切的感觉。

舒歌怔了一下,看见他睁开眼睛,望向她,咬了下牙,用力挣扎着:“你干什么!你干什么!放开我!”雨水从她头上淋下来,湿湿地粘在她雪白的面庞上。她感到眼前的直南,好像有几分陌生,不是她熟悉的那个温文如玉的少年。

她怔了一怔,大声说:“你干吗,我不认识你,你快松手,我还要工作呢!”

直南忽然止步,逼视着她,一字一顿地说:“你,真的不认识我吗?”

舒歌咬了咬牙,摇头说:“我不认识你,我从来就没有见过你。”

直南不理会她的挣扎,直直地望着她,问:“好,那你说,为什么你常常都在对面的咖啡厅里观察我,我注意了好几天了。你不可能不认识我,你为什么说不认识我?”他苦恼得用手捶着自己的头。

该死,为什么自己的记忆时断时续,根本连不起来!

他极力回想着,可是再也想不起什么。

舒歌脸色苍白,嘴唇倔强地抿着,慢慢地说:“你误会了,我在那里是等我男朋友下班。我男朋友李清原,刚刚你也见过了。在那里等的时候看到对面大厦在吹萨克斯,看了几眼,有什么奇怪吗?”

直南听她这么说,痛苦地蹙眉,只觉得头痛欲裂。

他慢慢闭上眼睛,极力回想着什么,说:“不,我一定认识你的,要不然,为什么,自从碰见你以后,我感觉到好像遗失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我极力回想,可是再也想不起来……”

舒歌看着他痛苦的样子,心裏一痛,可是表面上仍是淡淡地说:“既然忘了,那就忘记吧。有的时候回忆都不是温暖完美的回忆,只会带给你无尽的伤痛。既然这样,为什么不能放手,让自己轻松呢?”

直南定定地望着她,她为什么总是说不认识他!绝望潮水般涌上他的心头,他再也忍不住,哑声说:“不,你认识我的,你认识我的!”

心裏一个声音在坚定地喊着:“绝对不能放手!舒歌……”

他忽然转身,握住了她的双手,深深地望着她的眼睛。

舒歌一怔。

下一秒他的唇便柔软地覆盖过来,已经深深印上了她的嘴唇,他的唇是灼热的,绝望带来了心底剧烈的痛楚,他无法发泄,他需要表达!

冰冷的雨水中,他的唇却滚烫无比,像一团火焰,她几乎被灼烧。

他闭上眼睛,轻轻吻着那柔软娇嫩如同玫瑰花瓣一样的嘴唇,唇齿间有清凉的香草卡布奇诺咖啡味袭来,他如同沉睡在卡布奇诺咖啡的世界里,全部是美妙绝伦的香味。

那……也是……原舒歌的味道。

没错,原!舒!歌!

那是他梦中魂牵梦绕的香味,那个女孩子清灵的气息。

他松开了她,看着她唇上被吻得嫣红的痕迹,忽然又轻轻唤了一声:“舒歌。”

温柔无比的声音,好像一把羽毛轻柔地拂过面颊。

舒歌被那个吻俘获,忘记了挣扎。

她感到长久没有接触过的直南熟悉的气息,所有的防备与担忧都松懈下来,她禁不住沉醉。

听到直南的声音,她抬起头,望着那双深井般深邃的眼睛,轻轻唤道:“直南……”

直南的眸子渐渐变得越发明亮起来,他俯身望着舒歌的眸子,轻轻地说:“是的,舒歌……原舒歌。”

他再也忍不住,低头又轻轻吻了上去。

舒歌闭上眼睛。

雨水冰凉。

可是,两个人的心,却是滚烫无比……

直南紧紧地抱住舒歌,一丝一毫也不肯松开,好像找到了遗失很久的珍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