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哎哟！”米幂揉着摔疼的手脚从单车下面爬出来，还不忘赶紧冲到前面去看被她撞伤的人。“你没事吧？对不起，刚才是我分心……”她的歉意未完，只见被她撞伤的人缓缓转面，“怎么，是你啊？”

没错，米幂的眼神没出差错，眼前的伤者正是昨天在画展巧遇而结识的阿习。只见阿习揉着擦破皮的手掌从地上支起身体，温婉地笑了笑从身后取出一把长柄雨伞交还给米幂。

“我没事，我是来还雨伞的。可是走到冰店前发现还没开门，所以就站在这裏等。昨天谢谢你……”

“你个笨蛋！”米幂被眼前阿习澄澈无助的眼神惹得又好气又好笑，无奈地憋了半天迸出这么句话。

“啊？”阿习拿着雨伞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快进来，伤口要快点处理。”米幂拉着阿习就往冰店里走。

员工休息室很小，两人对视而坐，面与面贴近到好似能清晰感觉彼此的呼吸，就在半空中交融。

“没想到我来还雨伞反而给你带来麻烦了。”阿习的睫毛卷翘，垂眸的样子很是优雅。

米幂拿出员工休息室中的急救箱帮阿习处理伤口，看着他手腕白皙的肌肤因为自己骑车时分心而擦破出一道道蔷薇般盛放的殷红血迹，米幂又懊恼又自责。可是流淌在耳边，阿习轻柔的话语，却又让米幂的心一阵平静。

她垂着眸子，不敢直视那双纯净的眼瞳。“很痛吧，都是我不好，骑车也不看路，害你受伤……不过你也是，”说到这裏米幂忽然抬眸，却看到一双迷茫的眼眸。昨天在她脑海中徘徊的猜想再度涌上心头，米幂不禁开口试探：“难道你都没有注意到身后有单车经过吗？还是……”

米幂的话语刚出口就后悔了，只见阿习的眼神因为她的话而逐渐黯淡，眼底那抹璀璨的光辉逐渐被空灵的寂寞代替。

米幂赶紧道歉。“对不起……”

“你，猜到了？”静默许久的阿习忽然开口。

“我……”

“你没有猜错……我，听不见。”阿习的声音像是潺潺的溪流，静静悄悄，“几年前的一场车祸让我大脑组织受损，再醒来时就听不见了。也许这就是命运……”

他的神情好似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且遥远的事情，那种空洞的眼神让米幂只感觉到两个字——绝望。

“听不见又怎样？”米幂突然站起身，眼神紧紧凝住阿习。“难道你因为自己听不见，所以觉得自己的身体有残缺？我告诉你，命运并没有剥夺你的希冀，只要你的灵魂还存在，它便会代替你的双耳去感受这个世界的美好。”

是的，米幂之所以会如此愤慨，是因为她曾经也有过与阿习类似的遭遇。可是当她双耳暂时性失聪时，却看见了多田羽用纯净灵魂创作的美好画卷——《空蝉之恋》，让她明白生命的希冀在于自己的信念，是羽的画作陪伴她度过人生最难熬的年月。

“……灵魂。”阿习的神色默然，安静地任由发完火后的米幂重新执起他受伤的手腕，继续为他擦药，“秘密……谢谢你。”

在此刻米幂看见了阿习真挚的眼神。

“这样才对嘛！”米幂的唇角勾勒出快乐的弧度，手上的力道不由加大。

“哎哟！”阿习忍不住低吟，抬眸看着米幂，“可是你的动作能不能温柔一点？”

“我不温柔吗？”

“……嗯。”阿习艰难地回答道。

自从那天以后阿习经常光顾冰店，在米幂打工的空闲与她聊天，在米幂休息的日子与她去郊外采风，两人的关系日渐密切，就这样不知不觉过了一个月……

<p/><h3>Chapter 5</h3>

“呀！你干吗偷画我？”天气晴朗的休息日，米幂与阿习相约到户外写生，可是阿习今天却带米幂到了一个并不适合写生的奇怪地方。“不是说好画这三百阶石阶的吗？”米幂指着自己手中的素描本，洁白的画纸上层次分明的三百石阶，以及石阶两边延伸向上郁郁葱葱的小树和盛开的野花，线条简单构图明快。

“可是我更想画你。”阿习笑了笑。

“任性的家伙！”

米幂撇过头去继续完成自己的画作，两人背靠着背坐在风景区山下三百阶石阶旁的草地上，一直画到了夕阳西下。

“哎！阿习，”画着画着米幂感觉背后的阿习似乎停止了手中的画笔，一阵均匀的呼吸声代替了阿习安静的动作，“阿习，你睡着了吗？”

夕阳微醉的酒红，落在阿习墨黑的发尾，细细碎碎地随风飘摆。

米幂悄悄地转头，凝视着阿习静谧的睡脸。

“连睡着的样子也好安静。”她伸手想帮阿习取出右手握着的画笔，以免尖锐的笔尖会不小心误伤到他。当她的目光顺着阿习安静的睡容缓缓下移，落到他搁在双腿上那本偷画着米幂画像的速写本上时，米幂不禁为画纸右下方的署名惊诧到——

“羽……”

没错。

右下方的署名正是米幂暗恋5年之久，却在3年前完成《空蝉之恋》后，莫名消失在大众视线之外的天才少年画家——多田羽。

“你，你醒了？”米幂手指覆在阿习执着画笔的手上，一阵轻颤，“阿习……你，你是……”

米幂手心的轻颤，传入阿习的肌肤，引得他心头一阵心疼。阿习反手轻柔地握住米幂的手，包裹在手心。

“多田羽。”

“你果然是……难怪叫阿习，阿习不就是羽的一半，残缺的‘羽’吗？”米幂乌密的睫毛微颤，神色复杂。一方面是因为得知阿习就是羽，而感到惊讶；另一方面则是因为与自己相处许久的阿习，居然隐瞒自己这么长时间，这不是欺骗吗？

想到此，米幂不由得鼓着腮帮子，剜了眼身旁的阿习，不，应该是多田羽。

“你的表情……”多田羽看着米幂变化丰富的表情，抿着嘴唇拼命忍住想笑的冲动，“我带你看样东西，看完以后，你能不能答应我，不再生我的气？”

“哼！那也要看是什么东西！”米幂扭头，腮帮子依然微鼓。

“那走吧。”多田羽牵起米幂的手，一股从羽身上传来的温柔暖流袭遍米幂的每一个细胞，她的心因为羽的体温而不自觉融化些许，“登上那边的三百阶石阶，我想让你看的东西，就在那里。”

“什么？要爬三百阶！呃！”

米幂昂头仰眼前三百阶石阶的高度，绝望哀呼。

<p/><h3>Chapter 6</h3>

终于，在米幂岔气前一秒，他们登上了三百阶石阶。俯瞰下去，石阶的灰白，两边树苗葱郁的绿，一切安静只余下彼此的呼吸。

“呼呼！你让我爬这么高，就是为了站得高望得远吗？”米幂双手叉腰，不停喘气。

多田羽目光轻柔，转眸看向米幂一张一合的双唇，直至她的话说完，才开口道：“空蝉之恋，这裏是我三年前最后一次画出《空蝉之恋》的地方。”

“空……空蝉之恋……”米幂的思绪停顿，瞬间空白，“这裏，这裏就是画出《空蝉之恋》的地方？就是在这裏吗？”

她抬眸仔细观察四周，没错，是这裏。

如果抬眸，头顶就是纯净的蓝天。如果环顾四周，层层叠叠各色的绿立即扑入眼帘。

空蝉之恋……

这裏就是羽最后一次用灵魂作画的地方……

就在米幂的双眸被眼前这片清丽脱俗、仿佛能洗涤人内心浑浊的景色迷住时，多田羽幽淡轻柔的声音轻渺地飘入她的耳中。

“自从那一年意外双耳失聪后，我以为自己的身体就此有了残缺，所以对自己产生了质疑，丧失了信心，甚至一度提不起勇气，再次握起原本视为跟生命一样重要的画笔……不过，幸好遇见了……秘密。”

“呃……”米幂抬眸，对视上羽那双忽然转向她偷偷坏笑的眼眸。

“不，是米幂才对。”其实早在认识米幂的第三天，多田羽就从米幂随身携带的速写本上发现了她名字真正写法。“因为是你告诉我命运并没有剥夺我的希冀，是你寻回了被我遗失的灵魂，让我再度有勇气握起画笔，所以我想带着你给我的生命力量去更好地感受这个世界。”羽的双手捧着米幂的手直至心口，眼神真挚而又小心翼翼，仿佛捧着的是一块易碎的水晶，“米幂，我，喜欢你。你呢？”

空白……空白……空白……

突然被暗恋了5年的多田羽告白，米幂的脑袋里只剩下空白。

她的眼睫不停扑闪，疑惑着自己是不是在白日做梦，此刻的感觉真如一场《空蝉之恋》，如梦似幻。

米幂呆愣了半天，忽然诡笑了一下，伸出手指向多田羽勾了勾。

“耳朵，凑过来。”

“什么？可是看不见你的唇形，我没办法读懂你说什么。”

“……你会听见的。”米幂贼笑地把头贴近多田羽的脸颊，用极轻的声音静静地说：“我一直一直喜欢你。”说完后米幂甜甜一笑，再次恢复与多田羽对视的状态，“刚才我说的话，你听清楚了吗？”

“嗯……好像没听清楚哎……”羽细密的睫毛低垂，唇边浮起一丝浅浅的坏笑。

“哎？”米幂侧脸满脸狐疑，“那我再说一次？”

米幂又把头贴近羽的耳畔，一次，再一次……

“这下该听清楚了吧？”

“如果，我说，还是没有呢？”羽唇边的坏笑更深。

“噢！多田羽！你耍我，是不是？”米幂气结，刚想跳起来反击羽，可是一双修长白皙的手轻柔地拉住她的手臂，将她温柔地带入怀里。

“羽……”

米幂眨巴着眼睫，凝着羽那双盛满星烁喜悦的眼瞳，听见羽温柔的声音，静静地在耳边流淌——

“米幂，我的灵魂听见了你说，我喜欢你！”

落日的余晖伴着迷迭的浅金与橘红，将两人相拥的身影轻轻镀上一层温柔的光晕，幸福的身影久久定格在这一片美好的夕照下，好似一副用灵魂交织的画卷……

让他们用幸福取名为——空蝉之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