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已向晚,逐渐西沉的太阳将远处的云彩镀上的一层薄薄的金色,也将这片金光洒向了波光粼粼的海面。在不久以后,海上的这片金色将会变得殷红,最终再化作吞没一切的黑。
项南星静静地看着海面,心想着这颜色的变换莫不是在预告着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情。他的双手虚虚地握在方向盘上,却没有任何动作。
而这艘救生艇也已经好一会都没动过了。在随着波浪微微摇晃的这几分钟里,艇上的三个人以一种特别的默契保持着沉默,只等着谁来打破。
最后,第一个开口的还是项南星自己。
“我以为至少能让你吃惊一下的。”他背对着梁京墨说。
后者耸耸肩,放松地将身体靠在椅背上,顺手将随身带下船的笔记本电脑放到一边。“会这么想的只有你一个吧。”他答道,“整件事情里没有任何一点意料之外的部分,别说是我了,当时船上绝大多数的人都能猜到吧。”
项南星眉头微微一挑:“猜到了还让我这样做?”
“大概是觉得,我肯定会设法阻止你吧。”梁京墨笑了笑。
坐在副驾驶座上的南宫茜忍不住回头看了他一眼。在这之前,她仅仅在白夜祭当晚和梁京墨有过一些接触,当时她就知道这个人很聪明,而且有一点点自负的倾向。然而此时她似乎又接触到了他的另外一面。从这个男人的脸上,她看见了一种玩乐似的姿态,仿佛到了这种时候,在这样的局面下,他都有心情将它看做一场游戏。
按照原定计划,他们这时候应该差不多已经上岸了。姜乐选中的这一带海岸线离西凤共和国最大的富人区不远,沿岸有不少私家的游艇码头。虽然由于局势动荡不安的缘故无人有心情出海游玩,此时大多数的游艇都好端端地泊在原位,但空位总是有那么几个的,虽然这类小码头容纳不下森德罗斯特制的那种大号游艇,但安放他们的小救生艇,那是绰绰有余了。
然而项南星并没有往那里去。
在开出一段路程,和姜乐他们所在的大船拉开了足够距离后,项南星便开始减慢速度,到后来更是直接关掉了引擎,就让小艇这么在海上漂着,这姿态摆明了就是不想靠岸。
对他来说,冒着生命危险回到船上的唯一目的就是把梁京墨救走。至于剩下的那些人,不管是所谓的公主也好还是那些离不开她的主持人也好,是死是活,都不是他此行的重点。他甚至已经劝告过了,把知道的那些事情全说了,如果这样还没法拦住他们去送死的话,至少也要想办法把梁京墨带走。
所以当梁京墨提出那个方案时,项南星虽然第一反应很反感,但随后想到这是个机会,便也表示赞同了。随后的事情发展得比他想象的还要顺利,他几乎没花什么力气就带着南宫茜和梁京墨上了救生艇,而后更是顺利出海,船上那么多人竟没有一个站出来揭穿他。
现在看来,大概真如梁京墨所说,这些人并非看不|穿项南星底下藏着的心思,只是他们对梁京墨更有信心,觉得他一定能够让事情按计划进行。
“别的不说,你总不能一直在这海上漂着吧。”梁京墨笑笑地看着他,“这救生艇上可就几个面包,几瓶矿泉水而已,你还想在这裏待多久?既然迟早还是要靠岸,到了岸上你也没办法确保控制住我不乱跑,那么你的这个计划其实没什么意义,不是么?”
项南星咬住嘴唇不言语。
“你当然也可以选择就在这裏拖着,玩海上漂流,直到那边的结果出来。”梁京墨脸上的笑容慢慢收敛,“当然,你对于结果其实心知肚明。既然连南宫茜都不在船上,那么南宫家连最后一点手下留情的理由都没有了。他们的顶级战力不下主持人,更有人数优势,以及身在暗处的突击优势,就连仓颉主持人都明确说过自己无法抵抗。你在这裏等结果,就等于白白放任他们去死,这也是你希望看到的结果吗?”
“你觉得我对他们会有什么同情吗?”项南星冷笑,“从我带着你们下船的那一刻起,我就做好眼睁睁看着他们死掉的心理准备了。”
“如果你真能办到的话,我倒是省心不少。”
梁京墨仿佛看穿了一切:“有些人会安慰自己:他们不是死在我手上,杀死他们的是南宫家,不关我事。但我知道你办不到。你非常清楚,事情原本有两全其美的方法,只是因为你不愿意冒这个险,才让他们无法选择地正面遇上了南宫家的杀手。”
“你是在后面推了一把的那个人。”
“够了。”项南星冷着脸摇了摇头。
他的脸色铁青,非常难看,就连说出的话也像是艰难地从牙缝中挤出来似的。“那你说还能怎么办。”他说,“姜乐以前做过什么,你心知肚明吧。何况我已经把该说的事情都说了,她还是要继续前进,那是她自己的选择,难道这也能怪我吗?”
“你自己也说了,我们都知道姜乐之前是个什么样的人。”梁京墨淡淡地说,“在监狱里,她毫不留情地背叛了将她视为朋友的你,沈君浩的悲剧几乎都是她一手造成的,就算现在恢复了公主的身份,她也依旧展开着那种没有人性的游戏试炼,只为了找出能够配合自己的人。她就是这样一个自私自利,完全不用考虑其他人的家伙。”
“对,就是这样。”项南星重重地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