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婵不明就里地问道:“你来这裏做什么?”
“怕了?”他笑起来。
她不屑:“怕就不来了。”
莫奈没有说话,望着苍霭的暮色,看了半晌,眼神渐渐恢复清明。
“今天是我的生日,我妈的忌日。”
他说得轻言细语,夏婵听得心惊肉跳。回过神,莫奈已经径直朝着第三行墓碑走去,夏婵连忙跟过去。
他在第七块墓碑前停下来。由于光线太暗,上面的照片看不太清楚,但夏婵根据脸部轮廓也能猜测出那是个倾城美人。
莫奈背对她,像尊石像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夏婵打破沉默:“怎么不带束花来?”
他闷闷地回答:“她是喜欢花。只是,我并不想送。”
“啊?”夏婵搞不清楚他什么意思。
“她不配。”他的语气满含恨意。
远处有乌鸦鸣叫,呼呼的风刮过一片苍凉,静谧的空间里透着冷寂的气息。
在墓园待到天快黑透,他们下山,坐车回了市里。路上莫奈没有说一句话,疲倦地靠在椅背上,看着车窗外的星空,整个人看起来很脆弱,透着一种悲伤的味道。
“生日快乐。”
轻柔的声音响在耳边,他无神的眼神逐渐泛起一丝暖意,原本冷漠苍白的脸上带着一丝笑意。
他说:“谢谢。”
回到家已经十一点,躺在床上,夏婵翻来覆去睡不着,在网上搜索去过的那座山,鼠标一条条点过介绍,她的脸上终于露出释怀的笑容。
杜鹃山,又叫花山,花开时如火红朝霞,起风时花瓣纷飞,漫山遍野,远远望去就像人们的思念和祝福绵绵不绝。
想到这裏,她看着窗外无垠的深蓝夜空,凝视着满天明灭不定的繁星,忽然很想知道这层层黑幕的尽头是什么。
那些消殒于无穷宇宙的人,会不会还感受得到存在之人的牵挂?
莫奈,你常说我口是心非,你又何尝不是?
嘴上说恨,心裏终究爱着那个将你带来人世的人吧?不管命运多残酷,你还是学会了原谅。
第二天是周六,夏婵去秦小斯邀请卡上面写的地方。走出门,莫奈靠在一辆黑色机车上,笑着看向她。
“阿夏,早啊!”他手中抱着一个头盔,嚼着口香糖打招呼,和昨天的他判若两人。
夏婵看了看他的装备。莫奈嘚瑟地道:“夸我帅就直说,我不介意的。”
“嗯,帅。”她点头,怀疑地看着他,担忧地问道,“不会被抓吧?”
“瞎操心。”莫奈手朝她额头比了个开枪的手势,让她上车。
她去拿另一顶头盔,莫奈先一步取过来,给她戴好,放心地拍拍她的脑袋:“出发!”
太阳只露出了半边脸,天空呈现瑰丽的色彩。莫奈迎风而行,他开车很快很稳,夏婵拽着他的衣服并不害怕。
经过向秀路时,望着葱绿的法国梧桐后退而去,她忽然想起了江淮南,他们还曾在这儿踩着脚踏车,像灵活的鱼在自由穿梭。
现在看来,竟有物是人非的感觉。
“想什么呢?”莫奈的声音闷在头盔里,瓮声瓮气。
夏婵失笑,张开一只手臂,满脸疯狂:“想风,想未来,想快乐啊——”她大声喊起来。
“疯婆子。”莫奈笑骂一句,大声提醒她,“抱紧我,别掉了。”
身体被突然急速的惯性猛地带向前,她惊呼,死死揪住他腰间两侧的衣服,心裏不被任何东西羁绊,舒服、自在。
原来这就是莫奈口中说的自由。
她很喜欢这种感觉,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不用做,就这样随风老去,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