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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现在后悔了,看到秦小斯坠落的那一刻,她怕了,原谅了。

她不想伤害自己,不想伤害秦小斯,不想伤害江淮南,不想伤害任何人。伤害并不会让人快乐,它只会让人在雾中迷茫。

躺了两三个小时,她就拔了点滴,出了医院。

江淮南整夜都守在秦小斯身边,从她做完手术再到脸色苍白地睡在床上。秦小斯一直处在昏迷中,迷糊中喊着爸爸妈妈的名字。

她最后还是失去了一条腿,左腿膝盖以下全部截掉了,那空荡荡的裤管,看得人难受。

夏婵没有去秦小斯的病房,她想秦小斯应该不想见到她。

最后一眼,夏婵趴在病房门口看着屋内掩面伤心的少年,还有那躺着的、死气沉沉的、只有胸脯微微起伏证明生命还在继续的少女。

她走去天台,弯腰捡起那双鲜艳的红色高跟鞋,用衣角将上面的灰尘擦干净,送回病房门口。

她的眼泪又掉落下来,砸在鞋面上,一颗一颗。

人生有时候只是一场从头到尾的选择,大到生死,小到一双鞋。秦小斯选择了一条路,其他路就没机会再走,也不能回头。

秦小斯的青春,也曾如这双红色高跟鞋般鲜艳夺目,可是以后再也不会了。

她用一条腿还清了她的债。

有些事并不会得到救赎,它只会把你拖进黑暗,缠着你、折磨你,直到挫骨扬灰,直到灰飞烟灭。

从医院回来后,夏婵扔掉了家里所有的平底鞋,帆布的、运动的、淑女的。她开始穿高跟鞋,全都是红色的。

她去理发店剪掉了齐腰的黑色长发。她的头发一直很好,浓厚乌黑,又长又顺,犹如黑色的瀑布悬挂于半空。

坐在店里的时候,她仔细地端详着镜子里的人,瓜子脸白皙瘦削,黑亮的眼睛里如有一汪波澜不惊的海,那裏面不再有流动的星光,只有像冬天一样冷的雾。

围着碎花布的阿婆看着她,举着剪子,眼神中有浓浓的惋惜:“闺女,这么好的头发,剪了多可惜哟。”

她一动不动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微微一笑:“阿婆,没关系。头发会再长的,剪吧。”

头发剪了可以长,有些东西,没了却是永远没了。

阿婆摇摇头,在她头顶比画着动剪。

一声一声,“咔嚓,咔嚓”,黑色的秀发一缕缕落在白色的地板上,一刀一刀,斩断那些令人崩溃的过往。

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乌黑的短发层次分明,发梢掩过耳垂充满灵动,笔直的刘海斜覆在额头,有些许遮住眼睛,裏面的人逐渐体现出清爽利落。阿婆的手艺很好,整个造型干练又不失时尚。

出门的时候阳光很大,她伸手去遮挡刺眼的日光,手中依旧空虚一片。

时至如今,原来她什么都没有。

九月,江妈妈的病好了,江淮南和秦小斯一起去了国外。

江淮南离开时,在电话中给他们的年少画了一个句点。他说,阿夏,你的路还很长,你以后还会遇到很多的人,你可以过自己想要的生活,而我已经不能。

他说,阿夏,再见。

秦小斯口中说的那本日记,永远成了谜,葬在他复杂破碎的曾经。

他有没有喜欢过她,有没有试着接受过她,答案只有上天知道。

金黄色的桂花开满了这座城市,小小的花蕊藏在青翠的绿叶间,沐浴着初秋的阳光,闪耀着点点碎光。

它们尽情展现着生命的美丽,有风吹来,落蕊纷纷扬扬,远远看去,就像下了一场离别的雨。

天空蓝得像面透明的镜子,浩瀚穹顶下的一切,看起来那么渺小。

她抬头看着机翼划过天空,划破他们匆忙而逝的过往,带着别人的故事,一去不返。

再见,江淮南。

再见,我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