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象正在逼近,手持长矛的俚僚兵们面色苍白,他们没有想到己方的战象竟然会倒戈一击,不去践踏敌军反倒被敌军骑兵裹挟着向自己人冲来。虽然还有百余步距离,虽然战象前进的度也不算太快,可是阵中的俚僚兵们已经出现不稳的迹象,他们可没胆量和高大的战象对抗。事不宜迟,败退回来不久的骑兵再度出击,他们要设法干扰战象的前进方向,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其冲击己方阵型,周军主力已经开始向这边移动,一旦扛不住就完蛋了。冯暄骑着战马,领着部曲参加拦截,俚僚骑兵已经在刚才的第一次交锋中败北,但这不是他退缩的理由,事已至此,一旦兵败如山倒,大部分人都无法幸免于难。他知道祖母的脾气,绝不会先行撤退“暂避锋芒”,更不会抛弃响应号召赶来助战的各地俚帅、洞主,自己“先走一步”,所以无论如何都得玩命。领兵打仗,为了胜利就不能惜命,这就是取舍。战场上的周军骑兵很快便聚集过来,俚僚骑兵还没来得及接近战象,就被这些骑兵逼近侧翼,他们刚完成转向,便被周军骑兵扔来的投矛扎倒一片。“嘭!”的一声,冯暄手上的马槊被一名周将用槊撞飞,虎口隐隐作疼,他转身一看,却见那名周将正是先前追击自己,故意不射人而是射兜鍪翎毛的那位。年轻气盛的冯暄热血涌上心头,接过部曲递来的马槊,调转马头冲着对方疾驰而去,他认为刚才是自己没准备好,所以不能认输逃跑。冯家的家境当然不错,所以冯家三兄弟自幼习武,在岭南配得上“弓马娴熟”这四个字,故而冯暄有信心和敌军以骑战分高下。只要能击杀对方的将领,必然能鼓舞己方骑兵的士气,只要成功干扰战象的前进方向,就能让己方军阵转危为安,冯暄如是想,所以要奋力杀敌。但现实很残酷,第二回合交锋,两骑对冲之际,他的马槊被对方轻松荡开,二马一错蹬之际,冯暄被对方收槊横扫正中胸膛,直接被扫下马来。部曲们见状奋力上前营救却被周骑驱散,冯暄摔得七晕八素,挣扎着起身拔出佩刀要拼命,却被那周将调转马头赶上来又是一槊扫翻在地。冯暄爬起身,手中刀已滚到别处,他赤手空拳嚎叫着要反抗,又被那周将策马靠近直接用槊杆敲昏。见着冯家二郎君完蛋,好容易鼓起勇气迎战的俚僚骑兵如鸟兽散,冼夫人在中军看得明白,心知孙子凶多吉少不由得心如刀绞,但面上却看不出丝毫端倪。作为俚僚兵的主心骨,她知道自己不能乱,如今战象即将冲击己方军阵,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她传令鼓手奋力擂鼓,为己方士兵鼓舞士气。鼓声中,许多手持长矛和火把的俚僚兵出阵,徒步迎向快步前进的战象们,他们已得领许诺,战死后家属会有双倍抚恤,所以要用自己的血肉之躯驱赶如同小山般的战象。左右挟持战象的周军骑兵已经散开,所以他们只需要吓住怕火的战象即可,周军既然能用火把吓住这些庞然大物,那么他们同样也能。“啊!”一名俚兵被战象撞倒,随后被粗硕的象腿踩爆头颅,又有一名俚兵被战象用血淋淋的象鼻抽飞,手中的火把划过一个弧线落在地上。屁股被周军扎了着火投矛的战象,已经被逼得奋力向前跑,轻而易举突破了手持火把拦截的俚僚兵,冲进其身后的军阵当中。有的战象已筋疲力尽,没走上几步就轰然倒地,躲闪不及的俚僚兵被其压在身下化作一滩血肉烂泥,侥幸没断气的哭喊着“救命”,吓得旁边士兵不住后退。有的战象则不顾一切冲进人群中,践踏着一切挡在面前的人或物。哭喊声、吼叫声此起彼伏,俚僚兵们用血肉之躯堪堪挡下身负重伤的战象,地上一片血肉模糊,整个军阵已经乱了大半。幸存的几头战象调转方向往南边无人之处逃跑,而周军骑兵已经趁机调整好阵型,在合适的距离上疾驰加,向着已经出现许多破口的俚僚兵军阵动冲锋。行军总管慕容三藏亲自领军踏阵,手中马槊舞动如飞,挡路之人俱被刺于马前,周军骑兵在他的带领下接连斜插进敌军阵型,如同一把锋利的杀猪刀,一刀刀将肥猪身上的肉切下来。俚僚兵们即将崩溃,眼见着军心大乱,中军处一些俚帅、洞主想要借故离开,冼夫人手持御赐节仗,命令部曲持刀督战:“老身所在之处,有敢逾越者,以临阵脱逃论处!”年逾花甲的冼夫人,喊起话来中气十足,让众人的小心思不敢付诸实际行动。她手中所持节仗为陈国天子所赐,虽然只是“持使节”的荣誉,并无“都督某州诸军事”的实权,但冼夫人手持使节伫立在土丘上最显眼的地方,让所有人见了肃然起敬。“胜负未分,何以惧怕如此!我辈世居岭南,不能保境安民,即便苟且偷生,又有何面目见乡亲父老!”“战象已为我军将士驱散,即便他骑兵再多,只要我军结阵死守又有何惧!”“传令!围绕中军结阵,长矛手在外,护卫弓箭手!”“敌军不退,老身便在此站到他退,绝不临阵脱逃!”掷地有声的话语,让诸位俚帅、洞主重新有了勇气,俚僚兵们见着自家领、旗帜依然在中军,也有了坚持下去的信心,许多人舍弃了逃跑的心思,拿着长矛和弓箭聚集起来。就在他们坚定信心要继续结阵和周军骑兵对抗之际,对方本阵却鸣金催促收兵,那些骑兵闻声没有犹豫,呼啦啦向北撤退,瞬间便撤了个精光。。。。。。。“大王!我军即将突破敌阵,何故鸣金收兵!”周军大阵中军,长史崔达拏高声质问着宇文温,怒气值即将突破极限,他刚才用千里镜看得明白,慕容三藏的骑兵即将要突破俚僚兵的军阵,结果杨济居然命人鸣金,简直是可忍孰不可忍。“崔长史稍安...”“大王!莫非是杨将军怕慕容将军抢了功劳,故而行此卑劣手段!”“崔长史莫要...”“大王!杨济妒贤嫉能,所作所为让人指!下官不能坐视此**害官军,定要严正...”连续被人打断说话,宇文温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他见着崔达拏有拔刀的迹象,决定给对方一点颜色看看,忽然两眼一翻向后倒去,吓得崔达拏赶紧上前搀扶:“大王!大王怎么了!”侍立旁边的张定见状心中苦笑,做大惊失色状上前去搀宇文温,他琢磨着这位是在演戏,所以为了配合好,极尽夸张之能事呼喊着:“快叫军医来!”“水...水...寡人无事...”宇文温‘虚弱’的睁开眼睛,‘虚弱’的开口说要喝水,崔达拏见状心急如焚,命人拿来水壶扶着宇文温喝水,方才那兴师问罪的劲头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宇文温要是莫名其妙‘阵亡’了,黄州兵和虎林军他可压不住,万一到时候有人造谣说是他害死宇文温,恐怕要被人乱刀砍死。“大王!”指挥全军作战的杨济闻讯从前面跑回来问安,见着这位居然‘适时’昏倒为自己解围,心中苦笑不已,既然‘主角’开始飙戏,他这个‘配角’也只能配合了。“寡人无事,杨将军,方才为何鸣金收兵?”宇文温一边喝水一边‘明知故问’,杨济接过话头赶紧解释:“回大王,末将担心贪多嚼不烂,两股敌军定然要有取舍,所以,末将要集中兵力,先把陈国官军解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