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箭之地有多远?没有多远,一百三十步罢了,快步走完花不了多少时间,骑马则更快,若是平日里戏射,远靶都有一百二十步。? ??陈军距离己方营寨的距离不到一里,但他们再也回不去了。象军被击溃,倒冲了俚僚兵的军阵,虽然俚僚兵们勉强站稳阵脚,但周军随后集结兵力进攻王猛率领的陈军,他们本来距离营地不过一里,可就是没办法退回去。周军的长枪方阵从侧翼威胁他们的退路,骑兵又左右袭扰,逼得陈军后撤时不得不保持阵型,度快不起来,而周军主力进军的度又很快,陈军只后撤了一箭之地却再也动弹不得——他们被包围了。对峙,从午时持续到傍晚,落日时分,在满天晚霞映衬之下,野地里的陈军已经疲敝不堪。士兵们拿着长矛围在外圈,其前面是刀牌手持盾做掩护,而弓弩手们则躲在长矛手后面戒备,敌人距离他们不远不近,先制人不合适。围在陈军周围的周兵,有大盾做临时营栅,又有弓弩手严阵以待,敢出击的陈兵都已经被乱箭射死,而周军将领暂时没有收到动手的命令。外围有骑兵不断游荡,把远处陈军营寨的守军逼得不敢出来增援,也逼得西面的俚僚兵们无法向东进军,陈军逃不掉,而周军似乎又不想攻,不知熬到何时才是个头。炊饼的香味从上风向飘来,那是周军的伙夫挑着做好的炊饼,来到阵前分给周军将士们吃,一起挑来的还有一桶桶汤水,闻那味道,似乎汤里有肉。许多陈兵闻到香味后肚子咕咕作响,即便竭尽全力不去想吃的东西,可身体的本能却无法遮掩,战斗从上午打响,然后一直持续到现在,大家的肚子都空了。陈军将士连午饭都没有吃,随身携带的水已经喝光,而周围都是虎视眈眈的周军,精神紧张起来肚子饿得更快,汗出得多,也渴得厉害。借着人多势众,周兵们开始轮流吃喝,他们吃炊饼、喝水时故意出明显的响声,让陈兵们听在耳里痒在心中,许多人都不由自主的舔了舔嘴唇,喉结不住上下滑动。“哎,陈国的兄弟们!这里有好吃的!赶紧投降,还能趁热!”“来来来,黄州的肉馅大炊饼,有火腿馅,有肉松馅,还有腊肠馅,来晚了可就没有了!”许多士兵拿着大蒲扇不停扇风,把热气腾腾的炊饼香味,扇到下风向的陈军军阵,每个方向的周兵都在吃炊饼喝肉汤,那狼吞虎咽的模样让陈军将士看了百感交集。打,打不过,逃,恐怕大多数人都逃不掉,那么...“哎哟,生怕下毒是怎么的?来,接着,咬一口试试!”有周兵奋力向陈军阵中扔出炊饼,片刻后扔炊饼的又多了几个,看着落在阵前不远处的炊饼,陈兵们犹豫再三,终于得督将同意,派人出阵去捡。几个士兵用戎服兜着捡起的炊饼跑回来,有胆大的拿起个炊饼咬了一口,周围士兵围上去,只见炊饼里果然有肉丝,香气四溢,还有些许油花。“呃...咳咳咳...”那士兵剧烈的咳嗽起来,旁人还以为他毒,结果却是吃得太急差点噎着,奈何没有水送,只能摩挲着喉咙硬是咽了下去。几个炊饼随后被送到大都督王猛面前,他看着还温热的炊饼,示意分给部曲们先吃,抬头看看四周,看看外围周军不时扔进来的炊饼,心中悲凉不已。有部曲在,又有足够的战马,王猛要突围肯定能逃出去,可是他的兵就完蛋了,而即便逃回番禹,他又如何抵挡兵临城下的周军?完了,官军完了,番禹也没办法坚守,岭南,守不住了。戎马一生,王猛没想到自己会败得如此窝囊,当年他改名“王猛”,就是想如同前秦名相王猛那样建功立业、名垂青史,结果忙碌一生好容易得朝廷看重,都督岭南诸军事,事业却即将在此谢幕。被周军围在这没有水的野地里,打又打不过,耗也耗不过,按说该识时务投降,但王猛又下不了决心,因为冼夫人还领着俚僚兵在西侧苦苦支撑。冼夫人是应他请求,集结各地俚帅、洞主率兵赶来此处助战,结果自己先投降保命,弃赶来助战之人不顾,这让别人怎么看他这个“王猛”?叮叮当当的声音响起,王猛抬头一看,却见周军阵中走出一人,身着布衣,一手拿着个白幡,一手摇着铜铃,旁若无人走向陈军军阵。手拿白幡,也就是使者的意思,周军这种时候派出使者,意思再明显不过,所以陈军将士犹豫起来,不知道该不该放箭。眼下的情况很清楚,周军要想打胜仗不是不行,但要得死许多人,而陈军打不赢,将士们也已经不想打了,所以对方能够劝降那就最好,就是不知道将军们是怎么个说法。那人越走越近,根本就没被陈军的弓弩吓住,径直来到长矛阵前停下,昂着头,面色平静看着几乎顶到自己胸膛的长矛。僵持了片刻,一名陈将挤上前来,开口问那男子:“你是何人,来此作甚!”“在下奉大周岭南道行军元帅、西阳王之命,来见王都督,陈说利害关系、劝得刀兵息。”“也就是来劝降的?”“正是。”。。。。。。周军大阵,披头散的陈佛智被人架着往中军处走,所过之处,周兵席地而坐,围着火把吃喝,看样子没打算收兵,而是要夜战。能夜战的军队,实力非比寻常,所以陈佛智知道己方没有机会了。中午时陈佛智被周军俘虏,因为身上所穿铠甲和装束,被对方认定是个“大头领”,五花大绑之后扔到一个推车上,结果就不闻不问过了半日。陈佛智原打算一旦被押去见周军主帅,就虚与委蛇投降,以后再伺机逃跑,结果熬了半天都没见对方拉自己去见人,越想心越慌。他就怕周军主帅觉得自己不值一提,懒得废话直接让人砍了,届时可就真是欲哭无泪。眼前豁然开朗,陈佛智来到一块空地,几位身着铠甲的将军坐在胡床上看着他,左右是披坚执锐的士兵,上一人年纪轻轻,想来就是周军主帅。“启禀大王,敌将已经带到!”“很好,你...”“启禀大王,敌将已经带到!”又有士兵押着人进来,陈佛智转头一看,现竟然是自己好友、冯家二郎冯暄。见着披头散、狼狈不堪的冯暄,陈佛智心中无奈至极,陈、冯两家的人都被抓了,这场仗可真是输得够惨。“来人,给两位松绑,看坐!”宇文温和蔼的说着,尽量表现出亲切的样子,如今他身边和两旁都有甲士,不用担心面前两个敌将难,而接下来,他将要施展三寸不烂,来个劝降。士兵拿来两张胡床,陈佛智和冯暄却没有坐,就这么直挺挺站着,宇文温见状笑道:“既如此,那便站着说话。”“寡人,西阳王宇文温,奉大周天子旨意平定岭南至此,不知两位名讳?”“泷州陈佛智!”“高凉冯暄!”“喔,原来是泷州陈氏和高凉冯氏的两位,幸会幸会。”通过审问其他战俘,宇文温当然已经提前知道面前两个的身份,所以开门见山切入主题:“我大周王师在此,实力,两位可都见到了,如今即将分出胜负,不知愿否投...”“呸!”冯暄破口大骂,“独脚铜人,你休想让我们投降,绝不会让你祸害岭南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