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一让,让一让!莫要站在铁轨上,让开!!”站在铁轨边发呆的男子,正琢磨这玩意是不是纯铁打造,闻言循声望去,见着迎面驶来的轨道马车距离自己只有十余步远。他赶紧后退几步,不一会轨道马车缓缓驶过,上面满载着乘客,有乘客不住向窗外张望,满是好奇的表情。没多久对向驶来另一辆马车,上面同样满载着乘客,看着这一奇特场景,男子有些出神,不远处同样有人如此,看着轨道马车发呆。街道上人来人往,对此见怪不怪,西阳城每日都有外来客,见着行驶在铁轨上的轨道马车,都会出神。西阳城有轨道马车,每日往返于铁轨上,铁轨贯穿全城,西达龙头山,东抵巴口港,极大方便了百姓出行,也方便了物资流通。去年天子驾临西阳,就坐过轨道马车,至此西阳的轨道马车名声远扬,而江对面那条从大冶经武昌到夏口的轨道,同样广为人知。每个第一次来西阳的人,都会跑来围观轨道马车,如果有闲钱的话,还会亲自坐上一坐,不过在马车上是垂足而坐,又和草芥之民、市井商贩挤在一起,有人不乐意,故而多以旁观为主。轨道所在大街十分宽敞,轨道两侧是人潮如织的步道,街道两侧邸店栉比鳞次,热闹非常。街边某处,食肆五味斋内,二楼临窗雅座,粟特胡商安吐罗正饶有趣味的看着窗外,看着轨道马车来来往往,片刻后看了看怀表,笑着向对坐的王越说道:“轨道马车的载客量如此之多,难怪能够在半年内回本。”王越闻言笑道:“载客的收益可不行,全靠载货的收益,一开始可不是这样,大王主张修建轨道时,大家都觉得以纯铁打造轨道浪费太过,又担心马车运行起来太麻烦,引起纠纷不断,所以没多少人看好。”安吐罗说出了自己的看法:“但是轨道一成,东西两端往来便利,交通便利了,商机就来了。”“那是,大王的奇思妙想,某等佩服得五体投地...请。”王越举杯,和安吐罗碰杯后各自一饮而尽。“安兄放心,那两面玻璃镜有特别包装,定然能平安抵达长安。”“承王兄吉言,这几日有劳王兄了,请。”安吐罗举杯,又和王越碰杯,然后各自一饮而尽。安吐罗再次来到西阳,不由得为西阳日新月异的发展而惊叹,他因为家人还在邺城,为免身份泄露累及家人,所以此次在西阳有些藏头露尾。虽然安吐罗之前便派驻掌柜常驻西阳,但他下榻之处却在五味斋。五味斋是西阳王府的产业,除了经营饮食,也经营住宿,有上等雅院,从饮食到娱乐、住宿全包,安吐罗在这里住了一段时间,惬意得很。当然,费用是全免的。他每日除了听手下掌柜汇报事务,就只做一件事情,那就是关注玻璃镜的制作进度如何。安吐罗此次冒险浮海南下,除了护送西阳王妃一行之外,还肩负一项重任,那就是完成一笔交易,他无论如何也要确保自己在交易中负责的事务能圆满完成。极西之地的罗马国,其君主向粟特商人定了一面镜子,这面镜子只有中原的黄州西阳能做出来,所以安吐罗受同胞委托,必须亲自到黄州订货。这面镜子必须按照罗马君主指定的样式、尺寸制作,而尺寸不小,可想而知价格不菲,当然售价更加不菲。安吐罗因为协助西阳王妃南下,西阳王对此颇为感激,不但免了安吐罗的货款,还命人多做了一面同尺寸、样式的镜子,以为备用。两面玻璃镜,分别用特制的箱子存储,这种箱子的结构十分精妙,一般的撞击无法损坏其中装着的玻璃镜,能承受长途运输时的颠簸。大掌柜王越命人当众演示过这种箱子是如何的耐摔,安吐罗现场目睹之后,放心许多。从东方的中原到西方的罗马,路途有万里之遥,粟特商队要运输易碎的玻璃镜,确实风险很大,西阳王如此慷慨大方,多做一面镜子不说,还有特制的箱子运输镜子,让这笔交易多了一份保障。他在西阳王这里是免费拿镜子,箱子也不用钱,不过交到合作伙伴那里时,必要的费用还是要收的,也不枉费他为了冒险南下而付出的巨大代价。只要玻璃镜平安抵达敦煌,那么安吐罗就能收回成本,而此行的收益,却才是刚开始。他冒着巨大风险协助西阳王妃南下,西阳王为此给出的馈赠不止玻璃镜,来自岭表的蔗糖,会为安吐罗及其家族带来不菲的利润。蔗糖之中,有如霜般洁白、细腻的白砂糖,有如冰晶般的冰糖,还有红色块状的红糖,这些来自岭表的特产,在去年年底进入中原后,有着巨大的销路。与此同时,还有各种海外香药,都经由新开辟的商路,从岭表广州一路北上,过大庾岭、彭蠡湖抵达黄州。又从黄州去安陆、襄阳、穰城,再由武关道入关中直抵长安,出去香药不说,蔗糖在长安的售价,可比传统的糖要高得多,利润同样高得多。安吐罗的家族在关中同州,通过和族人的联系,他知道如今的长安朝廷已经稳定下来,重新掌权的权贵们,还有各式各样的大户们,对于白砂糖、冰糖、红糖的需求很旺盛。每有新货抵达长安,瞬间就会被一扫而空,蔗糖如此热销,还和天子有关。来自岭表的各类蔗糖,其上等品已经成为贡品,成为天子褒奖臣子的赏赐之一,此举直接带动了人们对蔗糖的追捧,而商贾想要以相对便宜的价格拿到这几种蔗糖,就得来黄州找门路。西阳王以黄州商会为工具,又和岭表豪族密切合作,牢牢控制着蔗糖的货源,无人可以撼动,但西阳王向来不吃独食,想要做蔗糖买卖的各方人士,只要能和黄州商会达成协议,就有资格分一杯羹。但要达成合作,就得有利益交换,不是谁都能出得起要价,安吐罗本来也没把握,但现在不一样了。他协助西阳王妃南返,不需要付出什么,就如愿以偿有了蔗糖的货源,但安吐罗还想能更进一步,大掌柜王越对此做不了主。所以安吐罗只能等时机合适,再面见西阳王,争取机会。不久前,西阳王在沙水畔击败逆贼大军,前日捷报传到西阳,全城百姓为之雀跃不已,而安吐罗听了这个消息,又有了新的想法。若西阳王或者官军(长安朝廷)再打一场大胜仗,恐怕尉迟氏就要完蛋了,安吐罗觉得又有一个机会摆在自己面前。他是商人,知道做买卖时风险越高收益越大,而没有任何风险,比得上政治投机要面临的风险大。同样,没有任何收益,比得上政治投机所得收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