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油提炼工场内机器轰鸣,前来视察的丁正元,在工场负责人的带领下,行走在安全区域内,对场内各设施进行巡视,而各种奇形怪状的设备,是他关注的重点。那些黑乎乎的粘稠石油进入这些设备之后,经过一连串复杂的管路,出来后就是“精火油”及几种润滑油和蜡油。蜡油可以进一步“浓缩”制作成蜡烛,其他提炼过的油,会按种类分别注入一个个木桶里,封好,打上标签好日期,然后装船,通过海运运往各沿海地区进行销售。“精火油”的价格低廉,寻常人家都用得起,所以需求量很大,只要油井、工场一日不停,对于朝廷和公司来说就是大量铜钱不停流进钱袋。看着工场在运转,丁正元很高兴,婆利国的石油冶炼工场是今年夏末才正式投产,从投产那一天开始,就在为朝廷和公司挣钱。丁正元不清楚石油提炼的原理,也不需要知道,但现在看着这些高大的设备,如同看着一颗颗摇钱树,饶有趣味的问陪同人员,石油提炼的原理是什么。这个问题,解答起来很复杂,往深了讲,外行人肯定听不懂,陪同的技术人员便简单的进行介绍。石油从地底下开采出来,是黑色、黏糊糊的液体,将其放入一个密封容器里加热,到一定温度,其中的液体就会变成“蒸气”。石油蒸气沿着管路进入“分馏塔”的底部,然后一路向上走。在分馏塔中,位置愈高,温度愈低,石油蒸气在上升途中会逐步液化,冷却及凝结成液体“馏分”。沸点较低的气态馏分则慢慢地沿塔上升,所以石油蒸汽里的不同成分,就这么被“分馏”出来。丁正元勉强听明白,看着高大的分馏塔感慨:“这门技术,得是何等能工巧匠才能想出来?”“董事,这可是花了三十年时间完善的技术,不只是一个人想出来的。”“三十年?”“正是,花了三十年的时间来完善,才有如今实用化的分馏塔和分馏技术,这些黏糊糊的石油,在分馏装置里的残留物可不好清理,若不是后来有了改进,一套装置用不了几次就要报废...”“这样啊....”丁正元看着高高的分馏塔,沉吟着。三十年,那就意味着这技术是当今天子潜邸时出现的,丁正元是人精,立刻意识到这话题不好多说,否则容易让人以为他在打探天子潜邸时的往事,赶紧把话题岔开:“大家在这异国他乡干活,吃得可好?住得可好?饮食都习惯么?”“董事放心,大家都吃得香睡得好,就是蚊子多了些....”“走,到食堂和宿舍区看看去。”。。。。。。吕州,吕宋,一艘火轮船正在入港,和其他火轮船不同的是,这艘火轮船没有明轮,而且烟囱冒出的烟也比寻常火轮船冒出的烟要淡。这艘船的到来,吸引了港区内许多人的注意力,大家见着这无明轮却能航行的火轮船,渐渐回过神,想起这就是报纸里说的新式火轮船。码头上,吕州刺史冯盎,看着这艘螺旋桨推进的新式火轮船,又看向身边的吕济,饶有趣味的问:“老吕,公司打算什么时候将烧油的火轮船投入航线?”“使君,这还早呢,毕竟烧油的蒸汽锅炉还没实用化,贸然投入航运,一旦出事,那可就不妙了。”南洋贸易公司董事吕济一边回答,一边看着正在入港的试验火轮船(以油做燃料),随后又说:“不过使君放心,即便是烧煤的火轮船,有螺旋桨推进,跨海远航也能实现了,想来到了明年,定期往返吕宋和番禹的新航线就可以试航。”“明年...”冯盎沉吟着,转身往城内走,吕济紧随其后。吕州缺人,十分缺人,各大金、银、铜以及煤矿,都需要大量的矿工来开采,但因为工作强度大,生活条件恶劣,所以矿工的伤亡率很高。然而吕州当地土著不够,所以需要从外地源源不断输入劳动力,这就涉及到海运。如今在吕州矿山挖矿的矿工,全都是奴工,朝廷不许矿主用中原百姓来挖矿,虽然如今生口买卖兴旺,矿主们不愁买不到生口,但如何将买来的生口平安、及时运到吕州,是一个大问题。南洋海域,到了夏秋季节多发风暴,吕州所在地区首当其冲,所以海船的安全通航季节一般是在冬、春两季。这个时候,普通的风帆帆船会受风向的影响,往来番禹、龙编、吕宋时,不是那么“随心所欲”。大量的生口、粮食和物资要运抵吕宋,吕宋也有大量的金银铜要运回中原,就是因为航运的不能“随心所欲”,运输效率低了许多。现在,螺旋桨推进实用化,大量的明轮船将改装成螺旋桨船,航行能力强了许多,所以,往来番禹、龙编、吕宋的海船,迟早都会变成机帆两用的蒸汽帆船,越早投入航运越好。冯盎知道上一次的试航结果,螺旋桨推进的海船(机帆两用),不依靠风力,在海况正常时(且无洋流干扰),于大海上的平均航行速度都能有每小时三十余里。从吕宋到番禹近两千五百里航程,以螺旋桨推进的火轮船靠着烧船载燃煤,直接横渡大海,最多五日就能走完,比起帆船走传统航线要快很多。这意味着跨海进行人员和物资的运输更便利,早一日实现,冯家在吕州的产业就能多赚许多钱。冯昂在吕州任上政绩卓越,为朝廷开辟了金矿、银矿和铜矿,产自吕州的金、银、铜,源源不断输入中原,吕宋地区也渐渐变得繁荣,有大量移民在城里定居。吕宋正变成一个重要的贸易港,而来自中原(包括岭南)的移民也越来越多,冯盎的政绩,足以让他在吏部的“循资格”里排个好位置。待得明年朝廷改制,总管府变“道”、刺史变“知州”,冯盎也该转迁,到别处任职。人是不在吕州任职了,但冯家的产业还在,于公于私,航运的发展又怎么不让冯盎关心。他觉得,最好烧油的蒸汽船能尽快实用化。南洋贸易公司的试验表明,烧煤的螺旋桨机帆两用船,因为耗煤量大,所以跨海航行的机帆两用船,其装载的燃煤,基本上要占到自身载重量的六分之一以上,这会影响货物的装载量。若是正在试验的燃油机帆两用船能够实用,那么燃料占据的“舱位”会显著减少,同等尺寸的海船,能装更多的货物。等到机帆两用船(烧油)纵横南洋航线的构思成为现实,婆利国的油田,就会给大家带来丰厚利润,其中,就包括冯家,毕竟他们家也是往婆利国油田项目投了大钱的。想到这里,冯盎又问:“婆利国的油田,明年预计产量如何?”吕济答道:“比今年翻三倍的产量,明年应该可以达到,公司要让两淮和江南的百姓,都能买到物美价廉的洋油,让烧洋油的油灯,照亮千家万户。”“洋油?这名字有意思。”“那是,好记又特别,一说一听,就知道是南司卖的南洋火油,寻常百姓,哪里记得什么婆利精火油。”说到这里,吕济补充:“等朝廷和西洋的波斯国、罗马国谈妥了,到时候,大周洋货的名号,也得在西洋打响。”“老吕,那波斯国和罗马国当真能听朝廷的劝?”冯盎知道朝廷遣使去波斯、罗马的事情,也知道朝廷要调停两国争端并且一起做大买卖,却不确定这一规划能否实现。“听不听无所谓,反正朝廷使节把那猛炸药一炸,傻子都知道怎么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