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蠢货!”吴远明冷笑一声,一边观察风向,一边回忆姚启圣教给他的水战战术——吴远明的干爹姚启圣可是一等一的水战好手啊。天上刮着乱风,待风向转北的那一刹那,吴远明大喝道:“旗舰扬帆,撞沉鞑子最前面那艘快船!”
“得令!”骆马湖旗舰上的舵手和风帆手一起高喊一声,舵手控制方向,风帆手奋力拉动帆绳,将风帆张到最大,旗舰立即向离弦之箭般冲向清军最前面的那艘快船。那边的清军对水性的了解和掌握船只的熟悉度自然远远不如骆马湖水匪,慌慌张的转向躲避的时候,骆马湖旗舰已经藉着短暂的东南风冲了过来,狠狠的撞在那清军快船的船尾,木屑飞溅中,快船侧翻了一个底朝天,船上的二十来个清军水手尽数落水,待他们狼狈不堪的从水里冒头时,迎接他们的已经是骆马湖旗舰上密集的箭镞,十来个清军被射中面目,惨叫声立时从湖面响起。达到激怒敌人目的的吴远明也不恋战,又吩咐道:“转舵,往湖心撤。”
……
“他娘的!狗杂种,废物!”呆在清军旗舰上的孔四贞看到自军未战先折一船,立即气得很没淑女气质的破口大骂起来。孔四贞又大叫道:“快追上去,不要放过这些骆马湖的狗杂种!给老娘把他们全杀光!”
“四格格,不能追,切不可中了敌人的挑拨之计。”吴远明的新任死对头周培公跳出来,向孔四贞劝谏道:“敌人利用对船只的熟悉先干掉我们一艘船,目的就是为了激怒我们,让我们追到湖心。这些水匪是地头蛇,比我们了解骆马湖地形水势,我们贸然追进湖心,必中暗算!”
“难到就眼睁睁看着大反贼陈近南逃走吗?”孔四贞象一只母老虎一样咆哮起来,“陈近南那狗贼武艺天下第一,伍先生用尽千方百计,好不容易才在他的饮食里下药让他中毒,否则谁伤得了他?现在不乘他毒性未解的时候把他干掉,将来谁还能杀得了他?”
“四格格,伍先生也已经说了,他下的毒即便有解药,至少也要十天才能化解,我们还有时间。”周培公耐心的劝道:“我们现在的力量对骆马湖也没有压倒性优势,还是先到宿迁与那里的军队会合,再图大举进攻的好。”
虽然周培公的劝解很有道理,但孔四贞此刻已经听不进去了——因为那边骆马湖船队又利用清军船队散乱的机会,四条快船包围了清军的一条落单快船,将那船上的清军士兵尽数砍入水中。暴跳如雷的孔四贞咆哮道:“滚开!老娘才是真正的钦差,你给老娘闭嘴,否则今后别再想上老娘的床!五条大船追上去,撞沉他们的船!”
“唉。”周培公长叹一声,能不能再上孔四贞的床对他来说并不要紧——关键是孔四贞身边的犟驴子已经握紧了钢刀,所以周培公也只能一边注意着前方情景,一边盘算起遇到不利情况时该如何逃走……
……
“吴大哥,鞑子的大船追进湖里了,他们的船队有些收缩,但没有组阵。”了望台上的水手向吴远明大喊道。吴远明俊秀的脸上露出狞笑,心说到了湖里竟然还不重新组织船队,这样的水战菜鸟拿来练级实在太适合不过了。吴远明又叫道:“发旗语,命令船队以菱形阵往后撤退,把鞑子大船引进深水区!”
雨天可见度低,旗舰了望台上的水手只能以浸过火油的火把发出信号,训练有素的骆马湖船队很快就收缩到旗舰周围,排出菱形阵容,十几条快船将旗舰簇拥在中间,一起往南面深水区飞航。后面的清军船队也有些收缩,不敢再给骆马湖船队偷袭落单船只的机会,但仍然紧追不舍。
雨还是那么大,风向仍然变幻不定,迫使双方都收下风帆靠桨行驶,熟悉船只的骆马湖水匪仅靠划桨就将与清军船队的距离拉开,逼得吴远明只能命令众水手放慢行动,“发旗号,让大家划慢些,保持与鞑子船队两里的距离。划太快了,鞑子就不会追了,让两条快船落单,继续诱敌。”
……
“水匪的船速变慢了,肯定是故意诱敌。”周培公在清军旗舰上发现骆马湖船队的速度变化,忍不住又跳出来向孔四贞进谏。孔四贞也不是笨蛋,听到周培公的劝阻不由有些迟疑,可新的报告又送了上来,“禀报四格格,敌人的两条快船落单了,速度跟不上他们的大队。”
“天上刮着乱风,两边的船都靠划桨行驶,小船没有替换水手,应该是气力不支所以落单。”孔四贞在心底分析道。想到这裏,孔四贞又命令道:“五条大船替换桨手,全速航行,先干掉落单的两条船。”
“那可能是敌人的诱敌之计,千万别……”周培公的话叫到半截就叫不下去了——因为犟驴子已经在一边抽出了钢刀,所以周培公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孔四贞为了消灭敌人的两条快船而指挥船队全速航行……
……
“禀报吴大哥,鞑子的大船全进深水区了。”了望台上的水手大叫道。吴远明大喜,忙命令道:“凿船手,下水潜伏!”
“弟兄们,接下来看我们了!”上半身脱得赤条条的刘大麻子亲自带队,将凿子和铁锤插到腰间,举起一碗烈酒向四十名同样光着上半身的凿船手叫道。四十名凿船手齐声大吼,与刘大麻子一起将手中烈酒一饮而尽——这样做既是为了壮行,更是为了在水下御寒。将酒碗摔到甲板上后,刘大麻子抽出锤子和凿子握紧,大喊一声跳下湖面,“走!”
“走!”四十名凿船手将酒碗摔入湖面,噗通噗通尽数跳入湖面。而吴远明则沉着指挥船队继续行驶,待清军的五条大船驶到刘大麻子等人潜伏的水面时,吴远明大喝道:“发旗语,全体左转舵,围着鞑子大船旋转,让鞑子的大船速度慢下来!”
“哗啦,哗啦。”骆马湖水手全力摇桨转向左手,以清军的五条大船为圆心旋转行驶起来……
……
“水贼们怎么转方向了?”孔四贞在旗舰上看到骆马湖船队转向,不免有些惊疑不定,猜不出骆马湖船队做什么。但命令不得不发,孔四贞只得迟疑的叫道:“转舵向左,继续追赶。”周培公本想说话,却被想要讨好孔四贞换来上床机会的犟驴子以杀人眼神制止。
“转舵!”不得不承认,清军水手的素质其实也是很高的,转舵行驶的速度也绝对不慢,不过强中自有强中手,待他们转舵向左的时候,素质更高的骆马湖船队又已经绕到了他们的左侧面。孔四贞自然不敢把船队侧面暴露给骆马湖船队——脆弱的侧面被坚硬的船只正面撞击角撞到,那可不是闹着玩的!所以孔四贞只能又命令船队继续左转舵,在不大的一块水面区域里转起圈圈来,速度也自然放慢了许多。
“四格格!你就算杀了我,我也要说了!”周培公跑到离犟驴子很远的地方,跺着脚大叫起来,“水贼们的船队可能在故意引诱我们原地打转,如果他们在水下埋伏有凿船手,我们的船速一放慢,他们的凿船手就有机会了!”
仿佛是为了把周培公从粗鲁好杀的犟驴子刀下救出来一样,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清军大船的船舷和船舱里同时发出惊叫,“水下有人!水下有水贼!”“船底在响,有人在凿船!”
“快!快张帆!马上冲出这裏!”吓得粉面煞白的孔四贞紧张中发出一个错误命令——在风向快速变换的湖面上扬帆,等于是抵消了划桨手划船的努力,虽然清军除了孔四贞所在的旗舰外,其余四条船都没理会这个蠢命令,但时间还是晚了,首先是清军旗舰左侧那艘大船发出惨叫,“船进水了!船漏水了!”接着其他三条大船也先后发出类似惨叫,而清军的旗舰更是直接向上一翘——因为他们的船尾同时被凿出了九个大洞。
“快冲出去,快冲出去。”孔四贞急得大喊起来,这时候周培公也有胆子跑过来了,拉起孔四贞的手大叫道:“还冲什么?我们的旗舰进水严重,保不住了!快发命令,让其他四条大船去牵制水贼的大船,我们上快船逃命!”
……
“吴大哥,鞑子的四条大船正在向我们旗舰冲锋,他们的旗舰快沉了,旗舰上的人正在向小船转移!”了望台上水手向吴远明大喊道。吴远明破口大骂道:“他妈的!丢卒保车!是伍次友还是周培公的馊主意?”骂了一句后,吴远明权衡利弊,果断命令道:“旗舰继续左转舵航行,别和他们硬拼,他们的船已经在进水,要不了多久自己就会沉没。快船各自为战,穿插|进鞑子快船队,争取把鞑子旗舰上转移下来的人干掉!”
……
“水贼的大船没有冲向我们,还在拖着四条大船转,快船过来了。周先生,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这回换孔四贞主动向周培公请教了——谁叫周培公比她更会逃命!周培公咬牙道:“让四条大船继续追赶水贼的旗舰,争取和他们同归于尽!后退一步者,斩!快船全体向来路撤退!”
“快船原路撤退,大船继续追赶水贼旗舰,后退一步者,杀全家!”孔四贞比周培公狠多了,向留守在快要沉没的清军旗舰了望台上的水手大喊道。这会吴远明的好运气已经用完,清初的清军军纪十分严格,兵员素质也极高,所以坚守在旗舰了望台上的清军旗手直到最后一刻仍然在发布命令,最后随着旗舰一起落入湖底,以身殉舰。而清军的四条大船在船底进水的危险情况下,仍然划浆追赶骆马湖旗舰不止,死死缠住骆马湖的旗舰,让吴远明乘座的旗舰始终没有参加战斗的机会。
“吴大哥,鞑子的快船已经跑远了,追在我们后面的四条鞑子大船进水严重,两条已经严重倾斜了。”了望台上的水手再度送来消息,吴远明见追赶清军快船无望,气得狠狠一拳砸在船舷上,破口大骂道:“他娘的!老子就是不敢肯定周培公在不在鞑子旗舰上,否则就算搭上这条旗舰,老子也要他的人头!”
“吴兄弟,别懊恼了,奇迹啊!你指挥得实在太漂亮了!”洪大山冲上来一把抱住吴远明,大笑道:“这次我们的损失很小,但干掉的鞑子兵却比昨天晚上还多,你真是太了不起了!跟着你打仗真痛快,要是那天你当将军了,我一定给你鞍前马后,出生入死!”
“希望有这机会吧。”吴远明淡淡的说道,这倒不是吴远明摆架子或者不想将来让洪大山到自己手下效力,而是因为吴远明看到郑家姐妹在船舱处张望,姐妹俩都是表情阴冷,不知在想什么,这表情可最能让吴远明提心吊胆啊……
“万岁!”一个多时辰后,随着最后一艘清军大船缓缓沉入湖中,吴远明被欢腾的骆马湖水匪抛上了半空!而在远处的骆马湖岸边,全身湿淋淋的孔四贞和周培公等人狼狈不堪的爬到岸上,躺在岸边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周培公用脸摩擦着浸满雨水的泥地,转目看着波涛不绝的湖面喃喃道:“骆马湖,我还会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