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我回过了身,他指节稍稍收紧,很快又松开了我的手。
“……真巧。”
说完我就恨不得退回洗手间里砰地关上隔门,装作自己没出现在这儿。
阔别了半年有余,面对那张暌违已久的脸,我所能想到的开场白竟然只有一句“真巧”?!
“不。”
他对我故作冷淡的态度置若罔闻,冰蓝眼睛里情绪变幻万千,犹如酝酿着一场雪暴,“我等了你很久。”
我抬眼一瞥明晃晃的洗手间标识:“在这裏?”
他答得不加迟疑:“在这裏。”
“你是怎么预测到我会来这儿的……”
话说到一半我就自行找到了答案,“因为我总爱在公共洗手间补妆,我明白了。”
我眯眼打量着他身上笔挺的深灰色三件套西装——我实在忍不住多看两眼,他穿正装的样子太过于赏心悦目了。
等了很久他却只是一言不发,我的视线终于滑回他脸上,轻咳一声开口打破沉默,“你找我有什么事儿吗?”
亚瑟挺括立体的五官在顶灯光线下打出一片阴影:“我想我们应该私下聊聊。”
他说着,好像被领带箍得有些不自在,抬手扯得稍微松了点。
我皱眉看着亚瑟,总觉得他身上有什么地方悄无声息地改变了。
——换作以前的他,肯定会微微垂着脸,谨慎地问我:“能不能跟我私下聊聊?”
“去我的办公室吧。”
他不等我回答便兀自引起了路,裤线随着动作弯折,皮鞋接触地毯表面发出绵软的腻响。
他每走一步,我的心脏就重重地搏动一下。
我快不能呼吸了。
数月不见,他本就爆棚的荷尔蒙和性吸引力简直快要突破天际。
“原来他是你前男友,佩妮。”
耳边忽然听见克里斯蒂安颇带调侃的揶揄。
“跟你无关。”我压抑着嗓音,亦步亦趋地跟在亚瑟侧后一步之遥的地方,转过一个拐角。
“我真想看看如果你问到他的感情生活,他会怎么回答。”
克里斯蒂安说着似乎情不自禁地嗤笑了一声,进而一本正经地说道,“非常明显,你知道的,佩妮,他还爱你。”
“谢谢你的提醒,我从来都没发现。”我讥诮地反讽了一句。
亚瑟在左手边第三间房门前驻足,我便也跟着停下脚步。
“十分钟后开始采访,约翰已经就位,你得尽快了。”克里斯蒂安说。
“那就别打扰我谈恋爱——”我几乎要低吼出来,紧接着意识到自己刚在上班时间对老板说了些什么,连忙硬着头皮改口道,“我是说,谈公事。”
对面再没传来回音。
亚瑟的办公室不大,置物架上该有的多余装饰品都被挪走,取而代之的是齐整并列的书籍和法务文件。占地面积最大的厚重办公桌一看便价格不菲,桌角处面对着我的方向竖着一块镌刻了职务和姓名的铭牌。
看得出,他的事业一帆风顺。
我心裏清楚他很优秀,从来都是当之无愧的精英。
不知怎么,我默默告诉自己“我也不差”,欲盖弥彰地对他说:“没准儿再过个两三年,我就能拿到普利策新闻奖了。”
我在说什么?这辈子我都不可能碰到普利策奖一根手指头的……
“嗯。”
他弯腰坐下时伸手拨开了中间那颗西装纽扣,隔着宽大的办公桌目光笔直地注视着我。
事实上,在见到亚瑟之前,我积攒了很多话想一股脑儿地对他说出来。可是真正意义上地久别重逢以后,我的大脑却突然被一扫而空了。
——我相信他也是一样。
我们对坐着,对视着。
过了许久。
“我看了你每……你昨天的报道。”
亚瑟说,“如果我想领养那只狗,需要办什么手续?”
“……”
他在厕所门口蹲守了这么长时间,又费尽心思把我抓到这儿来独处,只是为了一只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