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mall>有些事,对于我像极了一个巴掌,我每想起一次就挨一个耳光。</small>
<small class="right">——方蔚央</small>
左边的住宅区,开了一路粉色的野花,右边护栏外,风从蔚蓝色的海面吹向脸庞,酥酥软软。
这是我小时候很喜欢走的一条路,因为路尽头的白色房子里,有我的爸爸——方崇衍。
方崇衍和妈妈的婚姻在我六岁时画上终止符。他们离婚后,我被判给了妈妈,但每年会到这儿住上一个星期。
十岁之后,我再也没见过方崇衍,以及他收养的那个漂亮小男孩。
我始终认为,是他抛弃了我和妈妈。
院子外的铁艺门落了锁,从我站立的这个方向只能瞥到游泳池一角,看到裏面发浑的水和堆满的杏黄残叶,就知道,这裏很久没有人打理过了。
这八年来他不曾回来过的事实像极了一个巴掌,我每想起一次就挨一个耳光。
或许我不该怪他,毕竟妈妈在他离开后就改嫁,日子过得还算安稳。继父沈淮是个值得她托付终身的男人,对我也视如己出。他们顾及我的感受,甚至都没要孩子。
海风吹得我眼睛有些难受,这裏没什么好留恋的。我朝楼上的窗子看了一眼,转过身开始沿路往回走。
这是最后一次来这裏。我在心底这样警告自己。
到街区的时候,天快黑了,卖菜的商贩已经收摊,几只流浪猫围在地上嗅食。我蹲下身,拿出口袋里的几块饼干在它们面前晃了晃。它们畏怯地看着我,我只好把饼干放在地上,自己退到安全距离之外,它们这才簇拥了上去。
哪怕眼前这个陌生人来过很多次,它们仍然选择不相信啊!
我摇了摇头,低头看着手心的饼干屑,准备从包里拿出纸巾擦一下。突然,“砰”的一声,身体被人撞得一个趔趄,险些摔倒。我皱眉,看着眼前这个蓬头垢面、一脸惊慌失措的人。
他佝偻着背,全身上下脏得不像话,破烂的棕黄色大衣油腻腻的,挂在身上显得很滑稽。黑乎乎的脸上满是污垢,看不出年纪,只有一双眼珠子在快速地转动,望见我的一瞬间竟有些激动。
“呀……啊呀……咿……”他伸出手,咿咿呀呀地朝我比画,词不达意。
我冷冷地凝视着他,心裏已经把他归为“疯子”了。
我不动声色地捂住自己的包,感觉后背汗涔涔的。
他见我这副反应,突然一把抓住我的手腕,拖起我就走。我尖叫一声,在反应过来后发现已经被他拖出好几米远了。
两旁的景物在飞快地倒退,可就算我拼命地挣扎,也无法挣脱眼前这个人强有力的手。他将我拉进一条旧巷子,疯狂地往前跑着。我一咬牙,用力地用自己的身体冲他撞过去。他的脚被绊倒,“扑通”一声重重地摔到地上。我由于惯性的作用,被甩到了一旁的墙上。
“你干什么!”我听到自己胸腔里因愤怒而喷薄出的吼声。
“疯子”趴在地上,抬起头看了看我,又伸出手指着前面咿呀着,眼神里全是焦急。
我爬起来,看着他流血的额头,恨恨地瞪着他。就在这时,我听到一声虚弱的痛哼声,偏过头去,就看到了令人目瞪口呆的一幕。
巷子暗处一个瘦巴巴的女生蜷缩在地上,她痛苦地捂着肚子,整张脸惨白惨白,在她的身下还流淌着一摊刺眼的鲜血。
“救命……”她干涩的嗓音艰难地挤出两个字。
我张嘴看了半晌,才猛地回神,一边掏出手机拨打120一边脚步虚浮地朝她走过去。
手术室的灯还在亮着,我盯着上面红色的字,心裏一阵莫名的情绪涌上来。刚刚发生的一切就像一场梦,到现在我都分不清自己到底身处梦境中还是现实中。
想到那个拖我往巷子里跑的陌生人,我心裏涌出一阵愧疚,我似乎欠他一个道歉。
只是,为什么他知道拉我去救人却不肯自己去救?还是他知道自己更容易被当成坏人,所以不想惹事上身?
我苦涩地笑笑,觉得此刻的自己和刚才那群流浪猫并无区别,一样心思细腻敏感。
医院的过道里空空荡荡,墙壁上钟摆的声音刺|激着我的耳膜。我第一次发现自己也会多管闲事,多管闲事的下场是惹来一堆麻烦。
半个小时后,那个女生被护士推了出来,送到了病房。我一路跟了过去,有些不知所措。
“家属吧?跟我来办一下住院手续。”一个矮个子的护士目光扫过我,示意我跟她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