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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犹疑了一下,抬起脚,衣角却被人拉住,是病床上的女生。

“等等。”她的声音有气无力。

柔和的白炽灯光下,她嘴唇干涩,苍白的脸颊看不出一丝血色,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透露出几分乞求。

我的心仿佛滑过一阵揪疼。

我与她对视了几秒钟,然后我转过头对护士轻声说道:“不好意思,我等会儿过来。”

护士看了看我们,眼神有些不耐烦,交代我待会儿去护士站找她,就去忙别的事了。

我没想到病床上的女生让我等一等,是为了逃出医院。

护士一走,前一分钟还躺在病床上弔水的她,立刻就拔掉针管,虚弱地起床,找到自己的外套和鞋子穿起来。

“你想做什么?”我有些诧异地问道,“你可是刚从手术室出来的!”

因为是救护车上的医生直接把她送到手术室的,所以此时此刻的我,也不清楚她到底是因为什么而病倒在街头。

她看了我一眼,又低下头去,好似挪不出时间回答我。她弯腰去系鞋带,身体因为这个动作痛得皱眉。豆大的汗珠不停地从她短发下的侧脸滚落。明明身体不允许还在逞强。

系完鞋带,她站起身,走到门边查看外面的情况。见我在发呆,她朝我虚弱地一笑,说道:“小美女,今天谢谢你啊!”

语气裏面的诚意满满。

我刚想说话,她便竖起食指,朝我做了一个“嘘”的手势,直到走廊上的护士走过去。

“帮我逃跑吧。”语毕,没有等我同意,便拉着我溜了出去。

十五分钟后,我和她一人捧着一杯奶茶,坐在公园的长椅上,看着夜色中的行人,各怀心事。

我不知道她这样莽撞地跑出来有没有关系,我们似乎还欠下一笔医药费。她没有转过身看我,没有焦距的眼神独盯着一处,看起来在想事情。我陪她安静地坐了一会儿,她突然朝我说话。

“小美女,你叫什么名字?”

“你呢?”

“叫我七月好了。”

“方蔚央。”

“未央吗?八月未央……咱们真有缘呢。”她呼呼地笑起来。

七月不是第一个将我名字叫错的人,我没有纠正她,也或许我纠正过太多人,早就倦于解释。

笑声随着眼前一个拿着气球的小女孩跑过去停止,七月忽然全身僵硬。我奇怪地看着她。这时,那个小女孩的气球飞了,她哇哇哭起来喊“妈妈”。七月条件反射地放下奶茶打算起身,身后一个穿着米黄色衣裙的女子跑过来,抱起小女孩,急忙安慰着。

七月重新坐下来,对我尴尬地笑笑,端起奶茶埋头喝了一口。昏暗的灯光下,她眼睛里的颜色让人捉摸不透。

饮尽奶茶,她没有说话,沉默在我们之间流转。我的确对陌生人不善言谈,连心中有疑惑也很难开口问。

“我要回去了,有时间再请你吃饭。”好半天后,七月才开口说道,然后拿过我的手,在我掌心写下一串数字。

随后,她看也没有看我,站起来冷漠疏离地离开。冷风吹起她单薄的毛衣,让她看起来就像深秋里的一片寂寞落叶。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看着她的背影,我没忍住好奇,大声问道。

事实证明我这句话问得有多么愚蠢。

走了一段距离的她,听到我这句话后停了下来。她站在薄薄的月色中,耳旁传来草虫的低鸣。

她微微侧头,眼中倒映着路灯破碎的光,声音轻飘飘的,清晰无比——

“我刚失去了一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