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冬天来得很早。直到校园里的女生围着厚围巾、戴着手套从眼前走过,我才意识到已经快一个月没见到林嘉轩了。
很长的时间里,我总是一个人上课下课,然后泡在图书馆内看书。倒不是我多爱学习,我只是想借助其他事,减少心底牵挂一个人的滋味。
除此之外,还有那一直煎熬我的关于七月的事。林嘉轩每次给我打电话都会问起怎么不给他送炒饭了。我要么就说天冷不想动手,要么就说快考试了要看书。
其实我是个自私的人,感情上更是。我渴望付出有回报,倘若明白自己全心付出的感情会被别人毫无意义地消耗掉,我会适可而止。我宁愿让自己难受,也不希望别人多得到几分。这就注定我想要的,从来都不容易。
毕竟,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公平的事。
可就在我狠下心不见他时,他突然出现在了我的宿舍楼下。
那天,我从图书馆出来天已经黑了,回宿舍见到宿舍楼前的玉兰树下站着一个人。
他见我出现,快活地跑过来,伸出手揉了揉我的头发:“你回来了,冻死我了!”
然后,林嘉轩将在怀里捂着的纸袋子递到我手上:“呐,王记的栗子糕,热着呢。我看你这么久不找我,估计你是学习学傻了,所以买来给你补脑子的。”
我的心没出息地软了。我看着他单薄的外套和冻得通红的鼻子,心裏五味杂陈:“不会打电话叫我早点过来吗?”
“没事,怕打搅你。你那么笨,是该多看看书。”他无所谓地说道,然后朝双手吹了一口热气,一边挥手一边跑开,“先走啦,风大,快上去。”
我抱着那袋栗子糕,呆呆地看着他挥手,消失。
我想起了很多和林嘉轩有关的事情。
记忆中,他总是把我当成亲人一般照顾。沈淮有个小花店,妈妈不喜欢待在店里,于是考取了驾驶证,开始跑出租车。
那个时候的我性格内向,来到花城没有任何朋友。林嘉轩的妈妈喜欢花,常带着林嘉轩来花店。林嘉轩看到我的校服,知道我和他一个学校,趁着大人不注意,他就来扯我的头发,缠着我问东问西。
后来,他总是来我家找我玩。如果我在学校里惹了事,他也会帮我瞒着沈淮和妈妈,默默地替我摆平。我由害怕他到渴望每天见到他,我的生活因林嘉轩变得热闹鲜活起来。而林嘉轩的世界,方蔚央只触碰到冰山一角。
一幕幕,那些被他赐予的温柔岁月,我舍不得忘记。曾经的他让我怦然心动,不论得失;如今的我却开始衡量利弊,计较在这场情感中能否获胜。
我的心裏很混乱,却也清楚地明白病因在何处。后来,我吃完栗子糕,躺在床上想了很久很久。有太多的问题在我脑海中盘旋,挥之不去,我握紧掌心,想弄清真相的欲望非常强烈。
三天后,我终于鼓起勇气,翻出通讯录,给一个人发了一条短信——
七月,我是方蔚央,想见你一面。
我巴巴地等回复,十分钟后她给我发了一个地址,叫我去找她。
见到七月的时候,她正靠在栏杆上发呆,纤细的手指夹着一根烟,回神了就抽几口。青褐色的雾气笼罩着她的脸庞,让她的神情看起来有些忧伤。看到我的身影,她连忙将烟摁灭,丢进旁边的垃圾桶。
“救命恩人终于想起我了。”七月双手背靠栏杆,跟我打招呼。
她画了一个浓妆,眼窝里有掩饰不住的黑眼圈,巴掌大的脸上扑了一层厚厚的粉,涂着大红色口红的樱桃嘴,看到我笑成一条上扬的弧线。
七月确实是一个美人。
“烟抽多了对身体不好。”我对她说。
“呵。”七月不在意地笑,带我进了旁边的“数字生活馆”。数字生活馆其实类似网吧和清吧的综合体,裏面可以上网玩游戏,也能喝酒聊天,只是不同的娱乐项目分别用隔音墙阻断了。
裏面灯光很暗,我们进去时,大厅有个女生在小型舞台上弹吉他唱歌。
七月叫我跟她走,她先带我去了前台,那里坐着一个穿着紫色绣花牡丹旗袍、围着白色皮毛坎肩的女人。女人雍容华贵,正在跟人喝酒聊天,笑起来时眼角有几条鱼尾纹,精心装扮过的脸上有岁月的风霜,却依稀可见年轻时的美貌。
这裏似乎是个不属于我的世界,她和七月都让我觉得自己格格不入。
七月带着我来到女人旁边,女人注意到我们,停下手中的酒杯,打量了一圈我,眉头一展,笑道:“哟,小七难得带朋友来玩。”
“红姐,我借用一下贵宾室。”七月脸上笑着,语气十分礼貌。
我在七月的示意下,懂事地叫了一声“红姐”。我直觉这个叫红姐的人身份不一般。
“这点事,用得着打招呼吗?”女人爽朗地笑起来,挥挥手叫七月尽管过去,随口叫了一个服务生给我们送饮料和小吃。
七月道了谢,领着我进了一间房间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