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过年只差十多天,沈淮开车带着妈妈过来了。
他们打包了一后备厢的行李,大概搬空了半个家。妈妈下车后站在原地打量四周,街坊们见到她都表现得很热情,围着她问东问西,直夸她命好。
沈淮一边搬行李,一边笑着跟他们打招呼。我闷声帮沈淮打下手,他抢过我手中的大包小包,坚持不要我动手。
“沈叔叔,花店生意最近怎么样?”我找不到帮忙的机会,退到一边。
“老样子,不好不坏。过完年,我们会在C市住段日子再回去。”沈淮满面春光,说这话的时候,爱恋的目光投向妈妈。
妈妈正和那帮大婶谈笑风生,好久没听到她那么开怀的笑声了。
“嗯,挺好。”我点点头,“妈妈跑出租车太累了,我想让她换份工作,你有空多劝劝她。”
“车子卖了啊,你妈妈没跟你说?”沈淮关上后备箱,颇感意外。
“卖了?”我更意外了。
“啊,上个月出的手。哦,也对,那时候你要准备考试,我们就没打搅你。”沈淮不好意思地摸摸后脑勺,尴尬地看着我。
我感觉他有点奇怪,具体怪在哪里,又形容不出。
“蔚央,等会儿我跟你妈有事出去一趟,你不用等我们吃饭。”沈淮兴冲冲地说,抹了抹额头上的汗。
我想他们是想过二人世界,懂味地点头:“好吧……”
他欣慰地拍了拍我的肩膀,走去妈妈身边。我看着他们一时半会儿上不来,便先进屋了。
在这一刻,我心中被方崇衍划开的伤口,因为沈淮,渐渐愈合。也许我不该奢求太多,上天对我已满怀恩宠,童年失去的陪伴和父爱,它现在用另一种方式还给了我。
如果说我还有什么心愿,大概就是希望这个家永远这么平淡幸福下去。
自从进入寒假,我整个人相当慵懒,时常赖个床,起来便不见了沈淮和妈妈的身影,不知道他们在忙什么。
妈妈过来后,沈淮没让妈妈下过厨,三餐变着花样给她做好吃的。妈妈口味挑剔,很多食物不吃,沈淮常常挖空心思讨她欢心。我早见识过沈淮对她的体贴细心,没有多想。
家里的年货一应俱全,沈淮还给我和妈妈各买了一件大牌呢子衣,牌子我不认识,摸着面料直觉不便宜。
除夕晚上,家里煮了一大锅饺子,妈妈说很久没回来串门,想送些给邻居吃。沈淮怕她累着,陪着她挨家挨户去送。
我看了一会儿电视觉得无聊,突发奇想,想看看小时候的照片,便去主卧翻找。翻了几个抽屉没看到,翻床头柜的时候,几张纸不小心掉了下来。
我无意瞅了一眼,看到妈妈的名字,捡起单子发现是医院的单子,越看下去,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
“胎儿……12周……高龄孕妇……”我扭亮床头灯,从潦草的字迹中辨认出的这几个字,针一样刺痛了我的眼睛。
难怪他们会瞒着我出去,难怪沈淮要想方设法给妈妈补充营养,难怪沈淮看我的眼神尴尬又奇怪。
难怪要把出租车卖了,从花城那个小地方来C市。
难怪……难怪……
我紧紧握着单子,千言万语哽咽在喉头,全身说不出的难受。
我曾经无数次想过,如果他们有了自己的孩子,我会不会介意。最后也只是自私地安慰自己,他们会顾及我的感受,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或者他们会和我商量,尊重我的意见。
一直以来,我心安理得地享受着他们给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