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的时候,眼前是方须臾的脸。七月怎么样了?
我突然坐起来,扯动了吊瓶和手腕上的绷带,疼得直抽冷气。
“别动,你的胳膊受伤了。”方须臾按住想下床的我,将吊瓶挂好。
我环视四周,捉住他的衣服,皱眉问道:“七月和薛野呢?”
“薛野死了。”他看着我,冷静地说道。
我看着他,半天回不过神来。车祸前的那一幕在脑海中重现,银白色的宾利给我们让道,也为我们争取了时间,减缓了冲击的力度,七月的车子擦着宾利而过。那辆车上的人是薛野。
他为我们赢得活下来的机会而死去。
这个毁了我清白的男人,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救了我。我永远猜不到他最后一刻在想些什么。
恨和恩怨,归于尘土。薛野他用自己的方式偿还了我。
“七月呢?”良久之后,我才开口问道。
“不太好……”方须臾迟疑地注视着我,“轻微脑震荡,左胳膊受伤严重,导致感染,一直昏迷未醒。医生说,患者醒来之后可能要动手术,不然胳膊要废……”
七月扑过来紧紧护住我的那一幕浮现在脑海里。她喜欢弹吉他,喜欢唱歌,喜欢自由自在,如果少了一只胳膊,她该怎么办啊?
都是我不好!是我害了七月!是我害了她!如果我不求她带我去找方须臾和薛野,如果我们不追去死亡悬崖,如果我不是老让她操心,如果我不是一直都依靠七月护着,那么,七月就还是原来的七月,她不会有任何事,任何事……
我拼命捶打着自己,哭得不能自已。方须臾拿过我的手,让我一拳一拳都捶在他的身上,一言不发。
七月还在重症病房昏迷着,我去看过她几次,她始终没有醒的迹象。
夜晚月色清朗,星星出奇地大。我穿着蓝白条纹的病服躺在病床上,目光游离。打开的窗户,风灌进来,吹起窗帘的一角,花瓶里新鲜的玫瑰花香四溢,花瓣刚被喷了水,上面滴落一颗颗晶莹的水珠。
玫瑰花是方须臾傍晚买的。
“喝点粥,你一天没吃东西了。”方须臾进门凝视着我,将勺子伸到我的嘴边。
我默默地接过勺子,一口喝下,结果因为喝得太急,烫得龇牙咧嘴。
“想烫死我你就直说。”我斜眼看他,对他窝了一肚子火。
如果不是因为他,这一切就都不会发生吧!锺嫚儿不会设计陷害我,她自己也不会落得那样的下场;薛野不会死,七月也不会安静地躺在那里。
方须臾放下粥碗,扭头看向窗外,喃喃地开口:“今夜的月色真美。”
“你还有心情欣赏月色吗?”我挖苦道。
他偏头,凑过来,低头看着我的眼睛。我感觉到玫瑰花香和压迫的气息,眉心不自觉皱起。
“你是在怪我吗?”他问。
“不然呢?我们两个罪魁祸首还活着,无辜的人却被连累在生死边缘挣扎,我不该怪你?”我怪他招惹了锺嫚儿,怪他做事冲动,也怪自己是个祸害,害得七月成了现在这样。
如果七月有事,我一定不会原谅自己,也不会原谅方须臾。
“方蔚央,你知道的,我做这一切是为了你。”他看着我的眼睛说道。
“你问过我吗?”我跨不过去心裏这道坎,不客气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口口声声说是为了我,其实是为了弥补你自己内心的愧疚吧?”
他做了这些我就会好受了吗?以恶制恶就能解决所有问题了吗?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何况现在,还搭上了薛野一条人命。
“方蔚央!”方须臾怒喊了一声,人朝门外走去。
“难道不是这样吗?不然呢,你三番两次帮我,难道是无可救药地爱上了我?”我继续讽刺他。
宁静的夜里,星星像钻石般璀璨,他走到门口的脚步顿了一下,没有回头,没有说话,然后继续往外走,独独留给我一个寂寥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