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呵,绅士嘛。”童瑶冲任越竖了个大拇指。
一直沉默的徐娇娇惆怅万分,想到任越的女友,只觉得天要亡她。
那身高,那体型……她与任越喜欢的类型有着天壤之别,想要对方喜欢上她,她岂不是要先回炉重造?她叹口气,只得将这份喜欢小心地收好。
然而世事无绝对。
任越对历届女友的态度一概是:并不特别喜欢,但如果在一起就还是会宠着对方。所以,哪怕以各种稀奇古怪的理由分手,前任们提到他也会夸赞一番。
只是他没想到,这一任女友在追他之前就做足了功课,然后给自己设定了一个新的高度来与前任们竞争:要任越喜欢自己多一分。
而多的那一分则体现在方方面面,比如更多包容、更多关注、更多陪伴。为此,女友也是花样百出。
饮食要精挑细选,恨不能参照模特的食谱来,三天两头以生病为由召唤任越陪伴,要他把玩游戏的时间都用来陪自己……诸如此类。
初始任越还觉着有趣,也经常哄着对方,然而在对方变本加厉后,他便忍无可忍了。
他们是在一家商场吵起来的,导火索也很简单,不外乎是任越得知负一层有漫展,心血来潮想去看看,而女友却非要直接去看电影。
“我只看一圈就走,卡着时间点,不会耽误的。你现在一哭二闹是要干什么?”任越面色很沉静,嘴角甚至还微微翘起,勾着不甚明朗的笑。
“我不管!明明答应要陪我逛街的,现在你却要去看什么漫展?再说,漫展有什么好看的?”女友嘟囔着,拽着他的胳膊晃来晃去。
“我难道没有陪着你?”任越把手抽了出来,“另外,陪伴是相互的,不过是要你陪我一起看一下漫展,能占用多少时间、耗费多少精力呢?”
“漫展有什么好看的?不就是一群做不了演员的人,化着乱七八糟的妆,追着二次元世界的明星吗?”女友鄙夷地说。
任越有些头疼:“不懂没关系,可是不懂装懂还要發表评论,那就是明明白白的无知好吗?不管是游戏还是漫展,你能尊重一下我的兴趣爱好吗?假如我让你戒掉你买不完的包和化妆品,你能忍得了吗?”
女友一下就炸毛了:“我的喜好都是很正常的!但是你喜欢的那些,如果你是一个没有女朋友的宅男,我也能理解,可是你能正视我是你女友这件事,把注意力放在我身上吗?”
“哦,你怎么不一天24小时让我挂在你身上?”任越问。
“我是你女友,你不就应该多让着我一些,多爱护我一些吗?我们就是一天24小时待在一起又怎样?难道不应该吗?”女友已然歇斯底里。
事已至此,任越反而冷静了下来:“你的控制欲和占有欲太强了。你不需要一个男友,而是一个奴隶。我们不如好聚好散吧。”
女友彻底愤怒,举手要打,却在任越冰冷的目光中败退,哭着跑了。
任越看着她远去的背影,长叹了一声。他并不是不能忍的,毕竟她是“理想型”,但这次怎么就冲动了呢?
他发了微信给秦湛:<small>已分手。冲动是魔鬼,求安慰,求红包。</small>
秦湛飞速给他发了个3.69元的红包,并回复:<small>我不介意你的“理想型”前仆后继,但是下一任请一定不要这么作。</small>
<small>为何同是找“理想型”,我与女友相处却从来没有你与童瑶在一起时的感觉?</small>
<small>我洁身自好、眼光准,而你来者不拒、随意扑。呵呵。</small>
这天没法聊了。
任越怅然回头,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电梯口的徐娇娇,一时有些惊诧。
徐娇娇应该是刚从负一层上来,穿着一身猫耳女仆装,看起来十分娇小可爱。眉是精修过的,描得细细弯弯,眼睫毛长长的,像小扇子一样一眨一眨。难得看到徐娇娇摘下了日常的大框眼镜,此时,一眼便能望进她的眼底,那里清澈而纯净。她的五官本属平常,然而几笔轻描淡抹,竟生出一种俏皮的美,十分耐看,教人无法移开眼睛。
“呃,你还好吧?”徐娇娇试探着问。她刚出电梯,就听到两人开始吵架,本想偷偷避开的,却鬼使神差地留下,听了全程。待听到两人分手,虽然知道不应该,但她还是按捺不住内心深处汹涌澎湃的欢喜。这欢喜泛到脸上,让她看起来眉目如画,楚楚可人。
任越多看了她两眼,摇头感叹:“如你所见,与女友分手。算不得不好,也算不得好。”
“之前听你讲,是为了成全她的面子才在一起的。不过相处久了,即使分开,也还是难免伤心的……”徐娇娇绞尽脑汁地安慰他。
任越迟疑地问:“你……是在安慰我吗?”
徐娇娇振振有词:“当然。要想从一种情感中脱离,首要的是承认这种情感,追根溯源,分解,然后破解。不破不立嘛!”
任越低声笑:“听起来有些道理,是独创的徐氏创伤修复法?我还以为你要说,最好的解决办法是开始一段新的感情呢。”
他的声音低沉而极具磁性,听得徐娇娇无故心虚,无法控制地从脸蛋红到了耳尖。徐娇娇不敢看他,扫视了一圈,看到了他手中的票,便脱口问道:“既然已经买了票,我陪你看电影吧?”
任越看着她红成了桃子尖的脸,不知为何,心头像是被谁的发丝扫过,痒痒的。他笑道:“好啊。”
电影是女友选的……哦,已经是前女友了……这是一部煽情而浪漫的言情片,然而两人都没有什么心情去看。
徐娇娇一开始是有些尴尬,在灯光暗下来后,脸上的红晕才渐渐消退。
任越往日里极为跳脱,今天多少受了点情伤,自落座后便一直沉默着。
徐娇娇想了想,便指着影片中的女主人公说:“别看女主角一开头这么悲惨,男主角马上要来解救她了。”
“啊,你看过?”任越问。
徐娇娇摆摆手:“你要是不怕剧透我就说啦。”她鼓足勇气侧头看任越,然后说,“女主角要先历经磨难,被男主角拯救,两人不打不相识,然后相知相恋,这时突然有不可抗力出现,比如疾病、家庭阻挠、第三者误会等,然后伤心分开……”
因为怕打扰到别人,她的声音低低的。任越为了听清,不由得朝她越靠越近,不小心两颗脑袋碰到了一起。徐娇娇尴尬地要摸头,任越也下意识地去摸头,刚好在半空中覆上了她的手。两人都僵了一下,徐娇娇心跳加速,一时间连呼吸都暂停了。
任越轻声问:“疼吗?”
“一点儿都不疼。”徐娇娇摇头,大气都不敢喘。
任越拉住她的手,放在了扶手上。
徐娇娇脑海中刷了满屏的“他牵我手了”,电影后面讲了什么,她完全没有看进去。
当晚,任越送徐娇娇到楼下,两人都没说什么。但是她一进宿舍,便收到了任越的微信:<small>谢谢你的善解人意和体贴。</small>
徐娇娇回复:<small>徐氏创伤修复法还是很有疗效的吧?</small>
两人一来一往,不知不觉就聊了半个多小时。
童瑶回来时,笑着问徐娇娇:“今天碰到什么好事了?看你满脸的春风得意!”
徐娇娇的脸一下子红了:“瑶瑶你的化妆水平真的一流,好友都赞我今天好看。请收我为徒好吗?”
童瑶很夸张地笑了一会儿,道:“来啊,束脩拿来。”
笑闹了一阵,徐娇娇看她一身运动服,不解地问道:“你今天干什么去了?”
“帮秦湛上形体课。”童瑶活动着臂膀说。
徐娇娇笑道:“你又虐我男神啦?怎么样?有没有发现他聪明好学,还有一股不服输的劲头?”
童瑶点头又摇头:“有些事,并不是他不服输就能做得来的。”
然而,天知道秦湛已经尽了多大的努力了。只是筋骨这种东西,不是你想抻一抻就能随便抻得动的。
他对童瑶说:“筋长一寸,寿诞十年。我能活多久,就拜托给童老师了。”
童瑶那时并不知自己接手的是怎样一个废柴,直到她让秦湛做基本动作时,听到他关节处传来的咯咯声……
“你……觉得秦湛能出师吗?”徐娇娇问。
童瑶叹道:“蜀道难,难于上青天。然而他兴致勃勃,我不忍打击。”
男神是遭了多大的罪啊……
徐娇娇说:“这么看来,他这种品质还是很难得的,上进并且持之以恒。”
童瑶大笑:“你这么一说,倒确实是。我下手没什么轻重,他能忍住也是不易。”
岂止是不易,简直是天大的不易!秦湛觉着自己一路追随童瑶,简直是一部血泪史。好在他自幼便被大姐欺负惯了……
当童瑶按着他的背部迫使他弯腰时,疼痛的折磨和亲密接触的狂喜一起涌上心头。
童瑶问:“痛?”在他回答之前,她又说,“痛就忍着。”
秦湛硬生生地忍了。结束训练时,他浑身无一处不痛。
童瑶难得地称赞了一句:“你弱是弱了些,骨子里还是挺强的。”
皇天不负有心人啊!听到这句话,秦湛几乎热泪盈眶。为了“抱得美人归”,他已然拼了。然而他打掉牙齿和泪吞,不动声色地说:“这点痛,算不得什么。”
童瑶不由得对他刮目相看。
就这样,奇葩的“师徒”组合新鲜出炉。
任越私下调侃秦湛:“好期待‘师徒’转情侣。你到时可要怎么称呼你的童老师?”得到秦湛白眼一枚自不消说。
自那日与徐娇娇牵手,任越的内心也开始不平静:徐娇娇俨然不是他的“理想型”,怎么说动心就动心了呢?
此后数日,两人并未在现实中见面,也没人主动挑破关系,在微信上的交流却日益增多。任越开始莫名其妙地关注起一些以前从来不感兴趣的话题,比如“最萌身高差情侣一二事”等,看到特别逗的还会发给徐娇娇。而徐娇娇沉吟半晌,给他转发了一条广告:按身高差打折,天下烤肉只此一家。
任越只是看着那条消息,便开心了一整天。
后来两人约好了去那家烤肉店尝鲜,却并没有找到那家店。
徐娇娇有些郁闷地道歉,任越没忍住,伸出手摸了摸她的脑袋:“没关系啊,出来走走也是好的。”
“去往何方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与谁在一起。”徐娇娇脑海中一下涌出这句话,并翻来滚去。
但凡两人在一起,周围便仿佛萦绕着粉红色的泡泡,让人想忽视都难。
私下里,徐娇娇会时不时不着痕迹地夸秦湛:“每次看到男神,都会想起十分应景的拔刀相助,品行难得。”
在相处了这段时间后,童瑶不再一口否认秦湛。她迟疑了半晌,给出了“尚可”的答覆——实现了质的飞跃。
徐娇娇欣喜若狂,向任越透露了口风,任越又第一时间告知了秦湛。三人似乎组成了临时的小小同盟,一齐为秦湛的幸福奋斗。
童瑶没注意到这些,倒是意识到了徐娇娇和任越之间不太正常的气氛。
聚餐的时候,她偶尔从美食中抬头,竟从徐娇娇脸上看到了娇笑!
接下来她下意识偷瞟了几次,自然而然抓到了徐娇娇笑的对象——任越。
“快说,你跟任越之间到底怎么回事?”回来后,童瑶一脸严肃地问。
好似被大人抓到做坏事的小孩,徐娇娇紧张万分,不由得扭捏地说:“也……也就那么回事。”
童瑶不给她打马虎眼的机会:“那回事是怎么回事?”
“双向暗恋?”徐娇娇脸红地说。
童瑶继续逼问:“什么时候开始的?”
也许是最艰难的一步已经跨了出去,徐娇娇再回答的时候,整个人已经镇定了许多:“你知道的,我俩第一次说话就是当初他在聚会时帮我解围了。后来慢慢接触,我发现他人挺好的,聪明、机智,心地也好,而且我们对很多事情看法一致,有共同语言……要真说我喜欢他哪里,我可能很难说出来,毕竟他的每一点我都很欣赏。一旦错过,我可能再也遇不到让我时刻开心的人了。”
如果这还叫暗恋,童瑶觉得自己很有必要查一查字典:“就你们看对方那眼神,还有互动,当我们都是傻的吗?”
大概是与秦湛待久了,哪怕内心早就呐喊着“好浪漫,好想撒花”,童瑶也极力克制住自己,接着抱怨了一句:“我都有些想自戳双眼了——你们每天都在我的眼皮底下活动,我竟然一无所知。我就这样被抛弃了,感受到了来自整个世界的恶意……”
徐娇娇忙抱住她的胳膊,笑嘻嘻地道:“放心啦!不管怎样,我都还在你身边。以前没敢跟你讲,一开始是因为觉得暗恋太苦又无望,不想让你跟着我伤心,之后不敢相信是真的,再后来是因为走了太远,不知怎么跟你开口……”
“傻丫头,你开心我就开心了。”童瑶拍了拍她的脑袋,满意地说,“回头我得跟任越谈谈。要是以后他胆敢欺负你,做什么对不住你的事,我绝对不饶他!”
“嗯!我可不像许晴,受了欺负也只敢忍气吞声,不敢反驳……”
就在这时,衞生间里传来“哐当”一声。
两人面面相觑,还是童瑶打开衞生间的门,看到了站在洗手台旁,手忙脚乱地捡洗发水瓶的许晴。
童瑶看都不再看,扭头就回到自己的桌前坐下。
徐娇娇却没那么好说话,气呼呼地说:“许晴,你怎么在这儿?”
许晴的声音有些发抖:“我回来拿点东西。”
“你还敢回来?”徐娇娇难以置信地说,“照片泄露出去之后,我还以为你会羞愧万分,不敢见我们呢,看来是高估你了。”
许晴嗫嚅道:“不是……”
“懒得理你。宿舍钥匙拿来吧,反正你也搬出去了。哪怕不搬,我们也不敢再跟你合住的,万一哪天又被拍出什么照片来,哼!”徐娇娇不耐烦地说。
许晴瑟缩着,却并不愿交出钥匙。
两人僵持了一会儿,童瑶在外面冷声说:“从你给‘渣男’照片那一刻起,就应该知道我们已经没什么情分可言了吧,现在又装什么可怜?是想再拍到这一幕,然后说我们实行校园暴力吗?”
许晴一个手抖,紧抓在手中的钥匙掉落在了地面。
徐娇娇眯着眼看她,直到她把钥匙捡起来放在自己手里。
三人再无话可说。
许晴拿着已打包好的行李,飞也似的逃了出去。
徐娇娇才愤愤地说:“相处这些年,我还不知道她的小习惯?刚刚一定是心虚了!”
童瑶安慰徐娇娇:“合则聚,不合则散,随她去吧。”
她俩这么心宽,许晴却是恼羞成怒。
徐娇娇要颜值没颜值,要胸没胸,不过是仗着童瑶撑腰,就敢对她指手画脚,这口恶气怎么咽得下去?说起来,童瑶和徐娇娇提到的任越倒是有些熟悉。
晚上与曾一杰见面,许晴终于想起了为何觉得任越熟悉。
“你还记得李佳人吗?”许晴问。
“怎么不记得!”曾一杰皱眉道,“不就是任越的女友吗?当初她为了追到任越,费了不少劲,可是拜托了金融系小一半的男生。”
许晴试探着说:“他们貌似分手了。”
曾一杰嗤笑道:“哦,那敢情好。”他早巴不得秦湛、任越闹点什么出来,一时开心得笑出声。
许晴自然听了出来,就接着说:“任越好像是因为徐娇娇才分的手。在还没分的时候,两人就认识了,之后没多久任越就跟李佳人分了手……”
曾一杰琢磨了一会儿,带着得意的笑,打开微信找到李佳人:<small>听说你与任越已分手,那他的消息还需要随时向你汇报吗?</small>
<small>不过是小摩擦,有消息当然要!</small>
<small>有人看到他和徐娇娇在一起。</small>
对方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回信息:<small>你相信历史数据吗?任越哪一任女友不是要脸有脸、要胸有胸?要不是因为这个共性,当初我哪来的勇气舍了面子去追他?事实证明,他确实是只看脸不看脑的。我也就是因为有这样的底牌,才能轻易地攻下了他。你如果见过徐娇娇,就会相信,他选择谁都不可能是她。</small>
许晴自然也看到了他们的对话,急忙辩解:“千真万确,是徐娇娇自己讲的。”
曾一杰哼哼两声说:“不急,真的假不了。等过两天你再看。”